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劉府逗留了許久之後夜傾君方纔帶着千澈離開,走出劉府的時候,大雪已經沒過了腳面,想來稍後雪停便會颳起寒冽的北風了。
攜着一家子親眷將夜傾君送出大門之後,劉獻廷見門外並無車馬,心下不禁覺得奇怪。
這麼大的風雪,十二殿下竟打算徒步而回嗎?!
詫異的看向了夜傾君,可是他卻只顧着欣賞着漫天的雪景,一雙大眼明亮靈動,透着對這世間至真至純的喜愛。
斟酌了一下,劉獻廷還是神色恭敬的請示道,“風雪太大,微臣還是讓府裡備車送殿下回去吧!”
“無妨,你瞧街道上不是一樣有人在走嗎,本殿也不是行將就木的老人家,這點子風雪尚擋不了我的路。”說着話,夜傾君狀似不經意的轉頭朝着劉獻廷微微一笑,“劉大人偶爾也要體驗一下這般感覺,方纔會更加深切的知道百姓之苦,方可從中得其所樂。”
一聽這話,劉獻廷的心下不禁一跳,口中連聲應“是”。
十二殿下,這是在警告他什麼不成?
雖是這般想着,可是當他微擡着頭看向夜傾君的時候,卻見後者只是笑嘻嘻的看着他,好像方纔所言也不過就是順口一說而已。
“煩勞劉大人的事情,可千萬別忘了,本殿還指望着她爲我夜家傳宗接代呢!”
“是,微臣斷不敢忘。”戰戰兢兢的應了這一句,劉獻廷深深的低下了頭,一副不敢忤逆夜傾君的樣子。
含笑的看了他一眼,夜傾君便帶着千澈直接走進了漫天的飛雪當中,走出了一段距離之後,千澈微側着頭用餘光掃了一眼,果然見到劉獻廷匆忙轉身回了府內。
見狀,千澈趕忙朝着夜傾君說道,“殿下,他進府了。”
“呵呵,這個老狐狸……”
幽幽的嘆了這一句,夜傾君頓住腳步回身朝着劉府的大門那邊望去,卻只見方纔還候着一家子的人,此刻已經紛紛散去。
朝着千澈點了點頭,便見他的大氅一揚,兩人轉瞬間便消失了身影。
……
再說劉府這邊,好不容易送走了夜傾君這尊“大佛”,劉獻廷眼看着他的身影漸漸變小,這才放心的回了府上,匆忙朝着一處走去。
看着他如此慌里慌張的樣子,劉夫人不禁奇怪的問道,“老爺這是怎麼了?”
“出了大事了,咱們府上險些就大禍臨頭了。”
“啊?!”聽聞這話,劉夫人的心下不禁愈發茫然。
“你可知方纔來的人是誰?”
“十二殿下啊!”這她還不知道,剛剛可是朝着那位小皇子好一番跪拜呢!
只是她心下疑惑,從前不是聽聞這十二皇子是個傻子嗎,又素來不得陛下的疼愛,可是今日見了,倒好像不似傳言那般。
劉獻廷的心裡本就慌亂着,此刻聽聞劉夫人這般漫不經心的語氣,他頓時就火了,“你知道什麼,你可知他是爲何而來,鳳珅送來的臭丫頭被十二殿下看上了,他還說要求陛下爲他賜婚,可他要是知道他未來的皇子妃在咱們給折磨的人不成人、鬼不成鬼的,哪裡還有咱們的活路。”
聽聞劉獻廷這般一說,劉夫人的臉色頓時一變。
“老爺,那咱們可怎麼辦呀?”說着話,劉夫人甚至急的哭了出來。
縱是他們家在永安的地界再怎麼稱霸一方,可是哪裡有人敢與皇家作對,這下子怕是死定了。
越是這樣想,劉夫人的心裡便越是害怕,哭的也就越兇,劉獻廷見她這般樣子心下不禁愈發動怒,“你哭什麼,他不是還沒發現呢嗎?”
“那老爺您快想想辦法啊!”
“爲今之計,怕是之後殺人滅口了。”話說到這兒的時候,劉獻廷的眼中不覺閃過了一抹寒芒。
倘或還是一直將那丫頭扣押在府裡的話,難保哪日不會走漏了風聲被十二殿下發現,屆時不止是他這烏紗帽保不住,怕是就連身家性命也會折騰進去。
而若是假意將這丫頭送還也是不行,她已經知道了他們和鳳珅那邊的交易,若是讓她活着回去將這些事情說與十二殿下,結果還是難逃一死。
既然橫豎都是一樣的結果,那他倒是寧願博上一博。
如此想着,劉獻廷便扔下劉夫人不管,徑自朝着關押鳳婉的那處走去。
那時一處廢舊的院落,平日都是用來關押一些犯了錯或是等着被髮賣出去的奴才,任是何人也不會想到,如今這裡竟關押着鳳府的小姐。
其實這件事情,還要從許久之前說起。
當年鳳珅和鳳厲與鳳彧分家,兩家雖是同爲兄弟,但是卻只能算是同一族中之人,但卻並非一家。
後來鳳彧因爲獲了罪,鳳家也因此敗落,鳳珅和鳳厲也被貶至了永安。
初到永安之地,他們也是人生地不熟,雖是依舊爲官爲臣,但是到底身份低了不止一點半點,爲了能夠更快的在這永安城中站穩腳跟,鳳珅便最先巴結上了劉獻廷。
恰好那時劉家有一位公子,與鳳阮的年紀正是相當,生的也是一表人才,鳳珅便主動與劉獻廷提及想要結親。
此舉雖說是鳳珅攀上了劉獻廷,可是後者也有他自己的打算。
雖說眼下鳳府的這些人是被貶了官,但是他們到底曾經也是上面的人,人脈自然也廣,更何況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誰又能保證哪一朵雲彩有雨呢!
正是因此,兩人便一拍即合,結下了這門親事。
這本也算得上是一樁良緣,可是誰知此前劉公子忽染重病,整日病歪歪的臥牀不起,劉府那邊爲了給劉公子沖喜,是以便急吼吼的想要迎娶鳳阮過門兒。
但是得知了劉公子的情況,鳳珅又如何能夠願意。
他只得鳳阮這麼一個女兒,自然也愛若珍寶,雖說也利用了她作爲自己在仕途上攀爬的工具,可是到底這工具也要用在最實用的地方上,哪裡能隨便嫁給一個病秧子呢!
再則,即便他同意,薛氏也是萬萬不會答應的。
依照劉公子的那個身體,怕是鳳阮嫁過去不久他便會一命嗚呼了,屆時她成了個寡婦,這將來的日子可要如何過呢?
但若是一直不嫁的話,怕是不止會惹惱了劉獻廷,一旦劉公子死了,鳳阮便成了望門寡,這名聲自然是更加難聽。
嫁與不嫁都不行,鳳珅便一時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而恰在這個時候,鳳婉忽然出現了!
她這麼一來,當即便解決了他的燃眉之急。
相比起自幼長在他身邊的鳳阮來講,鳳婉這個不知道打哪冒出來的女兒顯然沒有得到鳳珅的半點注意和關心。
儘管她長得與他很像,可是心血太冷是如何也拉不近他們的關係的。
一開始的時候,鳳珅就沒想過要好言好語的和鳳婉商量這件事,他便只是將她一個人丟在了那個破院中自生自滅,想着待到劉家催的急了便將鳳婉送過去。
若是這一沖喜果然將劉公子的身子衝好了的話,那他便將鳳阮風光大嫁,而若是這一沖沖死了,那這寡婦也不會是由鳳阮來當,畢竟他已經嫁過去一個鳳家的姑娘了。
鳳珅自己倒是想的挺美,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鳳婉並不是那般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家,會隨意任他擺弄。
更棘手的是,她居然會武功!
初時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鳳珅雖然表面上表現的雲淡風輕,可是心裡卻急得不行。
是以在鳳卿到了這府上將鳳婉的存在鬧得人盡皆知之際,他便恰好出面裝了一把慈父,此後漸漸入戲,時不時的便去關心一番。
他收留了鳳婉,那丫頭只言說不願欠他的情是以會在他有需要的時候幫忙,原本鳳珅並沒有放在心上,可是後來卻動了念頭。
秦瑞找上他的時候,鳳珅的確是十分震驚的,因爲他並不知道那丫頭已經在府外闖出了一片天地。
秦九爺是什麼人他最清楚不過了,雖然只是一個市井商人,但是手段極爲厲害,也認識幾位在朝中的官員,否則的話,他的常勝坊也不會如此經久不衰。
思慮了一番之後,他便答應了秦瑞的要求,他出錢、秦瑞出力,他們一起演一場好戲。
單憑常勝坊中的那些人根本就難成大事,是以秦瑞用鳳珅出的銀子找到了魅影閣的人,讓他們去殺了秦九爺,還有孟含玉和那兩名妓女。
這原本也是鳳珅要求的,他只言如此做方纔能夠迷惑鳳卿,吸引她的注意力。
而即便她手中有勢力去查,也只會查到魅影閣那邊,並不與他們相干。
將一些事情都處理好,最後將鳳婉送去劉府的時候,他們本以爲塵埃落定,卻根本沒有想到,那丫頭會折騰出那麼大的花樣。
事實上,那日鳳婉是因爲喝了秦瑞給她摻了迷藥的水,否則的話,她一感覺到情況便早跑了,哪裡還會中招。
剛被送到那府裡的時候,她尚且不知道對方是何目的,一直到衣裙婢女簇擁着她給她換上了鮮紅了嫁衣,她這才感覺到了事情的詭異。
就算是何人記恨於她,可也不該給她穿嫁衣折騰她啊!
一直到那個病重的劉公子被人攙扶進來的時候,她才隱約猜到了一些情況。
後來,她傷了那人,被劉獻廷關在了下人的房中,勢必要將她生生折磨死才肯罷休。
若說劉獻廷使出別的手段來她會怕,可是偏偏是這種刀斧加身的折磨,她最是不怕。
不過就是疼而已,她忍着便是了。
卻不知這一忍,竟然就過了多日。
房門猛地被人從外打開的時候,鳳婉微眯着眼瞟了一眼門口的方向,透過眼前黏膩的血液隱約見到了一個穿金戴銀的中年人。
淡淡的收回了視線,鳳婉約莫着他大抵是又去瞧自己那奄奄一息的兒子了,心下一氣便來找她撒氣了。
“哼,不想你竟如此好命,居然連十二殿下都出面來尋你了。”冷冷的諷刺了這一句,劉獻廷緩緩的走到了一旁拿起了一把匕首,眼神兇狠的朝着鳳婉走去。
心下迷迷糊糊的想着劉獻廷的話,鳳婉的腦子渾渾噩噩的。
十二殿下……
他是說尹吅?
不對,他應當叫夜傾君纔是。
可是她不明白,他怎麼會知道自己不見了,又爲何會來這兒找自己?!
看着鳳婉一直微垂着頭不說話,劉獻廷殘忍的一笑,舉起手中的匕首便欲朝着鳳婉的身上刺去,卻不料門外一道破空之聲傳來,他感覺手腕忽然一痛,匕首便直接掉在了地上。
驚詫的朝着門口的方向看去,卻不知負責把守在那兒的小廝幾時都東倒西歪的躺在地上,而夜傾君正依着門框看着他,笑的一臉人畜無害。
見狀,劉獻廷頓時大驚失色,滿眼驚恐的望着去而復返的夜傾君,嘴巴長得老大,完全是一副見了鬼的樣子。
“殿……殿下……”
“劉大人的辦事效率當真是不錯,本殿前腳纔對你說完,不想你後腳就將人找到了,待我日後稟報父王,必然對你重重有賞。”
“還望殿下饒命,此事原有些誤會,還望殿下明察。”說着話,只見劉獻廷慌里慌張的跪到了地上,一雙手都在顫抖個不停。
這十二殿下不是走了嗎,怎麼又會回來了呢?!
沒有再理會跪在地上的劉獻廷,夜傾君徑自走到了鳳婉的面前,看着眼前被血糊住了臉的小姑娘,他下意識的轉頭瞪向了劉獻廷。
他倒是好狠的心,居然對一個女娃娃下這樣重的手!
小心翼翼的解開了綁縛着她雙手雙腳的麻繩,夜傾君的神色專注的很,眼底的幽暗卻愈發濃郁。
伸手將自己身上的大氅解下,仔細的將鳳婉裹好之後,夜傾君便抱起她欲走,一旁的牽扯見了本是打算伸手接過,不料卻被夜傾君躲開了,“無礙。”
“殿下……”眼看着夜傾君二話不說便欲走,劉獻廷下意識的便出言喚道。
今日若是十二殿下直接離開了他的府上,怕是來日這世上就再也沒有劉家了。
“你怎麼……纔來啊……”忽然,鳳婉的聲音輕輕的響起,透着十足的傲嬌和怨氣,卻偏偏讓人聽得生不出一絲的不喜。
不妨會聽到鳳婉的聲音響起,夜傾君的腳步不禁一頓。
見狀,劉獻廷只當夜傾君是願意給他機會解釋,於是便趕忙向前跪行了幾步求饒道,“還望殿下開恩……”
並沒有等劉獻廷將話說完,夜傾君微低下頭打量了一眼懷中的“血娃娃”,回身朝着前者笑的天真又可愛,“劉大人大抵是覺得本殿說要納她爲妃是一句玩笑話,其實原本也當真只是一句玩笑話,不過眼下嘛,本殿忽然改主意了……”
便是真的迎娶了她又如何,至少日後再也無人會如此傷到她了。
話落,夜傾君不顧僵愣在當場的劉獻廷,抱着鳳婉便一路出了劉府。
鳳卿一直焦急的在府外等着,此刻見到夜傾君抱着鳳婉從裡面走出來,頓時便快步迎了上去。
看着裹在外面的一層大氅都已經被微微染紅,鳳卿的眼中頓時殺意一現。
心知眼下不是收拾劉府的時候,她便趕忙朝着夜傾君說道,“先回府吧!”
“嗯。”
說完,幾人便趕忙上了街角處停着的馬車,飛似的朝着鳳荀的府上而回。
一路上夜傾君都一直將鳳婉抱在懷裡,中間有幾次鳳卿欲伸手接過卻不料她的手卻緊緊的拽住了夜傾君身上的衣袍,說什麼也不肯撒手。
無奈一直到了府門口的時候,鳳卿未免有人傳出什麼閒言碎語,方纔準備強行將鳳婉的手掰開,卻不料夜傾君忽然揚脣一笑,“將軍姐姐,你瞧她如此黏我黏的緊,想必日後是分不開了,如此我便求準了父皇,將她賜於我爲妃吧!”
“你……”不妨夜傾君會忽然來了這麼一句,鳳卿稍顯詫異的看向了他。
又朝着鳳卿“嘻嘻”一笑,夜傾君便只抱着鳳婉徑自走進了府裡。
府中的下人看着不知道幾時出去的十二殿下忽然抱着一人而回,身邊還跟着四姑娘,心下不禁十分疑惑。
這整日裡都不見十二殿下出門,可是幾時與四姑娘關係這般親近了?
可巧這日因着下了大學,是以蕭蕊便帶着丫鬟想要去花園中折一枝紅梅回去插瓶,才折了紅梅準備歡歡喜喜的回院子去,不想卻迎面撞見了夜傾君抱着鳳婉路過。
蕭蕊不知夜傾君懷中抱的是何人,不過約莫着身量也必然是個女子。
想到這兒,她的臉色不禁一變。
“參見十二殿下。”
可是誰知夜傾君卻連理也未理,直接抱着鳳婉便從蕭蕊的身邊走過。
見自己如此被人無視,蕭蕊的臉上頓時閃過了一抹難堪之色,眼看着夜傾君頭也不回的走過去,蕭蕊身邊的小丫鬟低聲對她說道,“姑娘您瞧,殿下身邊的那人可是四姑娘不是?”
聞言,蕭蕊頓時轉頭朝着夜傾君離開的方向看去,倒是果然瞧見一個背影與鳳卿相似的人,方纔她只一心顧着同十二殿下問安,倒是沒有注意旁邊的人。
鳳卿……
她怎麼會在殿下的身邊?
心下一時不解,蕭蕊便神色微沉的對身邊的小丫鬟說道,“你去探聽一下,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是,奴婢這就去。”
待到那小丫鬟離開之後,蕭蕊緊緊的握住了手中的紅梅,頓時便沒了初時的興致。
……
再說另外一邊,夜傾君直接抱着鳳婉回了他的院子之後,千澈便已經先行一步去府外找大夫了,而夜傾君這般大剌剌的抱着一名女子回府的消息也在片刻之間傳遍了滿府人的耳中。
大夫還未到,便見鳳厲和鳳珅等人已經匆忙趕來了這裡。
方纔進到房中,鳳珅便一眼見到了坐在外間的夜傾君,他和鳳厲便趕忙神色恭敬的問安。
甜甜的笑了下,夜傾君的聲音無一絲芥蒂的響起,“鳳大人何故到此?”
“聽聞殿下帶了一位重傷的姑娘回來,是以下官想着來問問,不知您可有何吩咐?”說話的時候,鳳珅微微偏過了頭朝着內間掃了一眼,卻未料居然見到了鳳卿正坐在裡間的牀榻上。
“你這消息得的倒是快!”
“下官也只是偶聽下人們提起……”
“千澈已經去請大夫了,倒也不必你做什麼,只是吩咐下人們伺候的時候仔細些,畢竟這院中住着的本殿未來的皇子妃。”
說完,還好似十分得意的朝着鳳珅一笑。
可是鳳厲和鳳珅兩人一聽這話卻頓時一驚,隨後不敢置信的望向了裡間。
未來的十二皇子妃……怎麼會認識鳳卿?!
看着鳳珅和鳳厲兩人滿眼的震驚之色,夜傾君雖是還在笑着,可是語氣卻忽然一變,“怎麼,本殿的話你們沒有聽到嗎?”
“殿下息怒。”未免夜傾君因此動怒,鳳厲和鳳珅兩人便趕忙告罪,“因着不曾聽聞殿下訂下了哪一家的小姐,是以下官一時心下有些震驚。”
說話間,便見千澈請了大夫回來,吩咐他們先行進去爲鳳婉醫治之後,夜傾君便起身走到了鳳珅的面前,語氣十分客氣的說道,“本殿也是今日纔給自己訂下的婚事,還望鳳大人早做準備。”
“早……早做準備……”愣愣的重複着夜傾君的話,鳳珅一時沒有明白他這話是何意。
瞧着他一臉疑惑費解的樣子,夜傾君好心提道,“本殿救回的這位姑娘,正是鳳大人的千金啊!”
“什麼?”
“本殿的皇子妃還要安靜些治傷,二位回吧!”說完,夜傾君便轉身走進了內間。
鳳珅聽聞他的話卻一直神色發愣的站在那一動也不動,鳳厲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可也心知與他無關,雖然不甘心鳳珅的女兒能夠成爲皇子妃,不過看着眼下他的神色,大抵這也不是什麼好事兒,是以鳳厲便事不關己的直接走開。
本想趁着十二殿下用得着的時候來此獻獻殷勤,卻哪裡想到連插嘴的機會都沒有。
而鳳珅雖是插得上話兒,可是奈何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他到現在都還沒有緩過神來。
方纔十二殿下說的是……
鳳婉?!
一想到這種可能,鳳珅只覺得自己的心臟都好像要停止了似的。
她不是在劉府上嗎,爲何會與十二殿下在一起,又成爲了他的皇子妃呢?
心裡有太多的疑問要去找到答案,可是很顯然,夜傾君並不會是一個很好的解答對象,更何況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弄清都發生了什麼事情,想來去找劉大人才是正理兒。
快步離開了房中,鳳珅連上前看一看鳳婉的傷勢都不曾,不過不看也是對的,畢竟就是他親自將人送到那府上受罪的。
沒有人理會鳳珅是留是走,因爲此刻不管是夜傾君亦或是鳳卿,他們都只是惦記着鳳婉究竟是何情況。
看着那老大夫號脈號了許久,夜傾君最後實在忍不住的出言問道,“情況究竟如何?”
“回殿下的話,這姑娘身上多是一些皮外傷,只是腳踝和手肘之處遭到了重擊,這……”話說到這兒的時候,那老大夫的臉上不禁閃過了一抹爲難之色,似是有何情況不好直言出口似的。
“究竟是何情形,你直言便是。”
“那傷雖不致命,但是怕日後行動多有不便。”
聞言,夜傾君和鳳卿不禁相視一眼,兩人都瞬間明白了那老大夫的意思。
說的好聽些是行動多有不便,其實就是在說,怕是日後鳳婉的手腳不能自如的行動了,基本同廢人無異。
唯恐夜傾君會因此責怪於他,那大夫嚇得跪在了地上,一臉的恐懼之色。
“你只盡力醫治便是,其餘的事情無需理會。”
“是。”
“此事不可說與任何人知曉,否則的話……”說着話,夜傾君微蹲下身子與那大夫平視,大大的笑眼中帶着無盡的寒涼之色。
見狀,那大夫早已被嚇破了膽,哪裡還敢對旁人胡言亂語什麼,“草民不敢、草民不敢。”
“如此最好。”
說完,夜傾君便帶着千澈走到了外間守着,由着鳳卿沉默無語的看着那老大夫爲鳳婉檢查腳傷。
一直到那老大夫離開之後,鳳卿看着走進房中的小丫鬟似是打算要幫鳳婉淨身,卻都被她揮退了,“將熱水放在這兒就是,我自己來。”
“奴婢遵命。”
將乾淨的手帕沾溼之後,鳳卿小心翼翼的擦拭着鳳婉的臉,看着鮮血黏膩了她的整張臉,她的眸光倏然一凝。
這麼多的血,倒是難爲了她一直撐到如今。
仔仔細細的將她身上的血跡都擦乾淨,鳳卿又按照那老大夫所言將一些草藥塗在了她的傷處,大抵是那藥將傷口蟄的有些疼,鳳婉輕輕呻吟了下,隨後便抿緊了脣瓣,一絲聲音也不肯發出。
見她這般堅強倔強的樣子,鳳卿的眸光不覺一閃。
這丫頭這性子倒是像極了自己,只是這遭遇卻着實不該是她應當經歷的。
鳳珅……
她倒是小瞧了她這位好四叔!
雖然從一開始就知道鳳珅對鳳婉不可能是真心的關切和愛護,可是鳳卿也萬萬沒有想到爲父者的心可以狠到這種地步。
用一個女兒的人生如換取他自己和另外一個女兒的安穩,真是難爲他想的好辦法。
夜傾君走進內間的時候,見到的便是鳳卿眸光冷凝的望着牀榻上的鳳婉,周身是如何也化不去的濃烈殺氣。
緩步走至牀邊看了一眼臉色蒼白的鳳婉,夜傾君不經意間瞥見她露出被子的手腕,眉頭不禁微皺。
怎地如此消瘦?
方纔抱她回來的時候他便注意到了,她雖身量不高,可是總也不至於消瘦到如此地步,真不知道這段時日她都經歷了些什麼。
毫不避諱的握住鳳婉的手腕塞進被子裡,夜傾君的動作自然的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好不容易養胖了些,這下又都回去了。”低聲嘆了這一句,鳳卿捏了捏鳳婉凹進去的小臉,眼中不覺閃過了一抹心疼。
“仙女姐姐在的王府裡有好些補品,將來我去要些,不幾日便會補回來了。”
“你怎知她會與你回豐鄰城?”
“我方纔都已經對鳳珅說了她是我未來的皇子妃,她自然是要嫁與我的。”一想到鳳婉可能會嫁給他,夜傾君的眼中竟不覺閃過了一抹笑意。
可是鳳卿聽聞他的話卻下意識的一愣,隨後接着追問,“若是她不願意呢?”
“那我便好生與她商量,她眼下還未及笄,我們尚有的是時間,她若果然十分不喜歡我,那我努力想辦法讓她喜歡就是了。”
被夜傾君的話逗得直笑,鳳卿下意識的問道,“你們夜家的男子都是情種嗎?”
“大抵是吧,不管是父皇還是皇叔都是用情至深之人。”話說到這兒的時候,夜傾君的目光忽然落到了鳳婉的身上,臉上的笑容忽然變得十分討喜,“將軍姐姐,你會幫我吧?”
瞧着他忽然笑的分外可愛天真的樣子,鳳卿心裡便明鏡兒似的。
不想他竟瞧上了鳳婉,也不知這是幾時發生的事情,不過倒也不錯。
“看你的覺悟了。”
“將軍姐姐放心,日後六皇兄的所有事情我都會悄悄告訴你的。”
“孺子可教。”
……
且說鳳珅離開夜傾君的院子之後便直奔劉府,可是誰料那府上卻大門緊閉,看起來竟像是沒有人在的樣子。
鳳珅一時心下疑惑,吩咐身邊的小廝去叫門的時候誰知裡面卻一直無人應答。
心下愈發生疑,鳳珅親自走到街對面的小商販那裡去打聽,誰知那人卻一問三不知,更奇怪的是接連問了幾個人得到的都是這般回答。
事已至此,鳳珅的心裡已經基本確定,夜傾君一定是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否則的話劉府的情況絕對不可能如此奇怪。
來不及細想,鳳珅趕忙吩咐人調轉車頭回鳳荀府上去。
下了馬車之後,鳳珅腳步不停的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在院中見到薛氏的時候,他趕忙示意她隨自己回到房中。
“老爺這是怎麼了,怎地瞧着神色如此慌亂?”說起來,薛氏倒是頭一次見到這樣的鳳珅,不禁好奇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
將房中的小丫鬟都趕到外面去候着之後,鳳珅才一臉憂色的望着薛氏說道,“出了大事了!”
“什麼?”
“方纔十二殿下從府外帶回了一人,你可知是誰?”
“妾身倒是聽下人說起了此事,還聽說那是一名姑娘家,就是到底姓甚名誰。”她方纔還準備讓人去打探一下呢,不想一回來就打岔打過去了。
“是鳳婉那丫頭。”
“這怎麼可能,她不是在劉府上嗎?”聽聞鳳珅的話,薛氏難掩一臉的震驚之色,若非此事是出自鳳珅的口中,她斷或是不會相信的。
“我心下也震驚的很,可這是十二殿下親口對我說的,我甚至還特意去了那府上,但卻只見府門緊閉,門口連小廝都沒有,竟不知是發生了什麼。”
若說鳳珅一開始的話還令薛氏有些懷疑的話,那此刻這話一出卻頓時就令她徹底信了。
看樣子,一定是十二殿下發現了鳳婉在劉府上,是以才令那府上出了大事。
可是隨即一想,薛氏卻又不禁覺得有些不打對勁兒。
十二殿下是什麼人,鳳婉又是什麼人,他緣何會爲了這個丫頭而去與朝廷命官爲難。
似是猜到了薛氏心中所想,鳳珅不禁一臉苦悶的望着她說道,“你可知那小殿下如何與我說?”
“說了什麼?”
“他說他救回的是未來的皇子妃,還讓我好生準備……”
“皇子妃?!”一臉驚詫的望着鳳珅,薛氏覺得她明明聽懂了每一個字,卻偏偏理解不了這句話的意思,“憑着鳳婉那樣的野丫頭也配做皇子妃嗎?”
“唉,夫人糊塗,眼下又哪裡是計較那些的時候,你不想想,若是那丫頭有了十二殿下做靠山,她還不將在劉府遭受的委屈都說與他知道,屆時豈有咱們的好下場!”
一聽這話,薛氏被嚇得一個腳軟,險些沒有哭出來。
“那怎麼辦,老爺咱們可如何是好?”
“我心下也正亂着,你且容我細想想。”從頭至尾鳳珅都沒有想到這件事會被人發現,他只當秦瑞行事是個穩重的,哪裡知道會出這麼大的岔子。
可是鳳珅卻又哪裡知道,正是因爲秦瑞穩重,這才因此生事。
卻原來,之前來這府裡給鳳卿傳信兒的人便是秦瑞派來的,他原本是爲了打消別人對他的疑心。
因爲鳳婉失蹤的事情早晚都會被人發現,既然如此,他倒莫不如主動告訴了鳳卿,也好將自己摘的乾淨些,但卻萬萬沒想到,儘管如此也還是被發現了,甚至還將劉獻廷和鳳珅都給牽扯了出來。
就在鳳珅爲此發愁之際,卻見鳳阮面上帶笑的走進了房中。
這是這段日子以來她過得最開心的幾日,總算是不用想着幾時就要被送去沖喜,別提她的心裡多輕鬆了。
原來她還曾因着鳳婉的突然到訪而心有不悅,可是如今她卻徹底的改變了這種想法。
也是這一切都是老天爺安排好的,正是因爲要幫自己解決和劉府婚約的那個問題,所以纔有了鳳婉的存在。
如今她代替自己去那府上衝喜,倒也不知是何情況了,不過橫豎都與自己無關了。
“爹、娘,我方纔聽聞十二殿下帶了一名姑娘家回來,你們可見到了嗎?”
忽然見到鳳阮進到房中,薛氏的臉色頓時一僵,“你怎麼來了?!”
“方纔聽聞了有關十二殿下的事情,是以特來說與孃親知道……”說話的時候,鳳阮注意到一旁鳳珅難看的臉色,心下不禁一緊,“爹爹這是怎麼了,怎地瞧着不大高興的樣子?”
她應當是沒有犯下什麼過錯惹他動怒纔對,那他這是爲何呢?
“這邊沒你的事兒了,且先回你自己房中去。”
聞言,鳳阮只覺得心下愈發奇怪,往日爹孃敘話的時候也從不會刻意偷揹着她,今日這到底是怎麼了?
“娘……”
“罷了,就讓她在此處吧,左右這事兒她早晚都要知道。”幽幽的嘆了一口氣,鳳珅聲音異常低沉的說道。
“到底是什麼事啊?”
深深的看了鳳阮一眼,鳳珅隨後不顧薛氏的阻攔,直接對她說道,“你也知道十二殿下帶了一人回來,那人不是別人,正是鳳婉。”
一聽這話,鳳阮有好半晌都沒有搭腔,只是沉默的望着鳳珅和薛氏,眼中的震驚和難以置信令薛氏不忍再看,只能生生轉開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