第六章

靜從懷中掏出了靜水山莊的令牌,童子驚恐跪地:“公子請稍後,家師採藥去了,怕是要傍晚才得回來!”

“不必多禮,速速去喚你師傅回來!越快越好!”靜急道。

小青坐在茅屋的門口唉聲嘆氣着,想着疏桐這人似乎挺好的,偶爾欺負欺負她,偶爾也被她欺負欺負,很公平,自言道:“這回奴家可是惹了禍了,要是她死了,那怎麼跟爺交代呢?

雖說死個人也沒什麼,怕是爺還要說呢,死個人有什麼好彙報的!可是奴家心裡怎麼就隱隱作痛呢!真是稀奇!不過死了其實也不壞,那似乎還是死了好呢,免得以後死了更加捨不得!”

小童路過門口聽得小青這麼一說露出鄙視的神色道:“你這個人當真是壞!咒人死!”

“嘿!”小青伸手一指,嬌斥道,“小兔崽子,不看看你家醫館兒,還醫者死咧!”

小童在向青鬼發射了一批白眼後憤憤離去。

忽聽那小童歡快地叫道:“小姐今兒咋早回來了!師傅呢?家中正巧有貴客呢!”

那女子嗓音洪亮,一揮袖子擦了擦汗道:“爹爹今兒不回來了,那兒好多草藥,他說就睡那兒了!”

小青擡頭驚愕了一番:嘿,一個女人!確切地說是一個男人婆一般的女人,正大咧咧向這邊走來,身強體壯,背上一大籮筐的草藥,怕是有三十多斤,沉甸甸的。

此女濃眉大眼瞧着倒也樸實,約莫二十來歲的年紀,她見得小青也愣了愣道:“怎麼請個細皮嫩肉的夥計!不耐用!不過也將就着了!”說罷便將背上的草藥一股腦兒拋給了小青,吩咐道:“你,快將草藥倒出來挑揀挑揀!”

那小姐喜着綠衣,又喚作綠珠,臉蛋兒珠圓玉潤的,笑起來眼睛迷成了線,煞是可愛,瞪起眼來也似綠豆珠一般滴溜溜的引人發笑,她大步流星地衝進了屋子,見是靜爺,慌忙抱拳,又慌忙作揖,又似覺得不對,纔想起了女子要欠身道福,折騰了半天臉都漲得通紅,隨後畢恭畢敬地道:“綠珠,見過莊主!”

靜爺的雙眼佈滿血絲,他點點頭道:“阿珠,你看看你什麼時候這麼見外了!你爹爹沒來,就你替她看看吧!”

綠珠聽得靜爺這麼一說馬上活絡了起來,抓起桐的手臂,一瞪眼,二皺眉,三張嘴,四狐疑地望着靜爺。

靜的整個心都隨着她的表情掉在那裡。卻見綠珠嬉笑着道:“爺,咱綠家的規矩你也知道!她不是靜水山莊的人吧?”

靜愕然,又道:“她是!……”

綠珠湊近靜爺鄭重道:“莫非她是莊主夫人?除非她是我才能治她!否則免談!”

靜爺凝望了疏桐一會,似下了決心對綠珠道:“是!她是莊主夫人!”

綠珠笑了笑道:“爺您等會兒,阿珠去配點藥材,讓小童去燒點烏米粥來!”說罷便臉色沉重地出去了。

靜爺見阿珠的臉色有些倪端,但也不點破,他輕輕揉着她的手,神情凝重,他輕喃着:桐兒,你莫要怪我這樣同阿珠講。雖然我們不是夫妻,但是我對你卻是真心的。在你將玉鐲還於我的第二天,我曾嘗試着去忘記你,可是直到今天看着你被東風胤帶走我瘋狂地挖地三尺也想把你找到,看着你被黃天挾持我甚至憤怒地想要殺人!看着你毫無生氣的身軀,我突然產生了一種恐懼,一種突然沒了你的恐懼。

他盯看着疏桐的面頰,看着她臉上的表情,每一絲痛苦的曲扭,彷彿都把他心剜了去一般難受,他捏着她冰涼的小手,怔怔得看護着她,她發出一點囈語都會讓他緊張不堪,如臨大敵。她只是緊緊握着靜的手,似是痛苦萬分。靜發現只要他說着話,她的眉頭便會稍微舒展一些,彷彿疼痛便會隨之減少,於是靜開始不停地說話,說他的過去。

靜的思路有些混亂,他是從一個老得掉渣的問題開始的,開始就是“你知道麼?”然後他彷彿漸漸陷入了回憶當中,那段曾經痛不堪言的過往。

“或許在你看來我是個什麼都不在意的人,客棧的競拍,白虎的競拍,甚至是江湖上的買賣,我都不在乎,其實我是在逃避,逃避一些已經過去的仇恨,那是我答應太奶奶的,忘記那些可怕的回憶,忘記報仇,讓自己成爲一個快樂的人、孝順的人。

可是我並不快樂,二十多年來,我一直都努力讓自己成爲一個乖孫子,卻一直過得如行屍走肉一般的生活,逃避權貴,逃避紛爭,成了我每日必須遵守的規則,怕的就是有朝一日遇上自己的仇人,再也遏制不住內心的憤怒,傷了她老人家的心。

或許你聽不到,但是我還是想告訴你,或許你對我的過去一點興趣也沒有,但是我還是要告訴你,如果我在說話能夠減輕你的疼痛,那麼我更要告訴你,你給我的時間真的太少。”靜說着將疏桐的手放至自己臉上輕輕貼着。

“我是個孤兒,在我4歲那年,我的父親就死了!太奶奶帶着我和我的母親躲在荊棘叢中,渾身被扎得千瘡百孔,我沒有吭一聲,因爲我親眼看着我的父親被人砍成了幾段,害怕得忘記了哭泣。那個殺手的左太陽穴有一顆紅痣,我至今都無法忘記,那一年我才四歲,但是我卻深深地記住了!那是我第一次感覺到親人死去得恐怖,那是一種被溫暖拋棄的感覺。

兩年後,那個刺客窮追不捨,太奶奶成爲了人質,我的母親在被強行帶走前,她提出了要親自殺死我,我看着她滿臉的淚痕,她的刀閃着一種悽絕的亮光,她靠近我,將冰冷的刀扎進了我的身體,她揉着我的腦袋輕輕對我說:‘孩子,你要好好活下去!’那一年我六歲,我倒在地上,我以爲我會死去!但是我沒有!母親巧妙的將刀躲開了身體的內臟!我知道母親只有親手殺我才能救得我!那是我第一次感覺到死亡得恐怖,那是一種無能爲力的感覺。

而今天我遇到了另外一種恐懼,那是一種把生命掏空的,把靈魂抽離的感覺,我看着你,靠近你,想着你,那種感覺便會愈加強烈,我明明知道你體內有一種劇毒卻還是止了你的血,因爲我害怕你失血過多會馬上離我而去……我讓你疼痛着,卻是想多留你些時間,我不想不經過努力就失去你!”

靜的大眼溼溼的,模糊了眼前的一切東西,包括疏桐的容顏,可是在他心底依舊清晰,他撫摸着她的面頰,心中有一種絕望,從他看到綠珠的神色那會他就應該預想到結局了。

疏桐的眼角劃下了淚,那淚似乎含在眼眶很久很久了,實在承載不了,晶瑩地如同水滴輕輕滑落,悄無聲息。

門咿呀一聲被推了開,敢情阿珠在門口也等了很久,聽靜說的沒了聲音才推門進來,眼睛紅紅的,她用綠衫袖子一擦,埋怨了句:“今兒的火燒得太旺了,嗆得眼淚都出來了!”她將止血藥放了好,拿出一個碗來,上頭滴滿清水,她跪在靜得跟前將刀遞上,道:“莊主,請容綠珠大膽,想要取少夫人的血樣!”

靜定了定情緒納悶道:“你想做什麼?”

綠珠道:“莊主您也看到了,少夫人不僅失血過多,而且內含慢性西域奇毒曼佗羅之吻,天下罕見,劇毒從額頭傷口而入卻被包紮,從手上流出,卻未清理乾淨,要在毒性未傾入五臟六腑之前去除尚有救,想要去毒,除了解藥外還有一個辦法是放血!”

靜想了想道:“你是想一邊放血一邊替她輸血?有合適的血麼?”

綠珠爽朗地笑道:“不擔心,這裡就有四個人,還是有希望的,先試試,看看有沒有合適的血!我先來!”

靜爺心裡彷彿有了希望,眼中一絲喜悅,慌忙阻止道:“不可,你是女子,體魄還不夠健壯,怕是有損身體!還是我來吧?”

綠珠不依:“爺,你說啥呢!阿珠身體棒的很,老虎我都不怕!”說罷便往手指上割了一刀,將血滴入碗中,小心在疏桐的手指尖上紮了一針,擠出了鮮血,可惜兩滴血不能融合,綠珠嘆了口氣道:“不成!”

疏桐雖然迷糊卻還是有一點意識在,她強迫自己掙開了雙眼,詫異她們的思維,完全超越了滴血驗親的不科學,知道不同的人只要是血型相通還是有可能融合的!

靜扶起了疏桐,小心翼翼讓她靠在自己身上,小童還是個孩子就免了,青鬼也被叫了上來,驚喜的是剛好融合,只不過似乎有一點點的怪異,靜不放心,堅決要試試自己的,綠珠只好讓他試,他們都緊張地看着,兩滴血慢慢地靠近,又排斥開來,又慢慢靠近,就像一個漫長的故事,最後完美地結合在一起,綠珠發出一聲驚喜地呼喊:“少夫人有救了,真是天意!天意如此!”

靜稍稍欣慰,所謂天意,在他們的習俗中,男女婚嫁要經過一個奇怪的儀式,就是男方和女方都在手腕上劃一道口子,手貼着手拜祭天地,意爲血脈相連,從此同爲一家人,是個很隆重的儀式,如此以來綠珠這般想自然是別有意義!

疏桐對靜道:“你會有危險的,甚至會死,你知不知道!”疏桐很難想象,他們沒有針筒沒有儀器怎麼可能成功,自己排異會死倒也罷,可不能死還拉上一個!

靜抓着她的肩膀熱切地道:“你可以說這樣的傻話呢?曼佗羅之吻不是一般的毒,毒發之時萬分痛苦如萬蟻噬心,生不如死!你不可以放棄!我們試一試!好麼?”靜幾乎是在懇求了。

疏桐擦了擦眼睛,道:“可是我在擔心你,我死不算什麼!可我不想你爲我死!”

靜欣慰地笑了笑,他替疏桐擦了擦眼淚道:“傻姑娘,我不會死的,靜殤魂不是一般的人,不會死!”靜很誠懇,他的雙眼飽含着不顧一切的熱力。

綠珠拿出一根纖細的蘆葦杆由蘆葦杆當導管,她剛剛出去時候早就讓小童用大鍋蒸了一翻,燭火,絲綿,木盆,火鉗,一樣不少,爲了使血液流得快些,循環得快些,靜用輕功將自己倒立起來,疏桐的另一個手,鮮血緩緩流了出來滴在木盆中,黑色的,觸目驚心。

疏桐擡着眼,看着靜,靜不時朝她笑笑似是很輕鬆,可是黑血流了很多未見得轉淡,疏桐幾乎想要棄管,若是靜出了事她怕是萬死也難辭其疚,可是靜一直用關切地眼神鼓勵她:“再一會就好了,你看血已經微紅了!”

靜的臉色已經蒼白,疏桐眼紅得跟兔子一般,她欠他太多了!呼聽綠珠驚呼道:“快了快了!紅了!紅了!”疏桐見那鮮血雖是比原來好轉了許多倍,但是要完全去毒,看這情形就算是抽乾了靜的血也不可能,她實在不能忍受,靜再這樣任性會死,疏桐猛地低頭咬下了蘆葦管!靜翻身下來,竟沒有站穩,目眩着他還看着疏桐,充滿不解!

看着靜深情的眼,疏桐忍不住顫抖地捧起他的臉同樣真誠地告訴他:“我不會死的,就算是餘毒未清,我也決不會死的,相信我!靜!不要再堅持!” 她眼中的倔強燃燒着,卻是盈滿了淚。

靜默默和疏桐相視了些許時候,兩個人由灼灼的眼神漸漸轉爲柔和,彼此都退讓了一步,桐低頭輕道:“靜,謝謝你!”聲音還殘留着哽咽的餘味,“或許我們還有更好的辦法,我們都不會有危險!”

靜的捲髮繚亂,烏黑中透着褐黃,那滿是汗水的臉上鑲嵌着炯炯的明眸讓人不敢直視,彷彿渾身都要被燃燒,他的脣輕顫了一下吃力道:“那你告訴我,下毒之人是誰?只要拿到解藥!”

桐心中也思索過這個問題,傷口是東風胤替她扎的,她想不明白他的動機,在沒有弄清楚事情之前,疏桐不希望靜貿然地去找他麻煩,況且靜此刻更需要休息,他的血失得過多,怕是要完全康復要有一些時日。

疏桐端過烏米粥,放在脣邊輕輕抿了一口,不覺得燙了,她慢慢遞到靜的嘴邊,靜渾身顫動了一下,佈滿血絲的雙眼充滿不可思異,他彷彿做夢一般眼睛都未曾眨一下,彷彿一眨眼,這個夢就會醒。

疏桐見其如此,淺笑了一下,靜驚得回過神來,慌忙端過碗想要自己來,未料手顫抖地連個碗也拿不住,疏桐輕道:“粥燙,我來拿着,你吃!”

靜乖乖地吃着她送來的粥,每一次他都看着疏桐輕輕吹粥的樣子,那種感覺他一輩子都忘不了。他吃了粥,感覺渾身都是睡意,便趴在桐的牀沿沉沉睡了去,疏桐的身影在他眼中漸漸模糊,那是一種無力的感覺,睡意來得太猛烈。

疏桐放下了碗對着綠珠道:“阿珠姑娘麻煩你照顧靜了!他醒了,讓他多吃些烏米紅棗粥!告訴他我不會有事的,讓他不必記掛!”疏桐的毒血被清理了大半,頓時有了精神。

她拿起了放在牀邊的黑盒子,是這個黑盒子的落下,喚來了靜,救了自己!她摩挲着,忽聽綠珠奇怪道:“少夫人?您這是要去哪裡呢?也不同爺一起回去麼?您的毒雖然緩和了但是還未清除呢!”

疏桐回頭笑道:“對不起,我不是少夫人!謝謝你!”她看着靜,他是個好人,怕是自己配不上這麼好的人。

綠珠愕然,但還是跟在背後緊緊叫着:“少夫人!少夫人!您的傷?……”綠珠在後頭焦急着,“這可咋辦?靜爺醒了怎麼交代呢!”她的手焦急地搓着圍裙,眼珠不停地轉溜着。

疏桐走至西道的路口,地上的蒿草長得極爲茂盛,可以遮擋半個人身呢,她左顧右盼都尋不到小青,心裡正着急,忽見一個綠色的身影從草間蹦了起來,嚇了她一跳,不禁有些責怪道:“小青,你去哪裡了,讓我好找!”

小青細聲道:“奴家……奴家……小解也要向你彙報麼?!”

“……走吧!”疏桐心煩意亂的,沒心思同他鬥嘴耍滑頭。

“我們這是要去哪裡?”小青打量着她,瞧着她的眼神很奇怪,讓她渾身發毛。

經他一提醒,疏桐便打開了黑盒子,裡頭是空的!她驟然將盒子蓋了起來,思索着,莫非是由她來作主?只不過這回看起來是沒得她作主了,她同胤的打賭勢在必行。於是就道:“去皇冢!”

小青眼中放光:“皇冢?”他理了理垂在胸前的黑髮,眼中閃過一絲詭異。疏桐揉了揉眼睛,心裡發慌:“今天莫非是吃錯藥了?怎麼就覺得小青讓人心驚肉跳的?小青的招牌動作似乎也改了?”

小青嘻嘻笑着,全然的女態那是小青的一貫腔調,他道:“我知道怎麼去!你隨我來吧!”沒有蘭花指,也沒有親暱的攙着她的胳膊。他去找了兩匹馬兒,自己奔在前頭,讓疏桐跟在後頭,他怕疏桐騎得不穩,便用一根繩索兒套住了疏桐的馬頭。

皇冢建在城東的山地中,四周密林佈局頗有講究,外圍皆是闊葉梧桐,中層便是雪松,再往裡是荊棘灌木,最後便是海石榴,有名貴的白底紅紋相間的白十八學士,具深紅光澤,鮮豔無比的五鶴捧珠,以及一樹多色,變幻萬千的蒼悟幻境,還有許多叫不出名兒的嬌豔的花朵,清香陣陣,沖淡了陵墓陰沉的氣氛。

其間小青離開了會,說是去探路,沒多久便回了來,說是看守的人換了班,正好趁此刻進去。

果然一路上沒有碰到什麼人,疏桐心中起疑,皇冢怎可無人看守,莫非是對冢內的機關如此有信心?疏桐踩着地上的落葉,每一聲似乎都要停下來查看四周的動靜,生怕中了埋伏,小青也萬分小心,不離疏桐左右。

漸漸看到了皇冢上面圓形的祭臺,全是用乳白色的秘色瓷砌成,反光不甚明顯,大概是參入了粗質沙礫的緣故,近看也不過是一米來高,不知道底下的墓穴會不會寬敞些,疏桐留了心彎下腰來從側面水平望去,真是看到幾個腳印。

小青的眼光驟然閃現一種獵殺的狠辣,他似一頭獵豹躬着背搜尋着一切潛在的危險,見小青如此神色,疏桐也不禁向環視了四周,密林中彷彿有很多雙眼睛看着他們一般,令人心生涼意。

疏桐走上了祭臺,順着那腳印一步步邁向中央,直到腳印的消失,地上一個龍首似仰天長嘯,彷彿要從地底呼嘯而出直衝蒼天,龍頭口部不遠處一個巨大的龍珠突在那裡,疏桐好奇地踩了上去。

隨着一聲沉悶的巨響,祭壇裂開了血盆大口,一條臺階通向不可知的深處,底下油燈閃耀着,

疏桐正欲喚那小青過來瞧瞧,忽見小青正在自己的身後,近在咫尺,形同鬼魅,疏桐驚懼的瞳孔中燃燒出了小青怨恨的眼神,那種撥皮抽筋,掏心挖肺之恨。

疏桐似乎想不明白怎麼回事,驚呼:“小青?”

小青詭異地抽出一句話來:“你會謝謝我的!”他揪住疏桐的衣襟,鐵扇向疏桐的脖子抹去。

疏桐發現自己的整個心臟都在抽搐着,鬼門關的開合就在一剎那,她急中生智抱住小青的身子,似乎有一種綿軟,盡全力向墓穴倒去。

小青驚恐,飛起一腳踢在疏桐的小腹上,掙脫了開來,血盆大口猛得合上了,小青笑得尖刻:“活埋?你自找的!等有人再次踏開這個石門,你們早就已是一對枯骨!”他撥了一下龍的眼珠,墓地的千斤頂頓時合了上,此石一合室內的空氣便與世隔絕了開來。

小青拍了拍手,四周鑽出一行人來,他吩咐道:“如若他們命大出了來,或是有人從外頭開啓此門,格殺勿論!”他笑得讓人心悸,一個十足的女人的聲音,她輕輕揭下了臉上的人皮面具。

那人有着和心然一模一樣的臉恐。細眉如鉤,雙眼微眯,散着寒光,脣薄如紙,猶如刀刻在巖壁上的犀利,她眼睛向樹叢一閃,見一綠衣人倉皇向外逃去,手中亮閃閃的五星銀鏢,和着風似狼牙一般狠狠扎進了綠衣人的背部,綠衣人一個撲騰,便消失沒了蹤影。

那個綠衫的姑娘正是阿珠,她怕沒法子向靜爺交代便偷偷跟了來,怎奈被那個冒牌的小青發覺,背部中了毒鏢,疼痛難忍,她一個撲騰倒地,卻發現碰巧同一個青衫的男子撞了個滿懷,嘿,不就是她們家新來的夥計麼?

阿珠一瞪眼睛,道:“有人冒充你將疏姑娘帶走了,你是我們的幫工,這個事故可是非同小可!”

小青見一座大山壓到他身上正要尖叫卻被阿珠死死捂住了嘴,他嘰裡咕嚕小聲道:“拿開你的髒手!”

“你不叫我就拿開!”阿珠的臉蛋紅紅的,卻是滿頭大汗。

“不叫就不叫!”小青在阿珠放開手的剎那,一下子推開了她,噌得坐了起來,擔擔身上得灰塵,直道,“髒死了!好髒!你多久沒洗手了?”他拿出鏡子自己擦拭着自己的嘴臉。突然又發現衣裳也髒了,還有血跡,他埋怨道:“你多久沒換衣服了?把奴家的衣裳都弄髒了!”

阿珠七竅生煙,咬牙切齒,她恨不得衝上去咬下他的耳朵,只是一陣頭暈目眩,不省人事,被他氣得急怒攻心,原本被真氣壓着的毒性逐漸擴散。

小青見她沒了反應,拉了拉她頭髮道:“喂,男人婆,我小青的話不至於讓你氣得死過去吧?!喂?”他湊過去探了探鼻息,捏了捏她的臉,見她嘴脣發紫才發覺她是中毒了,他將扇子一收,插入後頸,點了她身上幾處大穴,扛起她就走,口中還叼着根狗尾巴草,敞着衣衫很流氓的樣子,還道:“這個樣子纔像女人嘛,讓男人有保護的慾望!”

他叼着草向皇冢方向看了幾眼,發現四周埋伏密集,狠狠將草根吐到遠處,一手撩起髮絲玩弄着,四周有細碎的聲音,小青提腳便走,輕功無人能及。

墓室內忽明忽暗。

疏桐倒在臺階底下,渾身似散了架子,疼痛難忍,油火在石蓋蓋上那股衝擊下婀娜得雀躍着、突閃着,又似齜牙咧嘴的魔鬼,而後漸漸回覆了平靜。

她擡頭看着密不透風的千斤石蓋,心中不禁擔憂,那燈滅之時便是空氣燃盡之時,她本能地撲了上去使盡渾身的力氣推那蓋頂,紋絲不動,她喘着粗氣,額頭滲出了豆大的汗珠,肺部的不適引得她猛咳了幾聲,她難以相信,莫非真是在劫難逃?在一場史無前例的龍掛中被拋到這個世界,難道就爲了葬身皇冢?不會的!絕不會!

她看了看四周,墓地還挺寬敞的,只是有些低矮壓抑的感覺,她拿起了一盞燈,將剩下的吹滅幾盞,掏出圖紙一瞧,還好沒有糊死,仔細辨認還能看出來,似乎是走路的格子,實心處打着”殺”字,圖紙底部標註着:刺圖前半部分不甚詳盡,重在後半!

她向陵墓深處跳躍着前進,企圖能夠發現鳴的蹤跡。突然聽得拐角處一種拖動的聲音傳來,疏桐心劇縮了起來,那個聲音似乎離她很近,她輕輕摸出了匕首,臉在燈火的映襯下白如紙色。

那東西就要出來了,疏桐貼在牆角緊緊握着匕首,突然一雙佈滿鮮血的手猛得伸了出來,驚得疏桐猛得紮了下去。

那人擡起臉道:“疏姑娘?”疏桐趕緊撤手未想得還是來不及,深深扎入了他的肩頭。

疏桐丟開了刀仔細辨認着這個渾身細小刀傷的男人,她瞪着烏黑的大眼驚道:“白劍?”她喘着粗氣想要扶起他,白劍拒絕,堅持要趴着,他喘着粗氣道:“別碰我!……有毒!你一個人來的?……小青和影子沒同你一道麼……?”

疏桐搖了搖頭:“與他們失散了!”她打量了白劍,皺眉問道:“怎麼回事?你們不是有圖紙麼?”

白劍銀亮的白髮糾結着血污,似是凝結有些時候了,他道:“這個圖紙不全,經精確度只到中腹,後腹的圖紙在白虎璽那裡。你可有帶來?胤他可有發覺?”

疏桐的眼睛緊盯着白劍乾裂開烏紫的脣,心中不忍,卻又愛莫能助,道:“圖紙帶來了,胤他也知曉了這件事情,不過只要能將胤要的東西帶給他,他應該不會追究!”

白劍點點頭道:“那就好!”

他掏出半個拳頭大小一般的石頭,遞於疏桐,道:“此靈龍璽乃是東風皇朝的標記,歷來沒有得此璽者就不能繼承皇位,現在皇冢中僅此半塊……我並不十分相信胤……你要將璽藏好,無論如何都要保證爺的安全!知道麼?”

疏桐接過這個其醜無比的玉璽點點頭,這半個玉璽關係到鳴的生命安全?實在不可思議。

正想問問清楚,見白劍已經昏死過去,他的手指指着一根紅線。

疏桐將圖紙往胸口一塞,幾乎是一路小跑着進去的,他們可以呼吸的時間不多,地上有很多顏色的線條,她的圖紙上卻也沒有標得,按着白劍指示的紅色線條走,沿途都可見森森白骨睜着幽深空洞的雙眼。

走了些時候,在一個不太寬敞的石室中,疏桐發現了一個熟悉而又讓人敬畏的身影,他跪在那裡,披散着烏黑的長髮,絲毫不顯得雜亂,只是黑衣上沾染着大片的溼,瀰漫着血腥,彷彿這裡剛剛經歷過一場生死的遊戲。他跪在一具白骨的跟前,一動不動的!

裡內燭火昏暗,空氣凝滯,冷意森森。

疏桐悄悄靠近他,忐忑地一瞧,鳴閉着雙眼,嘴角趟着血絲,卻絲毫沒有掩蓋他的孤傲和冷俊,他猛得睜開眼睛,倒是嚇了疏桐一跳,他漫不經心地道了句:“誰傷你的?”

疏桐回道:“不小心撞的!”她說得是實話,沒有人砸她,她只是一條被秧及的池魚而已!鳴似乎覺得這個謊話很可笑,嘴角撇出一絲千年難得一見的懶笑。

“你沒事吧?”在他面前疏桐總是顯得有些拘謹。

鳴放鬆了姿勢彷彿在家中一般悠閒,庸懶道:“你到京華樓也有些日子了!也吃了不少苦頭。或許今天就可以一了百了,或許是一輩子別想逃脫!直到死!”

他說得話總是那麼露骨,毫不掩飾,卻怎麼也難以察覺他內心真正的想法亦或是感情,從他的眼中,從他的舉動中絲毫難以發覺到他的內心,總是有一道牆,看似不存在的牆。那道牆曾經透明過,模糊過。

能不能逃離她從未想過,或許從她踏入京華樓的那刻開始就沒有想過全身而退,她要報答他的。她看了看那具嬌小的白骨,那是他的什麼人呢?爲什麼會以如此悽慘的方式死去?它的四肢都被牢牢地釘在木板上,彷彿釘在人的心頭。

邊上歪歪扭扭刻着一些東西,字跡依稀可辨,是一首很熟悉的詞:

金堂慼慼,富貴榮華灼亭心。

雁過深閨。

孤啼飛痕無。

楚歌聯營,一襲千帳紅。

殘燈盡

日沉西閣

天涯不歸途

不知道爲什麼,在四周華麗壁畫的裝飾下,疏桐此番讀來對那些動詞頗爲敏感,彷彿接近真相一般讓人激動,一襲千帳紅的襲字,有一種出其不意,奮不顧身,血灑千帳的悲壯感。這個亭不是亭子,有心有情必指人,會是誰?是躺着的那具白骨麼?

疏桐僅僅是走動了一步,彷彿踩到了什麼,石窟的頂部有沙粒滑落,那冰涼的毫無生命的石壁彷彿頃刻間有了激越的生命,紛紛睜開了沉睡的雙眼,綻放出帶着幽藍的奪魂針,悽美慘絕!多如牛毛。

鳴或許是一種出於自信的本能,他來不及細想一把將疏桐拉到身後,瞬間集中了所有的真氣爆發了出來,他的衣裳粉碎如飛灰衝向成片的毒針,毒針如一個個被擊落的蝴蝶紛紛跌落地上。

還未定下心來,疏桐頓覺背後一陣毛骨悚然,那牆壁又似活了一般飛出毒蛇的芯子,鳴似乎也沒有料道此機關連環反殺!他一個反手將疏桐攔入懷中,赤裸的背部盡數擋去了所有的針,疏桐心頭震撼,密密麻麻的針眼扎得鳴的背部滲出了漆黑的珍珠兒,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有一種不知所措的擔心,面如土色,心如刀割!

這就是傳說中的機關!讓人無從遁形,連他都躲不過!

鳴一臉的無所謂,他單臂撐在壁上,眼中還是那沒有感情的冷淡,他道:“扶我坐下!”猛得吐出一口鮮血,卻不是毒血。他迅速將毒逼在了一處,卻怎麼也逼不出體外。此刻門口站立着一個人,疏桐驚得說不出話來,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婦人!好似鬼一般。

老婦人,滿面紅光,看起來矍鑠矯健,她道:“你就是疏桐吧?”

疏桐驚道:“前輩從何得知?”

老婦人笑笑道:“九九重陽那天我們見過一面的!”

疏桐仔細一想恍然道:“太奶奶?”

太奶奶會心一笑,道:“不錯不錯,你還記得老生!”她慢慢踱了進來,看似老態龍鍾,實則步態輕盈,她徑自來到白骨面前,道:“藍兒,婆婆來看你了!這幾年真是冤屈了你,爲了靜家你實在犧牲太多,請受老生一拜!”

太奶奶在疏桐和鳴驚愕的眼光中徐徐下拜,太奶奶拜畢,對疏桐招招手道:“來,孩子,她就是你的婆婆,給你婆婆磕幾個頭!”

疏桐驚愕,她什麼時候有婆婆了?太奶奶見疏桐不知所措的樣子,笑着,面容慈祥,她道:“靜不是一直想娶你做媳婦麼?我這把老骨頭可是豁出去了!”太奶奶說着來拉疏桐的手,卻被鳴警惕地拉了開去,他將疏桐推至自己身後,滿臉懷疑的神色。他道:“你真是靜的太奶奶?”

“那你要我如何證明?”太奶奶舒展了眉頭,將雙手駐在柺杖上,很耐心得回話。

“你是怎麼進來的?”鳴鬆開了疏桐的手腕,靜坐着問話。

“尋着腳印,再加上靜在外頭協助,老生自然進得來!”

“爲何他不自己進來?”

“老生不准他進來!”太奶奶同鳴對視着道,“靜家就這麼根獨苗,老生可不能讓他冒這個險!”

“哼!”鳴撇了撇嘴很不屑道,“沒想到靜如此窩囊!”

“不是的,他受了重傷!”疏桐忍不住道。

鳴猛得轉向她,那目光很複雜,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他很憤怒!

太奶奶胸口起伏着,她似乎也不快,只不過她忍住了,她道:“藍亭是你什麼人?”

“這話應當我問你!”鳴道。

“當真是無禮!好歹老生也算是你的前輩,也是藍亭的太婆婆!”

“你說什麼?”鳴的身體僵硬了起來,似乎難以相信太奶奶的話,如果藍亭是靜家的媳婦,那靜不就是藍亭曾經跟他提起過的哥哥?他似乎難以接受這樣的事情,猛得噴出一口鮮血。

他一直都知道母親心中所愛的男子不是他父皇,是父皇殺了母親的家人將她搶來的,而他就是母親後來生下的,只是他沒有想到的是母親以前是靜家的媳婦!

太奶奶見鳴口吐鮮血,眉頭緊鎖發呆着,大驚道:“孩子,莫要強行用功,讓奶奶幫你把毒吸出來吧?”

鳴對這個老太婆沒什麼好感,他舉劍指着她的脖子道:“你讓開!”

他的眼睛將深邃的灼熱和悽絕的冷俊揉和了起來,洶涌似地獄的烈火,蝕骨如千年的寒冰。他的黑髮有些凌亂,完美堅實的肌肉上沾染着血漬,渾身散發着一種昧惑人心的霸氣。他一運功力將身體內的細針盡數彈出體外,他斜眼瞧着太奶奶頗有些不屑!誰說此毒不能用功?

也許是鳴散功的時候又驚動了什麼,四壁又開始有了動靜,它們集聚向中心合攏,速度非常之快,太奶奶情急之中只拉了疏桐出去,頃刻間鳴便似漢堡一般被夾在當中,動彈不得,而且石壁雙面夾攻,非人力所能抵擋。

太奶奶拉起疏桐的手便走:“孩子,再不走空氣便沒了!一人死總比大家都死要好!靜還在外頭等着呢!這頭倔驢不理他也罷!”

疏桐滿是不捨,她掙脫了太奶奶的手,道:“我們不能丟下他!”

她使勁得扳住了石壁,將身體擠了進去,好幫助抵擋一些壓力,鳴紅着眼睛只說了一個字:“蠢!”

疏桐的眼睛也紅紅的,她道:“你也不一樣?拿身體去擋!”這是她第一次用這種口氣同他說話。

疏桐看着太奶奶焦急的跺着的盤龍杖,看似玄鐵的料子,便叫道:“太奶奶,借您柺杖一用!”太奶奶迅速將柺杖塞了進去,疏桐心中默默祈禱着,這石壁可千萬莫要再鑽出幾把刀子來。

她將柺杖遞給鳴的剎那,果然石壁中刀光閃爍,那刀子有長有短,近在咫尺,疏桐驚見鳴身體中插進了一把,心中一揪。自己一個手扶巖壁卻也被扎穿了手背,她疼地一聲輕哼,硬是咬了牙忍下了。

鳴上下打量了四周,室內的燈火小了許多,感覺悶得透不過氣來,他冷靜道:“切勿亂動,取圖紙!”

疏桐根本就沒有多餘的手取那圖紙,雙手支撐着巖壁已是極其困難。她胸口的圖紙露出了大半似乎要掉下去了,急得直冒冷汗,手腕的傷口因用力過猛正在淌着血。

鳴見狀不由得心驚,眉頭緊簇道:“堅持片刻!”

他竭盡所能地靠近疏桐,不顧刀子在他身上劃了多少口子,只是有一把刀太長,實在過不去,鳴道了句:“得罪了!”

他小心地伸過脖子,刀刃就在他脖子底下閃耀着冷光,他試着去咬,未料沒有咬中,反而又掉出了一點,疏桐從來也沒有像現在那樣緊張過,緊張得快要瘋掉。

若是掉到下面他們便再也沒有機會了,疏桐和鳴相視着,兩個人的眼中有一點是共同的:我們不能死在這裡!

似心有靈犀一般,疏桐將身子挪動了點,鳴一狠心瞅準了,在掉落的一剎那銜住了那圖紙,卻不小心撞了疏桐胸側,免不了一翻尷尬,卻都一聲不吭,就當什麼也沒發生。鳴將圖紙叼在口中讓疏桐看上面的字,疏桐差點吐血,活路竟然在頭頂!!

擡頭約莫也有一人高的距離,而他們兩個誰也動不了!

疏桐快支撐不住了,她的血流着,同樣鳴也好不到哪裡去,只見鳴再次將頭伸了過來,他咬下了疏桐頭飾上的一顆珠子,一吐,珠子直衝窟頂,撲哧一聲嵌在了那個機關上,兩人屏住呼吸卻未見得有什麼反映,突然間石壁一鬆,疏桐手軟,垂直下落,急見底部鋼刀排布,只覺得背後生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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