棗溪土改工作隊內部評出地主後,接着就應該是鬥地主了。工作隊將棗溪鄉被評爲地主的人全叫來開會。
黃秋生宣讀了農會評出地主的名單,然後指着申智鑑交來的田契說:申智鑑已經把田契全交出來了,你們怎麼辦?
程志遠當場表示願意將田契全部交出來,但其他人不吭聲。黃秋生說:你們遲早得把田交出來,可以自己主動交,也可以鬥爭了後再交,你們都回去自己好好想想吧。
可是,除了申智鑑、龔道明、程志遠,其他人都不肯走。
龔春蓮待黃秋生一說完就叫了起來:我沒一分田,怎麼能評我是地主呢?
黃秋生說:你是破產地主。按規定,在解放前,地主已經全部或最大部分失掉了他在土地財產上的剝削,而其生活狀況超過普通中農的,就是破產地主。破產地主仍然是地主階級的一部分。地主破產後,依靠自己勞動爲主要生活來源已滿一年的,應該改變成分。你家那麼多田是在陽嘉解放前才賣掉的,沒有滿一年,所以是破產地主。你的堂哥龔德興賣光了田地已經滿一年了,所以他就可以評爲僱農。
龔春蓮說:真是笑話,一分田都沒有也叫地主,還叫我來交田契,叫我交什麼田契?
黃秋生說:今天叫你來是通知你劃分階級的事,以後像這種事不會再通知你了,你可以走了。你們其他人有什麼事?
申家昌說:我冤枉,我不該評爲地主。我有五畝田是我女兒申秋英的,如果除了那五畝田,我最多是中農。
黃秋生說:你沒有把那五畝田過戶給申秋英啊,田契上還是你的名字。
那五畝田的確是給我女兒的,暫時沒過戶是我對女婿不放心,等他們生了孩子我馬上就過戶的。
沒辦法,我們只能按照田契算,你說你是給女兒的沒憑證,如果這樣的話,別人也可以找這樣的理由。
就算那五畝算我的名下,也評不上地主啊,我的田並不多,最多夠得上富裕中農。
你的田全是出租的,屬於封建剝削。
田出租是因爲我給女婿管造紙廠沒時間種,不然這些田我自己能種得過來的。
你管造紙廠不是理由,廠不是你的,你沒有理由搞封建剝削。
我的田都是剛買的,才收幾年租谷啊,就評我是地主了,我不服。
你不服,可以到法庭提出申訴。
其他三個人也都說被評爲地主不服,認爲自己最多是富裕中農。
黃秋生還是那句話:不服可以到法庭申訴。
棗溪土改工作隊決定召開鬥地主大會。先鬥誰呢?大家一致認爲應該鬥龔道明。在訪貧問苦中,村民們對他意見最大,說他爲富不仁,刁鑽刻薄,勢利小氣,特別當了鄉長後,仗勢欺人,欺壓鄉鄰,申、程兩姓受他壓制,無不怨氣滿腹。工作隊同志也認爲,自從土改以來,此人最不老實,不鬥他鬥誰?
工作隊爲開鬥地主大會作了充分準備,經過串聯動員,找了一些根子。“根子”是土改的專用詞,是指受地主壓迫剝削的窮人,也就是苦主。經工作隊教育引導後,幾個根子慢慢想出了一些受龔道明欺壓剝削的事情。
黃秋生認爲,鬥地主應該以說理爲主,不但要使農民懂得階級剝削的道理,也要使地主認識到自己剝削壓迫農民的罪惡,讓他口服心服。他也聽說其它地方鬥地主都是打罵體罰地主的,但他認爲這樣做不可取,靠體罰地主打地主的威風,會使地主心裡不服,只會形成農村野蠻的風氣。因此他跟根子們說,要把受地主剝削壓迫的事例多講一些,不要亂打亂罵。爲此,開會前工作隊把苦主叫來排練了一遍,並具體教他們該怎麼說。
鬥地主大會在申氏祠堂前的曬場上舉行,專門搭了個臺子,會標爲“棗溪鄉鬥爭地主大會”。通知全鄉農民參加,所有被評爲地主的人全部站在臺前,鬥爭對象龔道明站在臺上的左邊。張廉忠被邀請參加大會,坐在臺中央。坐在臺上的還有黃秋生、棗溪鄉鄉長陳小春、棗溪村農會主席程元亮。棗溪土改工作隊的人坐在臺前的板凳上,棗溪鄉民兵揹着步槍站在會場的周圍,其中有兩個持槍民兵站在龔道明後面。會場周圍的牆上貼滿了花花綠綠的革命標語。
陳小春宣佈大會開始。張廉忠和黃秋生先後講了話,他們又講了一通階級剝削階級壓迫的道理,以及土改和鬥地主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