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時間,我垂頭喪氣走出電梯,往門口走去。
w-w-w.-.c-o-m。一羣人從身邊擦肩而過,也沒心思關心。我急切需要一線光明,才能在黑暗中殺出生路。
“喂!”身後有人叫。
沒名沒姓,鬼才知道他叫誰。我聽見了,懶得回頭,反正不是叫我。就算真是我,只當沒聽見。
誰知跨了兩步,兩個黑衣人已經擋在面前,紅龍的人。
我嘆口氣,轉身看着被衆星捧在中心的月亮。他心情似乎不錯,笑得邪乎,不知建築在哪個倒黴鬼上,非常快樂。
“我母親生日那天很開心。”約會時,她笑得像個少女,到最後,還流下眼淚。自從父親走後,他沒見過母親這麼快樂。母子間從未像如此親近,連他都受到震撼。
“哦。”我有些漫不經心,腦袋裡正亂成一團雜草。
“你不想問爲什麼?”他又說。
“什麼?”我聽不懂。上次臥室裡的女孩就站在他身邊,紫色洋裝,豔麗非常。她沒看我,視線直落紅龍。第一面,我總覺得她身上少了什麼,卻沒時間細想。第二面,這種感覺依然強烈。她非常美,從頭到腳,完美無瑕。即使最苛刻惡毒的評論家,相信也挑不出毛病。
“我在和你說話,你眼睛看哪裡?”不悅的口吻,紅龍的眉峰聚起來。
“看你囉。”皮皮的語調。這回紅龍旁邊的黑麪大叔也皺起眉頭。“到底什麼事?”
被我的答案怔住一秒。似乎尷尬。但他很快恢復本性。“明明是你的主意。本應該由你負責。知道爲什麼還是由你地上司來做?”他繼續吊我胃口。
“你是我們的貴客。
w-w-w.-.c-o-m。我資歷淺。而秦經理一直負責你母親地慶生。當然比我更適合。更何況,同屬公關部,只要能讓客人滿意。誰負責都一樣。”我說着。視線定在他臉上。瞪瞪瞪。這麼喜歡別人看你,我就在你臉上瞪出洞來。
“不愧是公關,會說話。”他沒打算放過我。“其實我讓秦經理那麼做地。”
“哦。”我回應。他告訴我真相,然後呢?想看我委屈得嚎啕大哭?
“因爲我看你不順眼。”敢自說自話跑路。就要承擔後果。小小助理而已。別把世界想得太天真。“我不喜歡自以爲是的人。那天你離開。我有允許嗎?”一溜煙沒影了,他沒來得及說一個字。
“對不起。”就爲這?我昏。果然是任性的少爺,難伺候。
“現在說也太晚了。”他從不接受口頭道歉。“不會再有下次機會。”他用人也一樣,一次錯已足夠。
“沒關係。以後我對待其他客人的時候會注意,謝謝。”公關守則第一條,客人說什麼都是對的。“如果沒別的事,我可以走了嗎?”
“你很趕時間?”他不滿意那種淡然,倒像自己在耍賴。
“我現在已經下班了。”本來可以趕上小巴,準點回家開飯。而且下班後,時間就是我自己的。若我狠點兒,管他紅龍還是地龍,不用聽教訓。尤其今天,心情極差的狀態下。
“我女朋友剛纔要逛街,我卻沒時間,你陪她吧。”他一直看着我,眼神裡有不容拒絕的壓迫力。
撒謊!他女朋友聽到這話,眼睛在五秒之內,一眨不眨,望着他的臉。她很吃驚,我全看在眼裡。逛街?自己的女朋友自己陪啊!剛想說不,轉念一想,若得罪了他,沒準再告我一狀,過不了試用期就慘了。爲了想容,我硬生生折斷天生的傲骨。
“你去忙,我來陪。
w-w-w.-.c-o-m。”牙縫裡擠出來的。
“那就好。”一句謝謝也沒有,他理所當然。
“菲兒,慢慢逛,慢慢選。開完會,我們一起吃飯。”不同人,不同命。對我冷嘲熱諷,對女友溫柔似水。鄙視他。
原來,她叫菲兒。名字和人一般娟秀。
“你叫我阿鴻就好。”我對菲兒說。
她嫋嫋經過身邊,一眼未瞧我,自顧上了自動扶梯。
我終於明白她身上缺什麼了。每次見到的是一張精緻絕倫的臉,也是沒有情感變化的臉。面對戀人,她不嬌不膩,就像乖巧的芭比娃娃。面對陌生人,她無感無應,當他們不存在。好奇怪的女孩子!
一小時後,我證實了自己的觀點。我跟在她身後,逛着一家家時尚精品店,她一個字也沒施捨給我,只是不斷試衣,不斷買衣,不斷刷卡,東西不用我提。我是她周圍的空氣,透明人,根本不具實體。我估計如果偷溜,她不會察覺。可是,沒這膽。充其量就是不跟着她進店,我自己在店外打發時間。
“總之我要去參賽,而且絕不能讓老頭知道。你得想個兩全其美的方法。”一個大男生停在我面前,講電話。
我看清他的長相後,差點沒拔腿就跑。聳立短髮挑染了幾縷金色,濃眉大眼,虎頭虎腦,個兒比兩年前高了很多。連清舟,連家次子,十九歲,從小喜歡賽車。連家是鳳家的親戚,連清舟的奶奶是我***堂姐,他們和另一外家宋氏負責鳳凰集團在該市的所有業務。每年連家會有人到鳳家吃團圓飯,十幾年來,多數是連清帆和清舟兄弟倆。不過,清舟已經兩年沒見。聽清帆說,他越發叛逆,執意要成爲職業車手,和連伯父幾乎鬧翻。怎麼也想不到,今天在這裡遇見,而且就停在離我十公分的地方。我把頭壓低,恨不得向鴕鳥看齊,直接在地上鑽個洞。
大概把電話掛了,他沒再講話,可也沒移動。過了一分鐘,我才感覺眼前陰影消散了。鬆口氣,擡起頭,活動僵硬的脖子。
“果然是你。”陰惻惻的嗓音出自拐角處。“鴻。”
我全身一哆嗦,還是被他認出來了。側過頭,轉角,清舟斜側着櫥窗,驚訝得瞪着我。沒等他第二句話,我快步走到他面前,伸開雙手,趁勢拽着他的衣領,貼着他的臉。外人看來是一對戀人。他渾身一僵,自然不懂我的用意。我們的頭頂上就是監視器,我的姿勢正好用他的頭擋住我的。
“什麼也別問我,什麼也別對人說,我會找你。”貼着他的耳朵,用最輕的聲音說完,放開他。
他疑惑不解,但腦子轉得極快,身形微移,不一會兒,就走遠了。
我籲口氣,驚出冷汗。再找菲兒,竟然這麼背,她不知什麼時候站在店門口,視線和我對個正着。烏黑的眸子裡依然深沉,如夜海般幽然寒冷。
“呃,那個……”我打算隨便找個藉口糊弄過去。
她一側身,走了。
我從未碰到過這樣的女生,完全看不出她的心緒。也好,省下一番脣舌。我看她手上已拎到十幾個袋子,有些愧疚,趕到她身邊。
“我幫你。”伸手就去拿袋子。
她起先不肯,拽得死緊。不明白得還以爲我在搶劫呢。
“看你拎得辛苦,我好心而已。而且,你男朋友讓人陪你逛街,就是找人幫你拎東西的。你好好利用一下特權,行不行?不用白不用。”我真服了她。
一瞬間,她沒有表情的臉蛋滲入一絲柔和,少了些許冰冷。手漸漸鬆開,讓我接管一半。
“這纔對。要不然,待會兒你男朋友看到,讓老闆開除我就慘了。”雖然和菲兒完全不熟,卻有碎碎唸的衝動。
“泫然不會。”她要麼不開口,一開口就爲男朋友申辯。
“泫然?我還以爲他姓紅名龍咧。”我衝她眨眨眼,“原來你會說話。”可惜嗓音低啞,不若外表那般出色。
“我不同討厭我的女人說話。”她說,“你不討厭我。”
“你怎麼知道?”奇了,我沒表現得很友好。
“那些人每次看泫然的時候很溫柔,看我的時候就很壞。你沒有。”她不喜歡兩面派。
“她們嫉妒而已,不用理會。”有太出色的男友也不好,莫名其妙成爲女性公敵。因爲想容,我沒有同性朋友,可是菲兒卻挺對我胃口。她其實個性不錯,大概被保護得太好,再加上是紅龍的身邊人,所以對外很冷漠。
“我不想逛街的。”她說。
“我知道。”早看出來了。
“你知道?”她的眼眸像極雍容的白貓,鑽石般發光。
“對啊。紅龍要整我,故意那麼說。”我可是察言觀色的高手。
“對不起,害你不能回家。”她內疚。好奇怪,對眼前的女孩她有種難以言狀的好感。可能因爲一直在泫然身邊,女孩子都敵視她的緣故。
“本來我心不甘情不願,現在好多了。逛街就是要和朋友一起,東拉西扯,評頭論足,找零嘴,吃冰淇淋,那樣纔好玩。”我給她一個大大的笑容,“怎麼樣?一起去吃冰吧。”她年紀應該跟我差不多,幹嗎學成年女人血拼啊?
“嗯!”她好開心,當聽到朋友兩個字時。原來她還可以再有那麼可愛的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