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3 沉淪
凌悠然下意識地往窗外看了下,確認無人在外頭,看着連池,鄭重其事地道:“敏郡王君已死,還請太子慎重。”輕音時日無多,可不能再讓他陷入麻煩之中。
連池會心地點頭:“他在哪兒?”
“一個不被人打擾的地方。”緋月迴歸,煙雨樓深藏的勢力最大限度地調動了起來,在越都尋一個藏人之地並非難事。
現在輕音的狀況十分不好,每天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她不能將他帶回行館,讓他有限的日子都不得安寧。有玄應照料,她很放心。那樣深愛輕音的女子,比她這個冒牌女兒更貼心。
連池皺了下眉頭,顯然不滿她敷衍的態度,然而,她輕柔眉心,一副疲倦的樣子,卻讓他心軟,不願意再逼迫下去。
罷了,“你好好休息。晚些時候,本太子再命人找你。”說完,冰冷地睨了眼南宮緋月,轉身踏出客廳。
終於將這尊神送走,凌悠然鬆了口氣,彩繪已命人準備了熱水和吃食。
舒舒服服洗了個熱水澡,填飽肚子,便一頭栽進牀裡,在緋月懷裡尋了個舒服的姿勢,安然睡去。
迷糊中,被一陣麻癢之意驚醒,睜開眼,看見緋月邪魅的笑顏:“丫頭,醒了?”未及回答,已被含住脣瓣,飽含熱度的吻,極近溫柔的撫摸,瞬間讓她燃起了一股渴望。
口中發出一聲嚶嚀,雙手環住他的脖頸,她的舉動無疑鼓勵了他,南宮緋月指尖輕勾,挑開她睡衣的領子,疾風驟雨般的吻,在白嫩細膩的肌膚上留下道道曖昧的印記……
嫺熟而高超的技巧,讓她一點點地淪陷,在他指尖脣瓣,化作水柔成綿,如花的身體一點點爲他打開……
淋漓盡致的纏綿,讓彼此沉淪不已,一次又一次淪陷在對方的溫柔熱情中……
“嗯?”敲門聲,驚醒了沉睡的凌悠然,她撐開惺忪的睡眼,只見南宮緋月正側對着自己,修長的手指正在清柔地勾畫着自己的眉眼,絕豔的面容上,帶着一絲慵懶一絲漫不經心。
“緋月?是不是有人在敲門?”她開口,發現聲音啞得厲害,渾身上下,痠軟無力。一場又一場激烈的歡愛,幾乎耗盡了她渾身的力氣。
敲門聲再次響起,伴隨着彩繪小心翼翼地聲音:“郡主,人已經帶回來了。”
真是不識趣。“滾!”南宮緋月薄脣輕吐,緩緩迸出一字。門外頓時沒了聲響。
凌悠然卻已全然清醒,想到寶兒已經被弄了回來,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到底是誰在背後搗鬼,於是不顧身上痠疼,連忙爬起身來。
被子滑落,露出佈滿吻痕的身體,南宮緋月目光緩緩掃過,漸漸炙熱,血紅色的瞳熊熊如火焰,猛地將她扯落懷中,翻身將她壓在身下激烈地索取,讓她再次融化在自己的溫柔之中……再顧不上其他。
凌悠然出門時,已是半個時辰之後。
凌寶兒被帶到花廳時,看到眼前的女子,不由地怔住,愣愣地盯着她——
眼前的女子慵懶地靠坐在椅子裡,手隨意搭在扶手上,臉上微染豔霞,眸中春波盪漾,清麗中透着一股別樣的嫵媚,即便這樣隨意而坐,卻舉手投足間,散發着一股迷人的氣息,讓人情不自禁想要靠近。
他不由自主地緩緩走近,待得回過神時,已然站在她的眼前。
“八殿下。”她挑眉笑看,他身上衣衫破爛不堪,露出的肌膚還隱約可見青紫的痕跡……這個樣子,很像是——目光越過他,看了眼彩繪。
彩繪束手站在一邊,垂眉斂目,彷彿沒注意到她的目光。
不信煙雨樓連套衣服都拿不出,可見,是故意地,讓凌寶兒認清自己的如今的境地。
淡淡收斂目光,覺得彩繪此舉正合己意。凌寶兒着實欠教訓,當初他大可以拒婚,以女皇對他的疼愛,想必不會強硬地將他塞給自己,可他沒那勇氣拒婚,卻膽敢逃婚,讓她成爲笑柄。
她的心眼很小,因此很樂見此刻他的狼狽。
思及此,脣角揚起淺淺弧度,邪魅勾人,容光絕豔,莫敢逼視。
凌寶兒眼睛一亮,看看身上的狼狽,驀然後退一步。羞憤地瞪着她,“不許這樣盯着我!”
“誰稀罕!”凌悠然毫不客氣,“若非不想你丟我的臉,我才懶得管你。”
“你、你好大膽!”竟然敢說出這樣的話,凌寶兒既失落又憤怒,手顫抖地指着她:“今天在人市爲什麼不救我?爲什麼?”害他受到那樣的羞辱,若非身後的男人來得及時,不定自己已經被那些噁心的男人羞辱……
想到自己堂堂皇子,從小被捧在手心裡呵護長大,卻淪落到被人如同貨物般買賣的境地,心中又是委屈又是害怕,還有說不出的悲憤,眼前光鮮亮麗的她顯得那麼刺眼,還有那臉上的笑,彷彿正在**裸地嘲笑着自己。
“啊,你這個壞女人!”他猛地衝了上去,瘋了般對她拳打腳踢,口中狂罵:“你這個壞女人,害我姐姐還不算,還要來害我,害我被人抓、被人賣,被人羞辱,我恨你!恨死你……”
“嗚——”流着眼淚,一口咬在她的手腕上,凌悠然蹙眉,彩繪已經走過來,將發瘋的凌寶兒提了起來,用力甩在地上。
轉身斥道:“你個不識好歹的傢伙,郡主好心救了你,你卻恩將仇報,反過來傷害她,真是該死!哼,別以爲自己是皇子就了不起,出嫁從妻,你既然嫁給了郡主,就乖乖謹守本分,不然,哼哼——”陰測測一笑,威脅意味不言而喻。
不懷好意的目光,森冷如劍,凌寶兒不由害怕地縮了縮,連忙爬起來,閃躲到一邊,一雙繡着花卉圖案,綴着明珠的鹿皮靴出現在眼前,他倏然擡頭,正對上一雙澄澈如水卻又清冷絕塵的眼眸。
剛纔還掛着笑意的凌悠然,此刻面沉如水,冷漠地、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神態高傲,不容褻瀆,帶着一絲絲輕鄙不屑的意味,勾起一絲嘲諷的笑意,緩緩開口道:“你憑什麼質問我?你以爲自己是誰?還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殿下?你瞧瞧自己身上,哪一點有皇子的影子?行館裡隨便一個僕從,都比你光鮮,都比你有用。褪去皇子的光環,你什麼也不是。淪落到被人販賣的境地,還不足以使你看清楚自己的處境,真不知該罵你蠢,還是替你悲哀。”
凌寶兒的面色漸漸蒼白,那些話,如同尖刀直扎心窩。
他脆弱的神情,卻絲毫激不起她的惻隱之心,她冷然繼續道:“從你決意逃婚,跟別的女人私奔的那一刻,你的死活,已與我無關。而我的庇護,你也也不配享受。所以,你更沒資格質問我爲何不救你。我憑什麼要救一個背叛自己的男人?你今日的一切,乃咎由自取。怪就怪,你錯信了人,辜負了你最愛的母皇。而我救你,不是因爲你是皇子或者是我掛名的夫君,不過是爲了女皇當初對我的知遇之恩。”
凌寶兒面如死灰,她都知道,原來她都知道……心如滴血,是啊,怪誰,怪只怪自己不聽母皇勸告,相信了袁紫冰的花言巧語。活該別玩弄被拋棄被凌辱……
“哇……”傷心至極,凌寶兒驀然伏地大哭起來。
呃,凌悠然愕然,刻薄的話再也無法說出口。看着如同孩子般傷心哭泣的少年,只能搖頭嘆息。
按說,凌寶兒這個年紀,在普遍早熟的古代也不算小了,然而心性卻還如此單純。怪只怪皇貴君和女皇將他保護得太好。
希望這段時間的經歷,能夠讓他成長。
不過,該怎麼安置他,這是個令人頭疼的問題。棄之不顧,他可是自己的掛名夫君,搞不好會被人利用。可讓他真當自己的夫君,不說緋月他們,單就自己,也不甘心……
“誰在這裡鬼嚎?”
“緋月,你怎麼過來了?”凌悠然回頭,看到南宮緋月一臉不耐地走進來,有些意外。剛纔出門問過他的意見,他表示沒興趣見她的男人,哪怕只是掛名的。
南宮緋月在她的紅脣上輕啄了下,輕蔑地瞅着跪坐在地的靈寶兒:“這就是鳳國的皇子殿下?我怎麼看怎麼不像!”
凌寶兒有些膽怯地往後挪了挪,即便這個男人的態度令他不悅,卻絲毫不敢表現出來。陰冷、嗜血、暴戾的氣息,即便沒有刻意,卻也足以令他膽戰心驚。
眼前的男人,很危險。直覺告訴他,不可得罪。
如此畏畏縮縮的樣子,真是郵購礙眼,南宮緋月伸出腳尖踢了踢他:“剛纔你在責罵我的女人,嗯?真夠大膽的!你個窩囊廢,保護不了自己也就算了,居然還令妻主蒙羞,現在還理直氣壯來罵人,你膽兒夠肥的啊——”
“我、沒有。”在他陰冷的目光下,凌寶兒恨不得縮成一團,雖然他並不見疾言厲色,卻莫名滴令自己感到恐懼。於是,他下意識地爬起來,躲到凌悠然身後。
“真沒出息!”居然躲在女人身後,瞧他膽小如鼠那樣兒,南宮緋月失去了逗他的興趣。
“丫頭,餓了沒?我們去用膳吧。”將凌悠然攬入懷中,溫柔地將她垂落臉上的髮絲抿在耳後,動作之間輕若羽毛,臉上更是掛着膩歪到骨子裡的微笑。
凌寶兒驚愕地瞪大雙眼,不明白剛纔還一副凶神惡煞想要殺人的陰冷男子轉眼可以化作繞指柔,彷彿完全變了個人似的,這女人,真有那麼大魅力……
該問事剛纔已經事先問過彩繪,也懶得再看凌寶兒撒潑,凌悠然嫣然一笑,親熱地勾住他的手臂:“走,吃飯去。彩繪,把八皇子帶去廂房,派人好好伺候着,可別怠慢了!”
特意重重咬住“伺候”倆字,相信彩繪會懂得。凌寶兒既然能跑一次,就能夠再跑第二次。她可不想讓他成爲別人對付自己的一杆槍。
……
月掛中梢,凌悠然隻身來到僻靜的後院。
“參見郡王。”兩個守衛見她來,忙地躬身施禮。
“嗯,你們先下去吧。”揮揮手,推開房門,這是第二次來這裡。凌亂的小房間,傢俱依舊破舊不堪,卻因有人打理,顯得乾淨整潔,比第一次來的時候好多了。空氣裡甚至有淡淡的薰香味道。
一燈如豆,柳二郎獨坐牀邊,低垂着腦袋,動也不動,不知道在想什麼。直到她來到他跟前,才緩緩地擡起頭,曾經嬌美如花的面容,被病痛折磨得憔悴不堪,即便如此,看到她,還是習慣性地露出笑容,“我就猜到你會來。”
凌悠然不動聲色地審視着他,他瘦了很多,臉色蒼白,顯得沒有精神,右臂沒有得到好的治療,已經報廢,而琵琶骨已經被雲歸震碎,動不了武,眼下的柳二郎,相當於被剪除了利爪的病狼,再也構不成威脅。
這樣的他,縱然活着又如何,倒不如死了的痛快。
“你要死還是要活?”不想看他虛僞的笑臉,也不想與多加囉嗦,凌悠然直截了當地問。
“自然是——要活!”柳二郎仰臉笑着依過來,抱住她的胳膊,一副親熱的樣子:“我捨不得離開妻主你……相信妻主也定然不捨得我死。”
凌悠然嫌惡地推開他,順勢彈了彈被他碰過的衣衫,冷然道:“既如此,你可以走了。”
柳二郎眼底滑過一絲受傷,臉上卻掛着笑容:“你就這樣對待恩人?”
“什麼恩人,你與我只有仇怨,何來恩?柳二郎,識相就滾遠點,永遠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她本想回來之後榨乾他最後的利用價值,然後殺之。若非從輕音口中得知柳二郎曾對他有救命之恩,且還拜託自己幫忙將柳二郎從南荒救出來,此刻,她定然不會饒柳二郎性命!
當然,她也可以陽奉陰違將柳二郎殺了,但是感覺那樣太對不起輕音,對一個將死之人撒謊,良心那一關就過不去。
柳二郎盯着她:“我不走。人說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我救了你父親,他不可以身相許,你可以。父債女還,天經地義。”
切,凌悠然嗤之以鼻:“見過無恥的,還沒見過像你這麼無恥的。柳二郎,別試圖考驗我的耐性。你說要是父親知道你用蠱毒暗害我之事,他是要你死還是讓你活?”
這點柳二郎根本不擔心,只露出詭秘的笑意,道:“留下我,或許可以幫助你良多。比如,幫助你深入南荒、爲父報仇。”
聞言,凌悠然心念一動:雖然她不打算爲輕音報仇,但是,緋月呢?他那天還對那老頭說要回去收拾巫儺族的那幫長老們。
柳二郎最擅察言觀色,只細微的變化,也逃不過他的眼睛,他繼續笑道:“又比如,我還可以告訴你、南宮緋月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