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子辰吹了這會兒冷風,心情總算是稍微的平靜了一些,其實他就是死憋着氣,一口一口的抽着悶煙,心裡一遍又一遍的唸叨着:“再抽一根,還不出來再去看。”
結果等到半包煙都要抽完的時候,他才聽到了開門的聲音,手上一抖還燙到了手,聽着她嘆氣。
她翻來覆去的睡不着,又強忍着想去看邵子辰的想法,把牀弄的轟轟的響。
邵子辰還是沉不住氣了,狠狠的甩掉了手中的煙,側身躺到了她的身邊,伸手從後面環住了她,把她帶到了懷裡,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唉,我該拿你怎麼辦……”
陳佳佳覺得那個熟悉又溫暖的懷抱又回來了,翻身又往他的懷裡靠了靠:“還生氣呢?”
“沒有。”
好歹願意理她了,陳佳佳從來沒覺得自己這麼死皮賴臉的哄過人,這也算是驚天的頭一遭了:“別生氣了嘛,你就會誤解我的意思,早晚你得被你自己釀的醋酸死。嘿嘿,我以後再也不撒謊了,這樣還不行嗎?今天真的是特殊情況。”
陳佳佳仰着小臉可憐巴巴的望着邵子辰還有些陰沉的臉,小手開始拽着他沒脫下的作戰服:“長官,給個機會吧,我一定好好悔悟,我保證!”
見他還沒反應,乾脆直接坐起來給他敬了軍禮:“長官,你不還禮,我就不放下了。”
“好!”邵子辰被她磨的沒辦法,坐起來給她回了禮:“陳佳佳同志,這樣行了吧。”
“不行。”陳佳佳紅着臉,低着頭,小手搓着:“你平時都喊我乖寶的,今天你喊我同志……”
“唉……乖寶,別鬧了,我真的很累。”原本看着柳如雲墜樓,又跟王一勳來了一場生死較量,這又被醋差點給淹了,他從來沒有過這種筋疲力盡的感覺,作勢就要摟着她再躺下。
“不行。”陳佳佳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不依不饒的就是不鬆手。
“又怎麼了?”邵子辰的聲音中已然是遮不住的疲憊、
“你的傷口還沒處理……”
“你忘了媽說過,你就是我的專屬小膏藥,你在我身邊比什麼藥都管用。”說完直接撲倒睡覺。
此時醫院裡,已經換上防菌服的陸宇軒和陳宇進了重病監護室,看着陸振宇蒼白的面容上還架着氧氣罩,虛弱的樣子跟原本印象的中身影簡直判若兩人。
陸宇軒強忍着淚水,緊緊的握着自己的父親的手:“爸,您一定會沒事的。”
陸振宇是經歷過很多生生死死的人,他緩緩的擡手,拿掉氧氣罩:“傻孩子,我的身體什麼情況,我自己清楚,撐不了多久了。”
陸振宇看了一眼陳宇:“陳宇,我知道我做了很多的錯事,等到自己快死的時候纔想明白,自己曾經是多麼的荒唐,甚至還想着利用柳雲龍來對付你,今天的一切都是我的罪有應得,如果有機會能見到宋青,替我對他說聲對不起……”
陸振宇的呼吸越來越微弱,他死死的攥着陸宇軒的手,從眼中流下一滴濁淚:“孩子,是爸對不起你,是爸做錯了事,才讓你受了這麼多的委屈,吃了這麼多的苦,只留下你一個人,真的很對不起,我真的很想再回到我們以前住的部隊大院……”
果真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啊,陳宇在陸振宇閉眼的那一瞬間,看見了某種類似昇華的光,寧願相信他的幡然悔悟是真的吧。
“爸……”陸宇軒悲慼的哭喊,宣告了陸振宇的生命走到了盡頭。
陳宇拍了拍陸宇軒的肩膀以示安慰:“遂了他最後的心願,回大院給他舉行葬禮吧。原來你們陸家的房間還給你們留着,一直沒動。”
“謝謝陳叔叔。”陸宇軒的眼眶脹的痠疼,但是卻沒有落淚,雖然他很難過,但是卻不願流露出脆弱,這麼多年,自己的付出,最後化作這樣的結局,那種突然付諸一炬的失落感,怕是旁人難以體會的。
在陳宇的幫助下,陸宇軒把陸振宇的屍體送入了部隊了大院,回到了以前他住的房間,也算是完成了他最後的心願,靈堂就設置在原本陸家的客廳裡。
其實再次步入這間多年前的住所,陸宇軒也感慨良多,可是一切都回不去了,就像棺木裡的父親不會再活過來一樣。
陸宇軒將棺木打開,對着面容上已經蒙着一層青色死氣的陸振宇說着:“我們又回到這裡,雖然你看不到了,但是最後再感受一下這裡吧。”
陸振宇的喪事是陸宇軒一個人操辦的,形式也很簡單,因爲陸家已經失勢許久,也沒有什麼來前來弔唁,只有陳家和邵家表達一下關切之情,還有一些公司裡的同事和董事過來表達了慰問。
其實現在看來陸宇軒的情況確實有些悲涼,所以當陳佳佳說要去看看陸宇軒的時候,並給兒時記憶裡的陸叔叔告別的時候邵子辰並沒有反對。
其實他的印象,除去那件不光彩的貪污案,陸振宇依然是個讓他尊敬的長輩,那些年在部隊陸振宇帶頭喊起的4團響亮的口號到現在他都記得,那些記憶在這種時候反倒越發的清晰起來,其實他也很想給陸振宇送行,可是上頭還有其他的安排,他還是最後確認了一下時間:“最後斂化的時間是在明天嗎?”
“嗯,是的,怎麼了?”陳佳佳換了一襲黑衣。
邵子辰拿過呢子大衣的腰帶,在她的腰上打了個結:“那我今天就不陪你去了,上頭讓我們配合警方抓捕柳雲龍,今天是柳如雲的葬禮,所以我得提前過去布控……”
“嗯,你去吧,就是不是任務,你也應該去的。畢竟你和她之間……”看着邵子辰黑了臉,陳佳佳便收住了嘴:“嘿嘿,我不是那個意思。”
其實在她的心裡一直認爲邵子辰不是那麼無情的人,畢竟一個鮮活的生命就這麼消失了,心裡總會有小小的難過吧,更何況柳如雲還是他的“前女友”。想起這3個字的時候,她的心裡可真酸啊,可是自己跟逝者較什麼勁,今天都要下葬了,雖然有過節,那也是以前的事了,自己也該大度的放手了。
“好了,天冷了,穿暖和點。時間上怕是來不及。就不送你過去了。”邵子辰又把她的衣服理了理,才急忙下了樓。
陳佳佳也沒有耽擱,拿着包也下了樓。剛進陸家的靈堂就看到面容蒼白的陸宇軒正跪在棺木的一側,神情落寞。
“人死不能復生,節哀……”陳佳佳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柳如雲那邊……”
“那邊警察叫我不要過問,該有的禮數,我不會少的。也算安置妥當了。”陸宇軒聞聲擡頭便看到陳佳佳那張關切的臉,原本酸澀的眼眸脹的難受,可是眼底仍舊是一片乾涸。
陳佳佳看着這張在自己懵懂的歲月裡想念,幻想過無數次的俊美面容上爬滿了濃的散不開的悲痛和哀傷,她的心就跟着一起疼痛起來,即使曾經的那段的“舊情”以求之不得,嫁作人婦告終,但是那些細碎的曾經卻在記憶裡依舊清晰。
那些情愫就像是潛在身體藤蔓正在以蔓延之勢勒住她的咽喉,也許邵子辰說的對,她對陸宇軒那不能言語表達出的痛,真的感同身受。
因爲在那樣漫長的歲月裡,即使陸宇軒遠在地球的另一邊,那些暗涌的感情都曾經根深蒂固的存在於她的心裡,融入到生活裡,不管現在有沒有在一起,結果是好是壞,陸宇軒都是她生命裡一個不能只用“過客”概括的人。
想着他現在正經歷的悲痛,陳佳佳還是忍不住的落了淚,她緩緩的走到棺木前給陸振宇行禮送別。
陸宇軒起身回了禮:“不用這麼拘謹,人少,不用講究那些禮數。我爸進去了幾年,來往的人也少,本來的關係隨着這些年也淺薄不少,沒有什麼人弔唁的。”
“可是這裡就你一個人。你看你的眼睛都熬紅了。”陳佳佳看着門口稀稀寥寥的幾個花圈,不禁感慨人情冷暖,曾經陸振宇身居要職的時候,陸家經常能用門庭若市來形容,和現在的蕭條暮色真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幾年都習慣了,在美國這麼多年,不也這麼過來了。佳佳,這裡也沒有暖氣,你就先回去吧。別在這兒再着了涼。”
陸宇軒的話,聽着都添了幾分蒼涼,現在這種情況她怎麼能走呢?況且又是在這種時候。
陳佳佳走到陸宇軒的身旁,看着他就彷彿看到了那些再也無法回去的青蔥歲月:“我只想送陸叔叔最後一程。”
“上一次,讓你自己經歷了艱難的歲月,這一次就讓我在你最失落最需要寬慰的時候,以朋友的身份陪着你……”
聽陳佳佳這麼說,陸宇軒也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靜靜的回到原來的位置跪坐下來。看着她陪在自己的身邊,就跪坐在自己的身旁,他壓抑着的悲慼好像舒解了很多……
中間熙熙攘攘來了幾個前來弔唁的人,也只是淺薄的問候。
“真是沒想到,現在世態炎涼到這種程度。”陳佳佳見天都黑了,也覺得不會再有什麼人來,也不再拘謹,伸腿自然的坐在座墊上:“陸宇軒,爲什麼一切都變了呢?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你會歷經這樣的悲痛,我原本以爲,不會有比讓你一個人漂泊在外更……”
“我也沒想到。”沒想到有一天我們的關係會越來越疏遠,更沒有想到有一天,自己努力的一切會突然落空,他真的很後悔費盡心機的把自己的父親救出來,要不是他,現在自己的父親又怎麼會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永遠的退出他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