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諾語身穿皇后禮服,站在那兒,宛如鶴立雞羣般,引人注目。即便她拼命地減少存在感,仍然引得所有人的目光都緊鎖在她身上。直到褚哲勳的出現,終於成功地解救了她。
蘇諾語緩緩鬆一口氣,她雖沒有見不得場面的小家子氣,但這樣的引人注目,還是讓她無從適應。尤其是今日這樣的場合,她本就覺得自己有些不合儀制,更是心中隱隱不安。如今可好,大家的注意力悉數轉移到哲勳身上,她終於長舒一口氣。
然而這樣的輕鬆並未持續太久……
褚哲勳在萬衆矚目之下,一步一步走向慶祥樓的最高處。轉而面向大家,居高臨下,俯瞰衆人。身邊的首領內監田遠高聲宣讀了先皇的遺詔,隨後竟出人意料地傳召蘇諾語上前聽宣。
蘇諾語聽後下意識地望向褚哲勳的方向,只見他亦遙遙相望,兩人的目光旁若無人地在空中交匯。蘇諾語低頭看一眼自己身上的禮服,心底突然有了令她緊張不安的預感。
果不其然,接下來的一切皆不同以往。蘇諾語來到大殿中央站定,剛想要盈盈拜下,便聽得褚哲勳的聲音傳來:“蘇氏諾語乃朕之嫡妻,朕特許你站着聽宣。”
無論此時蘇諾語的心底經歷了怎樣的緊張,面上始終掛着得體的笑。她盈盈立於中央,眼神始終與他膠着,只聽得她聲若鶯囀:“謝皇上恩典。”
褚哲勳看一眼田遠,以眼神示意他宣旨。田遠意會,上前一步,手執明黃聖旨,郎朗念着立後旨意。那聖旨是褚哲勳一字一句親筆所書,並非以往的規制,更像是訴說了拳拳愛意。尤其聖旨最後,分明寫着“自此,後宮內除皇后外,無需任何嬪妃”。
連着蘇諾語在內的所有人,都被這最後一句話驚得倒吸一口涼氣!
什麼叫“無需任何嬪妃”?難道他還想爲了皇后,就六宮無妃嗎?
羣臣們皆不以爲意,輕嗤以鼻,幾乎是認定這不過是一句空口諾言。誠然那皇后的確有着傾國傾城的美貌,傳言也有着妙手回春的醫術,可那又怎樣?一枝獨秀到底抵不過春色滿園!再者說,開得再豔的花朵都都凋零的時候,再美麗的女人都有青春不在、芳華老去的時候,到那時,如何敵得過年輕貌美的女子?
別說是坐擁天下的一國之君,就是尋常人家的男子,也做不到守心如玉。現在這樣說,不過是做出癡情的樣子來。等着日後有貌美的秀女待選,或是有朝臣主動送上女兒的時候,他只怕也就將今日的承諾拋到九霄雲外。
自古皇上哪個沒有三宮六院?即便深情如先皇,當日對皇后百般疼寵,可後宮依舊有七八位妃嬪。所以啊,這皇上的承諾不過就是過眼雲煙。這一刻有,下一刻便已成虛無。
唯有朝臣們的家眷,在聽到這樣的承諾時,眼底皆寫滿了羨慕,紛紛將欣羨的目光投向盈盈而立的蘇諾語身上。身爲一個女子,有着傾城之貌,以及夫君的傾世之戀,這一生該無所求了!
至於蘇諾語,震驚之餘,滿心感動。雖然在這之前,他已不止一次地在她面前承諾過“後宮無妃”。但她以爲那不過是兩人間的小情話,從未想到他會在登基大典上這樣隆而重之地寫入聖旨中。
君子一諾千金!
而他給的承諾,又何止千金?
她站在那兒,與他凝望,彷彿世間的一切皆以消失,唯有她與他,相視而立。
褚哲勳待她的好,早已無法形容。不論是從前十餘年如一日的默默守護,還是這一年多來的寵溺陪伴,亦或是今日,他當着天下人的面,破天荒地在登基大典這日親封皇后,以及那感天動地的承諾,都讓她心懷感恩。感恩這一生沒有錯過他,感恩上蒼不遺餘力地撮合,最感恩的,還是他的不離不棄!
兩人間的過往歷歷在目,耳邊還回響着那蕩氣迴腸的承諾,蘇諾語眨了眨眼睛,似乎眼底氤氳着潮溼。然而她深深呼吸之後,忍着沒讓眼淚落下。他曾說過,她的眼淚彌足珍貴,不可在外人面前落下。那麼今日,當着衆人之面,她亦要笑得燦爛如花!
“臣妾蘇諾語謝皇上隆恩。”蘇諾語郎朗迴應道。
褚哲勳朝她伸出手,說:“來,到朕身邊來!”
今日是他的盛世,身邊豈能沒有她的陪伴?
蘇諾語衝他微不可見地頷首,輕微地拎起禮服,擡腿,緩緩地一步一步,走到他的身邊……
當她的手輕柔地搭在他的掌心,他緊緊握住,旁若無人地在她耳邊低語幾句,隨後將她牽到身邊。她俯瞰衆人,面帶幸福的笑,耳邊還回響着他方纔的話“諾語,我的盛世不能沒有你!從今以後,你要永遠地陪在我身邊,與我並肩而立,攜手而行!”
哲勳,我會的!她偏頭看向他,在心底如是迴應。
像是感應到她的心意,他正巧看過來,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彼此會心一笑,再度看向遠方。
田遠站在他們身邊不遠處,約莫着差不多了,便再度高聲指引着羣臣及其家眷恭敬地跪拜皇上、皇后。接下去便是按着登基大典上的尋常規制,一項項循規蹈矩地進行着。
原本蘇諾語站在下面的時候,都緊張得有些手心泛涼,不想這會兒站在他身邊,心卻異常地安寧平和。非但沒有她原以爲的忐忑不安,反倒內心一片平靜。她知道,這一切不過是因爲有他在身邊。
待得禮成之後,便是合宮宴會。褚哲勳與蘇諾語理所當然地坐在上首。太妃功成身退,不願再出席這樣的場合。起初蘇諾語以爲她有些不悅,還在醞釀着要如何纔去安慰她。
可太妃卻一臉慈愛地對她說:“丫頭,你就是想太多!這話我本已對哲勳說過,我本就不願攝政,之前這次若非舒玄一意孤行要御駕親征,我也不會答應出山。現在哲勳已然有足夠強的能力獨當一面,自然不再需要我這老婆子,我累了這麼久,難道還不該去安享晚年嗎?”
蘇諾語仔細凝視她的眼眸,似乎是在判斷這話語的真實性。半晌後,方纔孩子氣地問:“那您真的不管我們了?”
“哈哈,不是我不管,是我管不了。哲勳的能力遠在我之上,又哪裡還需要我呢?”太妃始終笑得溫和,“另外,這嘉德殿太過喧鬧,我也住不習慣。我還是搬回我自己的老窩去住。”
一聽太妃又回她那偏僻的宮殿,蘇諾語下意識地想要勸阻,然而還不待她出口,太妃便像是先知一般,說:“丫頭,你不必再勸。我只是換個地方生活,你若是願意,還是可以像現在一樣來時常看我。”
蘇諾語同太妃相識已久,多少有些瞭解太妃的性子,知道她是個說一不二的主兒。何況那兒只是偏僻些,裡面的陳設絲毫不遜於嘉德殿。於是,她只得戀戀不捨地說:“那您先回去歇着吧。等明日我再來看您。”
辭別了太妃,蘇諾語的情緒似乎有些低落。褚哲勳看在眼裡,頗爲詫異。面對他的疑惑,她將與太妃的對話說與他聽,然後又不放心地問:“你說,太妃會不會是心裡有些失落啊?”
“不會!”褚哲勳說得篤定,“太妃是個有故事的人,真正在她心底的絕非皇位或是權利。等你以後與她的接觸越來越多,便會更加明白。”
蘇諾語聽得有些雲裡霧裡,只是這會兒人多,不便於細問。直到後面與褚哲勳閒聊時,才恍然明白,原來太妃是個性情中人,可望而不可求的竟是自己親生父親的愛!當然這些是後話。
今夜合宮夜宴,朝中重臣皆在受邀之列,因着宮中女眷除了蘇諾語外,再無旁人。因此整個大殿之上,坐着的全是外人。當然這樣的宴會,阮天策自然也受邀參加,同行的少不了清然。按說,白峰與阮忠也該出席,但死過一次的人,都不願再在人前出現。褚哲勳體會他們的心思,也不勉強。
宴會上,蘇諾語本該一直坐在褚哲勳的身邊,有母儀天下的樣子。但她的性子若要讓她坐在那兒一晚上,可不是要被憋壞了?更何況褚哲勳不時便要應對朝臣們的恭賀之語,並沒有太多的機會陪她說話。
於是,蘇諾語在得到褚哲勳的允准後,悄悄起身來到清然身邊,將她叫了出去。
原本清然懷有身孕,該在家靜養。可今日這樣的場合,她還是想來一睹諾語的風采,並分享她的幸福。好在這一次阮天策沒有曉以大義,只是一再地叮囑她萬萬不可累着。
顧着她的身孕,兩人一路走來,蘇諾語都很細心地攙扶着她。清然推卻不過,笑着說:“這普天之下,能讓皇后娘娘如此照料的,大概除了皇上外,便是我了吧!”語氣裡頗爲驕傲。
蘇諾語嗔她一眼:“什麼皇后不皇后的?你可萬萬不要與我生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