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阱!?
在這一瞬間,謝家部曲紛紛大驚。
謝義更是急眼了,恨恨罵道:
“我說等等,誰都不聽!
現在怎麼樣,掉到人家的陷阱裡面了!
謝節!你枉爲部曲首領,見事不明,致三少爺於險地!你等着我的!”
謝義對着謝節一頓痛罵之後,隨即轉向了謝直。
“三少爺,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如今情況緊迫,還請三少爺多少聽我一句勸!
爲今之計,將所有馬匹都集中到一起,揮刀斷尾、刺臀,驚了戰馬之後,讓它們替您闖開一條生路,然後讓謝節護着您離開!
我和其他人等,下馬結陣,阻擊、遲緩劉家護衛的追擊!
只有如此,可能還有一線生機!
還請三少爺早做決斷!”
謝直深深地看了謝義一眼,果然是“義叔”,攔人最堅決,罵人也最狠,到了關鍵時刻,卻將自己的身死置之度外,要親自帶人爲謝直斷後。
不過謝直卻擺了擺手,對着劉普會揚聲說道:
“劉普會,早知道謝某要來,就聚集了這些白衣長髮會的教衆?說你要謀反,還真是沒有冤枉你!”
“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
劉普會輕輕一笑,卻甩出來這麼一句話,隨即遠遠望着謝直,略帶玩味地說道:
“謝御史在長安東市遭遇了刺殺,都能想到我洛陽劉普會,我也不知道是應該感謝你還是怎麼的?
八百里啊,您謝御史八天就跑完了……
到了洛陽城的第一件事,不是上殿,不是回家,卻是在臨都驛抓了臨都驛的驛長,爲啥?就是因爲他姓劉,是我劉普會的族人?
怎麼着,謝御史是怕他給我通風報信嗎?
不過,在這我也不得不多說一句了,您謝御史還真是瞧不起我洛陽劉家啊,我家世代洛陽豪商,從大唐立國之初就在洛陽城紮根,難道只能有一個消息來源不成!?
我也不怕明話告訴你謝御史,你在臨都驛拿下了劉驛長之後,就有人快馬前來報信,等你回了你謝家老宅,至少有三波人馬前來報信,至於你帶着七十多騎、縱馬洛陽城的時候,我就知道你一定要來我劉家的別業,那個時候,我就給你佈下了天羅地網……”
說到這,劉普會看着謝直,雙眼之中的陰冷不斷閃動。
“說實話,我都沒想到你謝御史,對我劉普會,竟然仇恨到這種程度。
洛陽東城門,天子令你即刻覲見……我以爲你要奉旨,結果你沒有!你謝御史推了,還是堅持要來我劉家別業。
金吾衛劉朗將,調走了你身邊的五十名金吾衛……我以爲這種釜底抽薪的招數用出來,你會衡量力量對比,最終無奈放棄……結果你沒有!你還是來了,僅僅帶着謝家二十三名部曲,直奔我劉家別業。
在對面的山包上,你們駐馬不前,我以爲你謝御史看到我劉家別業佔地廣闊、戒備森嚴,臨戰打了退堂鼓,最終要退卻……結果你謝御史還是沒有!就帶着這麼二十多個人,直接破門殺人!”
說到這,劉普會都不由得一聲喟嘆。
“看到你們衝下山坡,我就知道了,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斷然沒有另外一種可能了!”
謝義在旁邊聽了,頓時不幹了。
“我家三少爺,乃是國朝堂堂監察御史,你敢傷我家三少爺一個試試!?”
劉普會聞言,不由得哈哈大笑。
“監察御史有該如何!?
汜水謝三郎又能怎樣?!
謝御史帶着謝家部曲突入民宅、大肆屠戮百姓,周邊民衆聞信前來支援,人多手雜之下,傷了謝御史的性命……
就算到了金鑾殿上,我劉普會也是這個說法,因爲……賊來須打!”
謝直聽了,倒也是笑了。
“劉普會,任你巧舌如簧,也難逃世間公道!
你以爲一句周圍民衆就能交代過去了?
白衣,散發……嘿嘿!
你劉普會謀反在先,又和彌勒教摻和到了一起,被我偵知消息,這才上門平亂!
即便身死在你劉家別業,自有朝堂爲了謝三郎討回公道!”
劉普會聽了,再次狂笑。
“謝御史,您熟知律法、辯才無礙,我劉普會不過是洛陽城中一個小小的坐商,自然在口頭官司上打不贏你……
多說無益!
咱們還是刀槍上見真章吧!
至於什麼以後朝廷給您謝御史討回公道……哈哈哈……我洛陽劉家別的不多,就是錢多,關係多,到時候我傾盡家財,就不信還換不來一個無罪!
謝御史,一切放心,還請上路!”
說完之後,就猛然一揮手!
周圍白衣長髮衆,以及劉家護院,頓時齊齊發出一聲怒吼。
謝義真急了。
“三少爺,快走,我來斷後!”
哪裡知道,謝直卻一搖頭,還伸手在他面前搖了搖,示意他稍安勿躁。
然後纔對着劉普會一聲輕笑。
“劉普會,真要是說起來,你也算是一方梟雄了,還真拿人命不當回事啊……
我說怎麼開始進攻你劉家別業,在開始的時候竟然這麼順利,原來是你故意爲之,特意讓你劉家的奴僕和護院沒有準備,這才讓我謝家人如此輕易地攻破了前院……
也對,要是不見血,不出人命,你又怎麼能嚷嚷出‘賊來須打’這句話?”
劉普會沒想到,都到了這種時候了,謝直竟然還有心思跟他聊閒天,而且看他的樣子,根本沒有被重重包圍之後的驚慌失措,反而有一種成竹在胸的淡然,着實讓劉普會無語,也不知道是該說謝直視死如歸還是應該說他心大……
至於謝直的問話,他自然不願作答,就算真的是這麼安排的,也沒有當面承認的道理,可別忘了,他身邊的主力,還是劉家別業的護衛,這要是讓他們反應過來,劉普會一開始就是拿他們做餌來吊謝直,一會能不能奮死拼殺,還真不好說,更有甚者,真要碰上一個脾氣大的,給他劉普會來個臨陣倒戈,那不就糟心了嗎?
謝直一見劉普會不答話,知道一下子戳中了他的痛點,不由得一樂。
“劉普會,不說話?
不說就不說……
只不過,你不會以爲,我謝三郎帶着區區二十三人前來攻打你劉家別業,不會一點後手都沒有準備吧?”
劉普會聞言,臉色一變,只聽得謝直繼續說道:
“來,我來給你介紹一下,我謝家部曲,冠以謝姓,老一輩之中,分別是忠、孝、節、義、仁、智、信、勇、嚴。
我家忠叔,長期跟隨在我家祖父大人的身邊。
我家孝叔,長期駐守謝家汜水老宅。
除了這兩位之外,我謝家部曲,今天可就是全來了……
不過你看看,謝某身邊是不是少了個人啊?”
劉普會又是一愣,不由自主地看過去,謝直身邊的謝家部曲,好幾個,他也不認識誰是誰,除了兩個明顯年輕的,自然不在謝直剛纔所言“老一輩謝家部曲”的行列之中,剩下的幾個,劉普會一數,七個……數對啊,少誰?
等他仔細再看,突然周身猛然一震,他認出了謝直身邊的一人。
身高體壯,銅鈴大眼。
牛佐,外號牛大眼,據說是謝直舅舅家的表弟,自從謝三郎到了洛陽城以後,一直就陪伴在他的身邊。
事實上,自從汜水謝三郎漸漸揚名洛陽城之後,他身邊的牛佐也跟着出名了。
別人知道不知道,劉普會不確定,但是他是知道的,牛佐還有一個兄弟,叫做牛佑,張相跟牛佐截然不同,一雙小眼卻嘴大吃八方,而且劉普會還知道,同是謝直舅舅家的表弟,兩人的分工卻是不同,老大牛佐常伴謝直左右,一心一意地護衛着謝直的安全,而兄弟牛佑,卻遠在河陰縣,替謝直管控商業上的一切相關事宜——他明面上的身份,是儒家連鎖酒店的東家,除此之外,還有另外一重身份……
想到這裡,劉普會終於臉色大變。
“難道……!?”
謝直見狀,不由得哈哈大笑!
“劉普會,說你是梟雄,真是擡舉你了,你是個屁,不過就是拿手下的人命不當事兒而已!
謝某卻不然!
我謝三郎既然要平滅你的叛亂,自然就是要讓你謀反的罪名確實無誤!
故此!
我謝三郎以自身爲餌,調動你展露出洛陽彌勒教的勢力,好方便將你一網打盡!”
說到這裡,謝直也不管劉普會臉色變得多麼難看,仰天一聲長呼!
“殺官即造反!
爾等既然知道謝某乃是國朝的監察御史,竟然還敢手持刀劍、包圍我等,簡直罪不容誅!
來人聽令!
給我殺!”
一聲長呼過後,劉家別業之外,突然響起了一陣喊殺之聲!
片刻之後,就有刀劍相撞、臨死悲呼傳來,斷了謝直等人後路的白衣長髮衆,一時之間,一片混亂!
隨即,數不清的人手持刀槍棍棒,殺散了堵在劉家別業大門口的白衣長髮衆,直接衝進劉家別業的前院,直接衝到了謝直等人的身邊,與劉普會等人對峙起來。
爲首之人,正是謝二胖子!
身邊還帶着謝仁、牛佑、李旭、田大壯率領的一衆大車幫人等!
劉普會頓時臉色大變,本想做個陷阱給謝三郎,卻沒有想到人家做個一個更大的給自己,他是萬萬沒有想到,謝直能這麼狠,竟然能以自身做餌,來做這個局!
不過,劉普會好歹也是洛陽的世代富商出身,身居高位不知道多少年了,終究有一份殺戮果斷在。
“好,謝御史,果然小看了你!
也罷!
說一千道一萬,還是刀子上面見真章!
你說我謀反在先,我說你擅闖民宅在先,孰是孰非,只有活着那個人,說出來,別人纔信!
來人!
動手!”
一語出口,身邊貼身護衛紛紛大喝,親自下場,帶着身邊劉家護衛,以及一衆白衣長髮衆,圍攻謝直等人!
謝直等人也不含糊,在沒有支援之前,二十三名謝家部曲就敢直闖劉家別業,如今又有了大車幫的援軍,更是如虎添翼。
謝節帶隊剛剛要衝鋒,卻被謝直一把攔住。
“且稍等,積蓄馬力!
等戰局膠着的時候,準備一錘定音!”
謝節聞言,難得的老臉一紅,久經戰陣的他,又如何不知道騎兵的正確使用方式,也就是今天被謝直的佈置折騰了一個熱血上頭,這才忽略了這點。
不過,謝節也不願就此等待,聞言之後一點頭。
“好,三少爺,您和老義再次督戰!
我率謝家部曲配合大車幫攻伐!
待打退劉家這一波進攻之後,我等在上馬衝擊,爭取一錘定音!”
說完之後,竟然頭也不回地帶着謝家部曲投入了戰團,臨行之前還衝着謝義嚷嚷了一聲,“老義,二少爺、三少爺就交給你了,你給我仔細着!”
有了謝節率領謝家部曲的加入,戰局更是向一邊倒。
劉普會的手下,不是劉家普通輕壯,就是被彌勒教愚弄了的百姓,這些人,平日裡依仗着人多勢衆,還能支楞兩下,但是在今天,和常年行鏢走貨的大車幫硬碰硬的廝殺,有怎麼能是對手?
尤其謝節等謝家部曲,更是常年在戰陣上廝殺出來的好漢,集中力量衝擊之下,更是讓劉普會的手下雪上加霜!
更爲要命的是,眼看着劉普會的手下就要支撐不住了,劉家別業的前院左路,竟然燃燒起來一股洶洶烈火,更是讓他們士氣崩潰。
別說他們了,就是劉普會自己,也都大驚失色。
“怎麼回事!?不是讓安祿山、史思明,帶着人馬去阻截防火之人了嗎!?”
一名貼身護衛,連滾帶爬地跑過來。
“家主,不好了!
安祿山、史思明,跑了!”
原來,安祿山、史思明,帶着二十邊軍精銳,阻攔小義等人防火,開戰之初,就心存猶疑,說阻擊確實阻擊了,但是沒有拼盡全力,就這麼有一搭沒一搭得擋着,只要攔住了小義等人,他們就沒喲更多的動作了,真正留心的,還是劉普會在別業前院的戰局。
初時還好,等到大車幫等人在謝二胖子的率領下衝了進來,安祿山、史思明一見,事不好,得撤!
兩人想都沒想,帶着人就跑了!
“安祿山!史思明!”
劉普會簡直氣炸了肺,要不是因爲他們兩個,他又怎麼可能惹上謝三郎!?
現在人家謝直帶人上門尋仇,他們倒好,一點忙都不幫,到直接跑路了!
就在劉普會要賭咒發誓,堅決不與兩人善罷甘休的時候,旁邊的護衛急了。
“家主,咱們也撤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啊……”
劉普會一聽,再一看前院之中的戰局,不由得一聲長嘆,手下人本來就扛不住謝家部曲和大車幫聯手,前院大廚房的火焰一起,更是讓士氣崩潰到了極點,眼看就要大敗虧輸,再不走……恐怕就走不了了……
“撤!”
他想跑,謝直能幹嗎!?
謝直在謝義等人的保衛之下,一直高居戰馬之上,一方面看着眼前的戰局,另一方面,更多的精力,都放在了劉普會的身上,一見他要跑,斷然不許啊!
謝直也是急了,拍馬舞刀就要上前,卻因爲戰局混亂,一時之間,恐怕還真難以近前。
他突然靈機一動,手起刀落,一刀就劈在眼前戰馬的屁股上!
這是謝家部曲剛剛騎乘的戰馬,因爲馬力消耗差不多了,讓謝節等人不得不下馬步戰,仔細算算,卻也有七八匹無主戰馬,就在謝直的眼前!
這一刀下去!
戰馬吃痛之下,一聲長嘶!
也沒有什麼累不累那一說了,直接翻開了四蹄,向前就衝!
方向,正是劉普會所在之處!
一匹戰馬如此,身邊的其他戰馬,也跟着紛紛衝鋒,動作慢的,謝三郎就直接在後面補刀子!
說時遲,那時快!
謝直連揮三刀,竟然逼得七八匹戰馬衝鋒而去!
謝三郎見狀大喜,一拍胯下戰馬,伏低身形,連忙跟上!
七八匹戰馬集團衝鋒,竟然爲他衝出了一條道路!
劉普會聽得身後馬蹄聲響,不由得大驚失色,轉頭一看,卻是無主的戰馬奔馳而來。
還沒等到他弄明白怎麼回事呢,隨後而來的一匹戰馬之上,突然立起一道人影!
橫刀一擺!
如同匹練一般,劃過劉家別業的前院!
鮮血崩現!
劉普會,身首異處!
這纔是,謝三郎陣斬劉普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