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節
夜幕早就覆蓋了這片異域的整個天空,月光狡黠灑下,盡它所能照耀着巨大的峽谷。
周嵐吃力地從湍流的河水裡游上岸,雙手艱難地支撐着身體,爬上草叢,趴下休息。
“啊···”
什麼聲音!周嵐猛然擡頭,左右看看,身後的河流如故流淌,左右的矮草順着微風拂動,難道是自己幻聽了?
確實,耳朵裡滲進很多水。周嵐歪着頭試圖把耳朵裡的水給掏出來。
“啊···該死的···”
周嵐再次擡頭。是英語!聲音好像來自洞裡,剛纔掠食者在懸崖上,他們下來還需要一段時間,而洞裡剛纔並沒有誰受傷,出什麼問題了?周嵐趕緊站起來走近洞穴。
“忍着點!”弗朗西斯喊道,用自己的大匕首強行剜出鮑威爾肩膀上的子彈。
“兩顆了···”大衛在旁邊說,“好像還有一顆,弗朗西斯,看你的了。”
“該死的···啊···老子爲什麼沒被納粹的亞麻布機槍打死···”
弗朗西斯豎起匕首,猛地插進去,一轉,一扭,一翹——陷進肩膀的最後一顆子彈被挖了出來。
“快按住他的傷口!”弗朗西斯喊道,大衛用手按上去,然後用膝蓋頂住手掌。
“啊!!!”
該死的,匕首太大,弗朗西斯刀法不精,好像已經傷到了他的動脈血管。弗朗西斯丟開匕首,幫大衛按住劇烈掙扎的鮑威爾。
鮑威爾疼得亂動,一邊掙扎一邊大罵兩個給他療傷的戰友。
“嘿!”周嵐突然出現,“這是怎麼回事?”
弗朗西斯和大衛扭頭一看——一個馬上步入老年的傢伙,亞洲面孔,身穿羊皮背心,套着破爛的牛仔褲。
“你是什麼人?”
“我是周嵐,吃鐵手,這一帶的指揮官。”
弗朗西斯和大衛看着周嵐,輕輕點頭。
“去你嗎的指揮官···”鮑威爾疼痛之餘不忘詛咒周嵐,“啊···”
“鮑威爾是怎麼回事?”
“額···”大衛剛想回答,又發現這老頭怎麼會知道鮑威爾的名字,又想問,弗朗西斯就接着說了。
“剛纔這傢伙襲擊錯了人,我們自衛射擊,打中了他的肩膀,總共吃了3記。”
這一帶的指揮官,那當然認識鮑威爾了。大衛反應略慢,現在纔想到這一點。
“你們兩個來一個人,我們去取一點醫療設備。”
話音剛落,又有一人突然出現!
“誰?!”弗朗西斯抓起他的湯普森***上膛就對準了來者。
“是···是我···”那人用中文回答道,“是我···”
周嵐仔細一看,這傢伙不是元空,而是一個革命黨,世界各地的革命黨的裝束有各種各樣,而數中國的革命黨變得最勤,變了又變。哎,老家一定亂成了一鍋粥!
“鄭立武···”大衛說着,嘆了一口氣,“原來是你這傢伙,你他嗎跑哪裡去了?!”
“你們打槍的時候···我跑了···然後我···”
“行了!該死的,你他嗎能不能去做點有用的事?!”弗朗西斯輕吼道,“跟這位老頭去拿醫療器械,鮑威爾受傷了,快一點!”
“哦···是···”
周嵐看着這軟弱的傢伙,有些失望,不過他可能是一個新兵,新兵嘛,自己當年就是,也是這個樣子,將就吧,拿醫療器械又不需要勇敢,只要手腳能動就行了。
於是周嵐帶領鄭立武過去了。
“忍着點哥們···”大衛說。
周嵐向溶洞深處走去,洞裡石柱上的寄居者仍舊在,而他們若視無物,自己做着自己的事。
周嵐走到剛纔被打死的掠食者屍體旁。
掠食者趴在地上,流遍渾身綠色的血液沒有凝固,並且還散發着微微的綠光。周嵐蹲下來,用手作拳釘,用力摁了摁掠食者的背脊。
沒有反應,說明這傢伙已經嗚呼哀哉。
“去,把他翻過來。”
鄭立武看看這恐怖的身體,手腳都有些顫抖,更別說是要去觸碰了!
“去啊!”
得了周嵐一聲吼,鄭立武咽咽喉嚨,好像得到了足夠的勇氣邁出腳去,硬着頭皮抓住掠食者的手臂,用力擡起,試圖翻過去。
突然,掠食者手臂上的腕刀突然彈出!
鄭立武嚇得趕緊鬆開後退幾步。幸好已經翻到一半,掠食者的屍體勉強能自己完成後續動作。
周嵐輕瞪一眼鄭立武,一腳把掠食者蹬正,然後伸手在他腰間摸出一個鐵盒子。
“就是它了。”周嵐拿取了鐵盒,站起來轉身要走。
“上面的花紋我剛纔見過···”鄭立武突然嘀咕道。
“什麼?!”周嵐被這傢伙給嚇了一跳!再看看鐵盒,原來這是個缺一角的矩形鐵盒,上面有一個蓋子,蓋子上有一塊凹下去的花紋,呈火焰狀,應該是掠食者的某種圖騰。
“我剛纔走進洞穴深處···我···”鄭立武剛想開口說,周嵐就突然狂躁地打斷了他的話。
“誰允許你進入那樣深的?!”周嵐憤怒地瞪着鄭立武,“你他嗎永遠不要再進入洞穴深處,知道嗎?!”
附近石柱上的居民看過來。
鄭立武小心地點點頭,嚥了口口水。
“看什麼看?!”
大家又躲回了自己的狹小空間裡。
周嵐很快重置秩序,拿着盒子往鮑威爾的方向走去。
……
元空走在前面,領着桑榆跑了下去。很快他們就從月光的視線裡消失,走進懸崖下的樹林。
也許是累了,桑榆的腳步好多次試圖慢下來,但元空一直堅持着,只要她慢了一點點,元空就拉緊她的手繼續跑動。
“唔···”桑榆突然半跪在地上,趴着喘氣。
元空轉身一看,這姑娘怎麼···掠食者就在後面怎麼能停下來?於是趕緊跑去拉她。
“能不能···慢···一點···”桑榆小聲說,“他們沒有在後面···”
什麼?元空詫異了,沒有在後面,那他們在逗我們麼?剛剛都在追趕,現在怎麼沒追了?不過她在這邊已經很多年,聽她的總比自己亂猜好吧?
“但是···”元空還想反駁,但是看她的樣子,確實像是跑不動了。
桑榆坐在地上,擡頭看着元空。
月光好像特地鑽進茂密的樹葉進來偷看這一幕。
元空看着桑榆。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一聲小聲的抽泣就傳進了他的耳朵。
桑榆坐在地上,哭了起來。不時用她的髒手去擦拭剛剛被元空擦乾淨的臉蛋···
月光故意把她手裡的淚花反射出光芒閃進元空的眼睛。
“怎麼了···”元空說着,左右看看,四下無人——四下怎麼可能有人!
小心地坐下。
看着桑榆的臉,元空心裡有些好笑,這姑娘的臉又花了,剛纔手裡的灰塵蘸着淚水在她臉上畫了幾道灰黑的花紋。
“好了,別哭了哈···”元空用自己乾淨的右衣袖擦擦她的臉,染灰了袖子,再撥開她凌亂的劉海,可以清楚的看見她流着淚的眼睛更加水靈,高挺纖細的鼻子下是薄薄的雙脣,雖然少了幾分健康的紅潤,但仍然讓元空心裡再次緊張;她兩邊臉頰連成了完美的瓜子弧,後面修長白皙的脖頸煞是好看,怎麼從來沒發現她的臉這樣清秀呢?元空心裡好像剛坐了過山車一樣,不僅七上八下還好像一直被小鹿猛撞,他鎮定了片刻,才繼續說道,“起來吧,咱們走···”
桑榆搖搖頭。
“走不動了嗎?”元空小聲說,“我揹着你···要是你願意的話···”
桑榆抹抹鼻涕,手上的灰塵再次把她的臉頰畫了一道,然後說:“我們爲什麼要跑···”
“不跑我們就會死的···”
桑榆擡頭看着元空,說:“跑得了現在,跑得了一輩子嗎?”
元空撇撇嘴,想了想,自己不也是一直在逃麼?嫉妒哥哥得到師父的青睞,越發不滿師父,自己沒有任何抗爭,從來沒有想到證明自己比哥哥強,只是在一旁嫉妒,在一旁不滿——他也只做到了嫉妒和不滿。
“我已經···我已經逃了19年···我生下來就在逃···這已經是第二個獵殺季度了···我13歲那年···”桑榆說到這裡,哭腔上來把她的喉嚨堵住,讓她發不出其他聲音來,“嗚···嗚···”
元空聽到這裡,不由得拉住她的手,想想自己的人生,再次深深地嘆氣···
月光也變化了,彷彿也在思考自己的逃亡···
……
周嵐那邊,他帶着掠食者的盒子和鄭立武很快回去;而鄭立武,手裡帶着他的***,心裡卻帶着更重的東西——他所看到的洞穴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