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頭一顫,那青綠色身影,已立在了自己面前,他手中握着的昆吾劍,已被鮮血染成紅色。
“子鹹……”我不敢置信的失聲吶吶叫道。
“是你?!”嵐野彎腰大口的喘着氣,瞅着他,面露驚詫之色。
我用另一隻手緊握着胳膊上的傷口,那鮮血不停的從指縫間涌出來。我忍痛站起了身,望着身前寬厚的肩背,以往那熟悉的保護感又回來了。
子鹹的昆吾劍脫手飛出,洞中又倒下了幾人。他趁機轉過了身,一言不發的看了看我,然後將目光轉移到我的胳膊上。他眉頭一皺,從懷中掏出一方白色帕子,低頭認真的給我包紮起來。我看着他沉默的做着這一切,眼中的淚水再剋制不住,一滴滴的滴到他的手背上,他手一停,並不擡眼看我,而是繼續包紮。
忽然,一道寒光閃過,我不禁失聲驚呼:“小心!”
子鹹並未停下手中的動作,也未轉頭觀看,只見,就在那千鈞一髮之時,昆吾劍適時飛回,將那柄彎刀擊落。我猛懸起的心,一下子又放鬆下來。
“你……”我的聲音,聽起來懦弱、顫抖。
他終於將我的傷包紮好,擡眼深深的注視着我,正色說道:“從今往後,好好照顧好自己,不要再讓我分心。什麼都不要做,什麼都不要問,只要好好的活着,好好的在鳳皇巢等着,一切都從未改變過!”
我滿目悽楚,不停的衝他搖着頭:“我聽不懂,我聽不懂!”
“聽不懂,也不要再問,東鳳會回來!你只要安心等着便是!將我當成這世間,你最大的敵人,用盡全力來恨我!只有你傷害我,我纔會安心!他人,纔會安心!”他說着,擡手輕輕將我臉上的淚水拭去。
我如墜雲端……
眼見洞內的敵人稀落下來,子鹹皺眉低頭看了一眼嵐源,然後轉目向嵐野匆匆道:“天帝派下的援軍,後日才能到,我們要馬上離開此地!”
嵐野雖臉上依舊對他滿是怨氣,但還是點了點頭。在子鹹的一路守護下,我們終於退出了那山洞。我手臂受傷,飛不得,子鹹召來雲朵,扶我上去。嵐野亦與嵐源上了另一朵雲彩。
子鹹負手立於雲頭,一路不語,我低頭仔細思索着那些話,不明白那到底是什麼意思。
“子鹹上神……”嵐源傷痕累累的趴在白雲上,虛弱的開了口,“你今日怎會到此地……”
子鹹微微垂目,遲疑了一下,低沉着嗓子回道:“天帝召集衆神族,商討平亂一事,我恰好也在場。今日,我要去崑崙山,途經此地,故下來一瞧!”
嵐源微微點頭,不再說話,疲憊不堪的閉目養神。
在夜空中,我們飛行的速度極快。我以爲子鹹會將我們一直護送到狼族,可飛了不到一個時辰,他便在一處綠洲的小小湖波旁落了下來。
“那些鬼方巫人的追蹤術十分了得……我們稍事休息……就要馬上離開……”嵐源連擡頭的力氣都沒有,雙目亦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子鹹向其匆匆看了一眼,然後垂目低聲說道:“我只能護送你們到這裡了,我會在這四周,給你們設下迷障,明天清晨纔會撤去,那時你們再離開!”
我們三個皆愕然,卻不知該說什麼好。他是救了我們,可似乎確實並無義務一直護送我們,但是……
子鹹沉默的在夜幕中注視了我一會兒,然後又低首微微沉思,擡首向嵐野輕聲說道:“小野……”
小野下意識的應了一聲,然後臉上神色一怔。我知道,她也對子鹹反覆的態度,感到不解。
“你先帶阿皇去湖邊清洗一下傷口,重新包紮一下,我要爲七殿下療傷!”子鹹說着,眼睛一動,看了我一眼。
嵐野看了看我胳膊上包紮的整齊、利落的手帕,正待說話。我眼皮一垂,低聲說道:“我們走吧……”
子鹹神色微微動容,望着我欲言又止。
坐在湖邊,我並未讓嵐野替我重新包紮,只是讓她清洗自己身上的那些細小傷口。湖水一碰到她身上的傷口,便聽到她嘴裡發出“噝噝”的聲響。我幾次回頭,皆看到子鹹正在爲嵐源療傷。後來,療傷完畢,我看到子鹹在對嵐源說着什麼。湖邊離他們那邊,也就只有十幾步遠,就算他們說的再小聲,我們也應該能聽到聲響,可是,四周一片寂靜,我猜想,子鹹應是刻意設下了屏障,阻住了聲音,故意不讓我和嵐野聽到。
“子鹹他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在山洞裡,跟你說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方纔。他似乎是故意將我倆支開。”嵐野皺眉望着低語交談的兩人,向我說道。
“我也不知道……”我亦是滿腹疑問。
“那你爲什麼不向他問清楚?”
“……”
我看了看嵐野,沒有說話。我無法告訴她,我現在心中很亂。我腦中,似乎已多少抓住了一點頭緒……
兩人似乎已經交談完了,我正猶豫着是不是要過去,只見子鹹已從嵐源身邊站了起來,望了望湖邊的我,然後便從空中召來了雲朵。他要走了嗎?我心中失落萬分。
“咦?他這就要走了嗎?招呼都不打一聲!”嵐野說着,便從湖邊站起,朝子鹹、嵐源他們兩個跑去。
我起身,望着他衣袍獵獵的升到了半空中。雖夜色墨黑,我卻知道,他在空中始終注視着我。他似在空中舞動了一下身形,一片昏黃之色,慢慢將夜空阻住,也將他的身形阻住。那是他設下的迷障。想必從外面看來,這個綠洲是不存在的,與四周的戈壁渾然一色。
我傻傻的望着頭頂好一會兒,纔有些垂頭喪氣的朝嵐源、嵐野走去。
嵐源的精神好了許多,雙目亦有了神采。看着我走到他身旁坐了下來,才神色有些擔憂的低聲喚道:“東皇……”
“他都對你說了些什麼……”我聲音有些低迷的問道。
嵐源看我的目光有些複雜,過了一會兒,他才盯着我說道:“是關於鬼方平亂一事……”
我微微苦笑,我知道嵐源在說謊,可我卻不想再深究下去。因爲,他說過,讓我即便不明白,也不要再問。可是,我心中唯一擔憂的是,哥哥會回來,而他是不是也還能回來……他讓我用盡全力去恨他,那樣他纔會安心,別人纔會安心,那個別人又是誰……他似乎滿腹的難言之隱,我真要聽他的話,什麼都不要做,安心的等下去嗎?可是,我心中很是擔憂……
嵐源見我沒有繼續追問,神色稍安。這更讓我確信,他已知道了些什麼……
接下來,嵐野又問起鬼方一事。嵐源說,是他們太低估鬼方的實力,導致全軍覆沒,他大概是唯一一個,撐到最後的。我們聞言,心中皆慘然。
又是打鬥、又是逃亡,我們都累了,便皆不再言語。在那迷障的掩護下,我們一直休息到天矇矇亮,才又向狼族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