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着這樣一件長長的風衣,卻還能讓人看出她的身形是何等的削瘦,這衣服仿若是掛在她身上一樣,她一雙手,瘦骨嶙峋,直讓人覺得觸目驚心。
景淳對她一笑,兩人挽着手坐下來:“是不是被我的樣子嚇到了,只是病了一場,傷了胃,吃什麼都吃不下而已。攖”
掌珠又細細的詢問了一番她的身體,景淳卻不願多談的樣子,掌珠也就不再追問。
景淳也略問了她幾句這些年的境況,掌珠方纔提起請她幫忙的事。
傅景淳對聶家的人沒有好感,但聶明蓉她昔日見過數次,她其實挺喜歡聶明蓉爽朗直快的性子的。
“……我送你過去吧,聶家如今沒人管她,聽說,住院的費用,一直都是顧長錦幫她繳的。償”
傅景淳也不由得有些唏噓,“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她的情景,那樣明豔照人,光彩奪目的一個人……”
掌珠卻漸漸的紅了眼圈:“我以爲我走了他們會好好的,聶家會越來越好,卻沒想到,聶家如今成了這樣子……”
景淳卻試探的問了一句:“掌珠,你回來的事……別人都知道嗎?”
其實她想問的是,她堂哥知不知道吧。
掌珠搖搖頭:“我只是想回來看看我的家人,我沒有告訴別人,除了我一個打小一起長大的朋友。”
景淳沉吟了一下,卻又問:“那……需要我爲你保密嗎?”
掌珠不知怎麼的,又想起當年生嘉樹的時候,電視上看到的那一幕,他與聶嫣蓉臉貼的那麼近的樣子。
不知他們爲何走到了這一步,她也沒有太多的心思去管那些事了,聶家,分崩離析成如今這副模樣,她就算有心,也無力。
“景淳,我過段時間就會回國外了。”
她沒有直接回答,傅景淳卻明白了她的意思,她點點頭:“我知道了,放心吧。”
聶掌珠這一次回來,除卻她大小一起長大的閨蜜知道,第二個就是她,可見她對她的信任,那麼,她定然也沒有辦法辜負她對她的信任。
“走吧,我送你去醫院。”
二人起身,出了茶社,傅景淳的車子就在外面停住,那兩個保鏢模樣的男人,目光銳利警戒的望着四周,一副謹慎非常的模樣。
掌珠本就聰慧,再聯繫到傅景淳如今這般模樣,她立時就猜到了大約是傅景淳出了什麼事,要不然,傅家向來挺低調的,也不會這樣興師動衆。
但傅景淳不願提起,她也不好多問。
傅景淳上車的時候,忽然覺得好似有人在不遠處看着她一眼,她上車的動作停滯了一下,回身往馬路對面看去。
一輛黑色的悍馬正緩緩合上了車窗,駛出了她的視線。
景淳怔了一下,旋即卻又想到那個冷的徹骨的冬夜。
肩膀上似又微微的向下一沉,是那人厚重,帶着體溫和淡淡男人氣息的外衣包裹住她的感覺,再一次清晰無比的襲來。
景淳坐好,保鏢將車門關上,車子發動了,漸漸快速的向前駛去。
經過那輛車速平穩的悍馬之時,傅景淳忍不住又側頭看了一眼,那輛車的玻璃是黑色,完全看不到裡面的人,可她就是覺得,有一道視線就在她的臉上身上。
耳根處忽然就漸漸的熱了起來,一張臉,卻越發的雪白冰涼。
如今的傅景淳,還是昔日的傅景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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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明蓉所住的醫院不過是宛城一家不太出名的中型醫院而已,但好在她住在一個獨立的單人病房裡,平日裡有護工照看着,爲她翻身,擦洗。
但到底是無親人在身側的緣故,護工並不盡心,掌珠輔一推門進去,就聞到了難聞的氣味。
護工有些訕訕的與掌珠招呼,掌珠一向不會給人臉色,但這一次,她卻冷冷看了那護工一眼,就讓她出去了。
聶明蓉的頭髮不知多久沒有清理過了,雖然因爲手術的緣故剃掉了,但現在又長出來了一截,都油膩膩的打着結,亂七八糟的貼在臉上。
她瘦的彷彿只剩下一副骨頭架子了,那一張曾經名動宛城的嬌豔面容,此刻卻是骷髏一樣讓人不忍再看一眼,嘴脣乾裂慘白,結了一層一層的血家痂,鎖骨高高的翹着,而那一雙手,連指甲縫裡都藏着污垢。
掌珠坐下來那一刻眼淚就沒有停過,她抖着手掀開被子,難聞的氣味撲面而來,聶明蓉身下乾脆沒有穿衣服,就那樣墊着一個看不出來原本面貌的褥子,而褥子上,此刻已經快要被尿液溼透了。
她雙腿,臀上,全是結了痂的污穢,而貼着褥子的那一側,已經生了褥瘡,瘡口淌出膿血,惡臭撲鼻,掌珠再也看不下去,她胡亂的把被子給她蓋住,眼淚卻如雨下一般灑落下來。
昔日再多的怨和恨,此刻也徹底的煙消雲散了,如果她能恢復如常,要她折壽她怕是也心甘情願。
“長姐,長姐……”掌珠握住她的手,一遍一遍哭着喊,聶明蓉卻只是靜靜的躺着,沒有一絲的迴應,她的呼吸聲平穩而又安謐,彷彿她只是睡着了。
掌珠哭了一場,就起身吩咐護工打了熱水過來。
她也不招呼那個訕訕站在一邊的護工,就自己捲了衣袖給聶明蓉擦洗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