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霈的聲音很有特點,鮮少能聽到他揚高語調,可又不怒自威,與他的容貌有着天壤之別。
此刻上官霈一開口便讓顧長青愣住了,不敢相信他自己聽到的是真的。
派出去那麼多人又花重金僱傭殺手去殺上官霈,結果對方還活着這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自不量力的去撥開一衆副將,顧長青被刀疤臉副將用肩膀一撞撞倒在地,狼狽的跌了個狗吃屎,撲倒在上官霈腳邊。
“放肆!”上官霈低喝一聲,上前將聖旨拾起來又朝顧長青狠狠的踹了一腳,直接將人給踹飛出去,冷聲道:“顧大人竟然視聖旨如草芥,這是該當何罪?”
肋骨斷了兩根的顧長青剛想開口爲自己辯白,卻聽上官霈直接下令道:“來人啊,將顧大人綁縛起來,押送回京交由皇上親自問罪。”
一干副將笑呵呵的走上前去,‘紆尊降貴’的把顧長青五花大綁,還趁機狠狠的修理他一頓一吐這些日子的憋屈,並命令負責押送的小兵和頭目一定要大張旗鼓的將顧長青送回去,務必要所有人都知道顧長青的惡舉。
處理完外人,一衆副將折回大帳後紛紛朝上官霈行大禮,即便是鐵錚錚的漢子也都不免紅了眼眶,沒人比他們這些刀頭舔血的人更清楚天瀾國失去上官霈是何等的損失,於他們這些將士又將意味着何等的命運。
上官霈心中不無感動,讓衆將起身之後便開始切入正題討論擊敗恆淵國大軍的戰術,之前拿下三座城池雖損傷不算太重,可終究是死傷不少將士,上官霈不願讓將士白白的流血犧牲。
一行人商討到深夜,上官霈這纔回到自己的營帳中休息,只見書案前伏着一個小兵裝扮的男子,上官霈眼神中有着柔光和難以察覺的心疼之意,忙將身上的披風摘下來披在小兵身上,並拿開小兵面前的書籍,赫然露出來的便是蘇眠月那張精緻的俏顏。
一向警惕性高的蘇眠月,猛地出手擊向上官霈,在看清對方是誰後淡漠的收起攻勢,朝外面看了一眼道:“你身上的傷雖然好了,可終究是傷了元氣,還是勞逸結合比較好。”
聽蘇眠月關心自己,上官霈眸中含着笑意道:“以後會注意的。”
身爲三軍統帥,在大戰在即之時,上官霈如何能作息規律?今日若非是擔心蘇眠月一個人在軍帳中無聊,至少也要再商議一個時辰方能休息,情況嚴峻時幾個晝夜不眠不休也是正常的。
不知和上官霈聊些什麼,蘇眠月便詢問道:“這次的戰事吃緊嗎?”
一路走來,蘇眠月自是知道上官霈在攻城略地之後對百姓的善待,也知道上官霈用兵之詭,一向是以最小的傷亡而獲得最大的勝利,若必須要打仗能這樣速戰速決也是件好事。
如今蘇眠月不再傻傻的認爲自己有能力阻止戰爭,也不願意去阻止,恆淵國越是衰敗,完顏霖越難對她下手,蘇眠月的人性中也有着屬於自己的自私一面,何況戰事發起是食物鏈上頂級的那位所做的決定。
“完顏霖手中有精銳之師你應當知曉吧?”上官霈本不想談軍事,但蘇眠月和完顏霖如今已是仇敵關係,說說倒也無妨。
點點頭,蘇眠月略作思考道:“完顏霖手中應該有三十萬精銳,不過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恆淵國的帝位之上,故而這些年來更注重於收買人爲他所用,囤積的糧草並不多。”
垂放在桌案下的手用力攥緊,探討有關完顏霖的事情無疑讓蘇眠月心痛又憤恨,但表情上卻不見任何情緒泄露。
“這些精銳雖有破竹之勢,卻並不曾有機會實戰,只要上官霈用對方法,便能克敵制勝。”蘇眠月點到爲止,便不願繼續這個話題,仰首淺笑道:“我相信上官將軍一定有自己的成算,時辰不早了,還請上官將軍早些休息,或許明日我便能看到一場銘記終生的戰役,上官將軍不會有辱戰神的名號吧?”
朝上官霈做了個請的手勢,蘇眠月便合衣躺倒臨時加了的那張小榻上,嘴角的笑意雖未曾淡去,眼底卻滿是寒光。
接下來的三日,不論恆淵國大軍如何挑釁,上官霈都下令不予理會,即便恆淵國的兵將有攻城的舉動,天瀾國的軍隊也只在城牆上看熱鬧,隨後用箭雨歡迎敵軍。
因爲上官霈迴歸的事情並未外泄出去,故而恆淵國的幾位領將正在商議如何奪回城池,卻不知上官霈也在討論給恆淵國迎頭痛擊,沒人知道上官霈這次打仗並未因爲君命,只是想給蘇眠月報仇而已。
在第四日的時候,恆淵國的大軍再度吹響攻城的號響,這一次雖未全軍出動,從氣勢上卻不難看出恆淵國要奪回城池的決心。
然而上官霈卻在兩軍交戰最關鍵的時候下令撤軍,恆淵國那方正在一鼓作氣的攻打入城之際,左右兩翼卻被天瀾國大軍包圍,即便恆淵國留守的軍隊前來營救,亦是苦戰了三天三夜才以巨大的損失作爲告終。
這三個日夜蘇眠月一直站在城牆上的角樓裡,這次目睹戰場的無情,蘇眠月卻是冷眼旁觀,心中對那些士兵並沒有多大的同情。想要建功立業就要做好被犧牲的準備,且不是恆淵國兵敗便是天瀾國兵敗,雖憎恨慕霆卻更想完顏霖一敗塗地,蘇眠月心中的天平自是有所傾斜。
當兩國將士分別將自己戰友的屍體運走之際,蘇眠月即便是遠望也能清除的看到地上的血跡,萬萬人的鮮血將大地染成暗紅色,呼吸見皆是血腥味道,根本就不見原本泥土的顏色。
而那些殘肢斷臂則是無人管理,不知多久才能化成肥料滋潤這片大地。
閉上沉重的眼簾,蘇眠月深深的吐出一口濁氣,忽然發現自己是如此的渺小,暗笑自己以前是哪裡來的勇氣認爲能夠拯救蒼生,儘管摻雜着私人情感,卻一直都在做努力的去救人性命,但那些遠遠比不上一場戰役所帶來的死亡多。
“怕嗎?”安排完戰事的善後工作,上官霈走到角樓之上站到蘇眠月身旁輕聲的問着。
“應該怕嗎?”蘇眠月淺笑,只是蒼白的臉色卻難以讓人信服。
可蘇眠月自己清楚,她並非是怕死亡,而是受不了這樣濃重的血腥場面,不懂人類爲何要有戰爭,安穩的生活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