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慶腰間那把寶刀本來就是高俅珍藏,卻大咧咧的要和高俅比刀!
這舉止,無異與一記耳光抽在高俅臉上!
一邊說着,西門慶一邊暗中觀察高俅的眼色。
至始至終,除了最開始看到寶刀時的一絲驚訝,高俅臉上再沒有任何其他反應。
反而是相當平靜。
“這老賊,果然是城府極深!臉皮也厚道了極點”
西門慶忍不住想着,高俅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一邊笑着一邊搖頭。
“比刀?西門將軍,你可知道老夫有多少珍藏?”高俅捻着鬍鬚道:“削鐵如泥也算不上是珍品。還是算了吧!”
“這刀,你還是留着對付田虎那幫反賊...對了,還有那個白英!”
高俅這一席話不但是婉言拒絕了西門慶比刀的請求,而且還巧妙的把話題引了開去。
當然,高俅的心裡卻在滴血,那口寶刀算是他珍藏中一等一的寶貝,平常都是供奉起來,連把玩都不捨得;此刻被西門慶隨意掛在腰間,好像一口尋常腰刀似的。
想到這裡,高俅一下子捻得有些手重,險些沒把鬍子揪下來三五根。
“這老賊!”
西門慶當然注意到了這一點,心中大罵,嘴上卻客氣道:“太尉這話說的對,下官領教了!這刀自然要留着殺反賊、奸賊!”
高俅聽這話忍不住眉心跳了跳...
“走,咱們裡面議事!”高俅一付若無其事的樣子,其實恨不能把那口寶刀搶過來殺了西門慶。
但西門慶不但是皇城司的勾當官,而且還是官家指定的監軍。
所以高俅也只好磨磨牙罷了。
白虎堂裡早就備下一張大桌,上面鋪着三晉山川城池關隘圖,高俅拽袖子用手指點道:“西門將軍請看,田虎在兩個月內佔據了威勝、汾陽、晉寧、昭德四州四十二縣,靠得就是白英協助,把四州官員暗殺或者囚禁,竟然是毫無消息傳出,把四州廂軍大部分都收編,一時間勢頭甚大。”
“田虎已然在汾陽稱帝,要不是皇城司活擒了僞尚書張天錫,汴梁還都矇在鼓裡!官家震怒,就連蔡太師都捱了好一頓訓!”
西門慶道:“依太尉所見,如何進軍纔好?”
“自佔據了四州四十二縣後,反賊氣焰囂張,蓋州已有賊兵騷擾跡象!”高俅用手一指圖上昭德府下面那處:“賊兵若打蓋州,必然先打高平,陵川二縣,到時候就能往東攻打衛州!這幫反賊,野心倒是不小!”
西門慶見高俅用手一比劃,也明白他的意思。
衛州南面過了黃河,便是東京汴梁!
“童太尉屯大軍在西,賊軍在背後活動,必然擾亂士氣!更何況童太尉手中之兵大多是秦晉子弟!”高俅森然道:“若真是田虎敢進攻衛州,童太尉必然不顧西夏人,從西往東,橫掃賊兵!”
“但這樣,西夏便得了機會。”西門慶沉吟道:“童太尉輕易動不得。”
“所以我軍要迅速推進,在賊兵侵入高平、陵川之前,阻止他們!”高俅越說越興奮:“然後以蓋州做依靠,兵分兩路,分入晉寧和昭德兩府,形成合圍之勢!”
西門慶聽了暗道:“這老賊倒也是在西邊打過仗的,有些見地!”
“西門將軍此次隨軍出征,功勞定然不小。”高俅話風一轉:“老夫可要多多在捷報上提提西門將軍的名字!”
西門慶哈哈大笑:“那就謝過高太尉栽培了!說實話下官對打仗一竅不通,到時候只要跟着太尉,便有好處!”
“這個自然!”高俅目光閃爍,顯然在暗自打着主意:“只要西門將軍聽老夫的,好處自然少不了!”
說着二人相視大笑起來,只是笑得沒有什麼誠意。
送走了西門慶,高俅頓時換上了一付嘴臉:“你這個孽障,還不給我滾出來!”
話音剛落,一個身影從屏風後面“滾”了出來。
“父親爲何不拿下那廝!”滾出來的自然是高衙內,聽這話叫屈道:“這麼好的機會,西門慶那廝又大膽,居然敢帶刀進白虎節堂!”
“放屁!”高俅毫不客氣的一個耳光扇了過去:“你還好意思提刀!”
“哎喲!”
這耳光打得自然沒有西門慶狠,但高衙內叫的比受驚的豬都響:“父親,你爲什麼打孩兒?”
“打你是輕的!”高俅一根指頭戳在高衙內臉上:“我問你,堂中供奉的那把龍鱗呢?你以爲找人做把贗品,就能騙得了老夫?”
高衙內頓時無語,那贗品足足花了他一千貫,光是刀鞘就是上百貫,沒想到高俅還是一眼就認出來,西門慶腰間那把纔是真正的龍鱗寶刀。
“父親!你要爲孩兒報仇啊!”高衙內雙膝一軟,慢慢跪了下去,同時眼淚不花錢的涌出...
高俅冷哼一聲背過身子,都懶得看他。
“讓你別去惹皇城司,你偏偏不聽!把老夫的龍鱗寶刀都弄丟了!”
高衙內眼珠一轉,抱住高俅大腿就是一陣乾嚎,一邊嚎着一邊說自己如何上了西門慶的惡當,把龍鱗寶刀拱手送給別人之類的...
高俅聽得臉上陰晴不定,恨不得一腳踹死這個沒用的貨。
不過高俅並無子嗣,好不容易收養了這貨十幾年,這一腳卻是踹不下去的。
“父親是討伐田虎的元帥,那西門慶不過是個監軍。”高衙內嚎了一陣終於漸漸收了聲:“讓西門慶死,不是有如探囊取物一般!”
高俅冷笑一聲轉過身來:“這詞你倒是用的熟,當初偷拿龍鱗寶刀的時候,也是有如探囊取物一般罷?”
“父親,孩兒知道錯了!”高衙內頓時做出五體投地的動作:“從今日起,孩兒再也不出府門半步!”
“那倒不用。你和皇太子多親近些,倒是有好處。”高俅若有所思:“不過百花樓那種地方還是少去爲好!”
“孩兒知道了。”高衙內連汗帶眼淚胡亂擦了一把:“那西門慶...”
“急什麼!打仗麼...哪能不死幾個人?”高俅嘿嘿笑道:“馬革裹屍,纔是最好的。”
“這刀還是兄弟收着罷。”豹子頭林沖一臉歉意的看着桌上那把寶刀:“兄弟隨軍去討伐田虎,正用得上。”
西門慶“哦”了一聲,似笑非笑:“莫非教頭看不上這把刀?”
“哪有!”林沖擡頭看了一眼在院中忙碌的自己娘子:“林沖這個愛好寶刀的毛病,險些出了大事!思來想去,還是不要沾身的好。這次兄弟去討伐田虎,林沖也不能隨行,兄弟可要提防高俅那老賊啊!”
高俅身爲殿帥,是林沖的直管上司,林沖直呼“老賊”,看來平時也是吃了不少啞巴虧。
“教頭若是舍了職位,來皇城司多好!”西門慶建議道:“田虎作亂,教頭莫非可以坐視不理?”
林沖嘆道:“兄弟有所不知,林沖這個職位是祖傳下來的,胡亂棄了...豈不有辱祖宗?”
林沖話音剛落,林沖娘子一陣風似的闖進來道:“若不是西門兄弟,奴家這身子便叫那花花太歲污了!你還看重這祖傳的職位,還不是在高俅那老賊手下受那氣?虧得你叫豹子頭,依我看,改叫豬頭得了!”
西門慶聽得一口茶險些沒噴出來,林沖娘子這風風火火的性格平日裡還真是沒看出來,如今被林沖兩三句話撩撥到痛處,頓時猶如火山般的噴發出來。
豹子頭林沖聽得臉上發燙,血脈賁張,大喝一聲:“好!既如此,林沖便辭去了教頭這職位,隨我西門兄弟去討伐田虎!”
林沖娘子聽這話轉怒爲喜:“這纔是奴家的好官人!”
“娘子...”林沖虎目中似乎也有些淚光。
要不是西門慶在場,恐怕兩人都快要抱在一起了。
西門慶咳嗽一聲,慢吞吞的把那把龍鱗寶刀重新塞回到林沖手中:“既然教頭隨我去,那這把寶刀還是在教頭手中,才能發揮出最大的效用,更何況...還能氣氣高俅那老賊不是?”
林沖咬牙下了決心,頓時寫了一封辭書,託人送去殿帥府,又對西門慶道:“從今日起,林沖這全身上下,便都交給西門兄弟了!”
“咳咳...那倒不用。”西門慶把腦海中一閃而過的邪惡念頭趕了出去:“我剛纔在殿帥府,聽那老賊的意思,應該是要儘早起兵,教頭還是早作準備。”
看了看林沖兩口子,西門慶又道:“皇城司人手不足,二弟會留下來幫助錢大人打理,有他在,教頭只管放心。”
林沖正色道:“既如此,我明日去向老師辭行。”
“我明日叫燕青和你同去。”西門慶突然想起來答應周侗周老爺子的事,玉麒麟盧俊義雖然身亡,周侗還是想見見浪子燕青這個義僕,忙來忙去險些忘記了此事。
“也不知道劉任重和王慶二人迴轉梁山,把那鉤鐮槍法傳授的如何了?”西門慶回到自己家,尋思道:“也不知道山上那些頭領會來汴梁,孫立、秦明二人自然是少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