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的凌晨時分兩人才重新回來, 只是路上葉緋就困了,靠在他肩膀上睡了,到地方黎羨南也捨不得叫醒她, 向乘務要了一條薄毯蓋在她身上,將她抱下來。
回去的路上, 天空都微微破曉了,街道空無一人, 這一年燕京市區仍舊禁止煙花, 樹幹光禿禿的, 上面掛着紅色的中國結和燈籠, 映襯的有些寂蕪。
以前黎羨南不太喜歡過年時出門大概也就是因爲如此, 清晨的城市太安靜, 甦醒後的城市又太喧鬧,而這一年不一樣。
紅燈時馬路上也安安靜靜,黎羨南停好車,偏頭看了一眼, 葉緋睡着了, 身上還穿着睡裙和大衣,彷彿只是在凌晨跟他約會。
他伸手牽住她的左手, 葉緋動了一下,順勢也勾住了他的手指。
黎羨南輕笑一聲,也趁着紅燈的間隙俯身去吻她臉頰一下。
“到家了嗎?”葉緋半夢半醒。
“還沒,快了。”黎羨南低聲回了她一句,“再睡會吧。”
其實葉緋一路上睡的都半夢半醒的, 到西郊的時候已經是早上五點多了。
黎羨南把她抱下車, 葉緋醒了,伸手勾住他的脖頸。
天邊是漫天的黎明緋色, 淡淡的一層霧藍色,雲朵的碎隙裡流露出一點璀璨的朝陽晨光。
黎明時分,天光破曉,而我的愛意也開始甦醒。
葉緋看着漫天的晨光,在黎羨南抱着她進門的時候,她攬着他的脖頸吻了下他的臉,“黎羨南,我愛你。”
黎羨南笑笑,將她放回牀上。
兩人去看煙花本來就是沒什麼準備的,睡衣外面套了一件大衣,黎羨南換了衣服抱着她睡,葉緋困得不行,沾了枕頭就睡。
黎羨南明明也是困得不行,可是這會竟然捨不得閉上眼,還想再多看她幾眼,好像看着她,心裡也就無端的安穩下來。
這些天日子過得很快,也直到在這一刻,黎羨南彷彿才真正的意識到,她是真的在他身邊了。
有時黎羨南也覺得很奇妙,他大半兒的感情都牽掛在了她的身上。
遇見她以前,黎羨南沒什麼欲求,日子過的像打發時間。
突然有這麼一個她闖進他的生活。
她好像什麼都不要,只是在某天時問他,什麼樣的人,纔會跟你有以後呢?
他也那樣想問,你呢,你又想跟什麼樣的人有以後?
跟她分開的那些日子,其實也並沒有睡過多少安穩覺。
她走的那天,陽光晴好,一切彷彿照舊,只是翻到了新的一頁,可是他睜開眼睛,不見了她在身邊,空氣裡彷彿還殘留着一絲花果香。
枕頭下面壓着一截絲巾,葉緋有時候隨手一放,他拎出來,瑩白色的絲巾上彷彿還殘存着她的味道。
那一整天,他在反覆查詢航班的動態。
其實在最初的離別時也有過一些不安,生怕她以爲,他們就到那兒了。
他是真的想要跟她有個以後,生怕小姑娘遠走高飛了把他忘記,於是一個月送點東西,他想她一定能懂,即便不在身邊,他也仍然愛她。
那幾年過的也不順利,黎瀚是白手起家的,爲人圓滑,人脈廣,是極端有能力的自我主義,父子不和,別人也只會以爲是他跟家裡鬧彆扭而已。
吳千茹跟黎瀚離婚其實早有一些苗頭,吳千茹常年在國外,早就跟一位律師在一起多年,還有了一個兒子盛文修。人過了五十,總會更願意以家庭爲重,吳千茹甚至以前從不能跟盛文修共同出現在同一個地方,有人的時候也總稱盛文修是朋友的兒子,朋友自然是那位律師。
久而久之,吳千茹對兒子也異常歉疚。
這場持續了五年的分割與動盪,就是從吳千茹這裡開始的。
兩家聯姻本就牽扯了巨多的利益糾葛,逐一開始分割,工程量相當之大,黎羨南幾乎沒有什麼時間休息,唯一的一點兒時間,都跑去碰運氣能不能撞見她了。
那時趙西政也說,最壞的可能,南哥你可能要淨身出戶了。
黎羨南還真仔仔細細列了列,他那時唯一的想法就是,等葉緋回來,起碼還能讓她過以前的日子。
每天要去見律師,處理無數的合約和合同,要一次次的開會,即便是空下來的一點時間,也會因爲時差而不忍打擾她休息。
人都說,一段感情很容易因爲時間和距離而沖淡,黎羨南在某天回到西郊的時候,萬種思念涌上心頭。
是怕她沒有說再見,卻也仍然遠走高飛。
那是黎羨南第一次跟她說我愛你。
只是好遺憾,沒有面對面的跟她講。
有人是住在心裡,那她便是填滿了他所有的空缺,思念與愛意,都是因她而起。
黎羨南在這和煦的晨光中擁緊她,吻了吻她的額心,“緋緋,我愛你。”
葉緋還沒太睡着,折騰了一路醒了好多次,這會已經不算那麼困了。
他話音才落,葉緋從他懷裡擡起頭,飛快的親了一下他的下巴,“我也是。”
-
葉緋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她舒服的伸了個懶腰,結果發現黎羨南撐着手肘在她身邊。
黎明初始,黃昏降臨,他眼中的愛意仍然爲她柔軟。
“新年快樂,緋緋。”
他從枕頭下摸出來一個紅包遞給她。
葉緋笑了笑,躺在牀上拆開看,黎羨南送她的紅包不大,裡面卻又塞了一枚戒指。
“怎麼又送戒指,你真的好老土……”葉緋笑着套在手指上,順手將紅包捂在胸口。
黎羨南笑笑說,“看你那梳妝檯跟藏寶似的,再往你的寶物箱裡加一個好了。”
“說好一個月就一個的。”葉緋望天說,“你這樣會花錢,我可真要懷疑你真的會破產的,到時候你破產,我們就住不了西郊了,可得委屈你跟我去住我的80平小房子了……”
黎羨南說,“新年就一次,我要是真破產了,我們還能住西郊。”
“不會被趕出去嗎?”葉緋傻傻地問他,跟他糾結這從未發生的事情。
黎羨南又從枕頭下面摸出來一個房本遞給她——
“那你看看呢?”
葉緋愣滯了一下,伸手抱着被子接過來看,結果發現是西郊的房本,裡面多夾了一份合同——
房產證增加配偶申請。
葉緋驚愕地擡起頭,黎羨南躺在她身邊,撐着手肘,面龐被黃昏時的光鍍上一層溫柔的碎光。
“緋緋,願意嗎?”他問她,“願意以後一直爲我留着西郊的燈嗎?”
葉緋說不清楚這時的感覺,緊張,感動,腦子裡一片空白,很多情緒攪成一團,讓她心跳變的劇烈。
沒來由地,是鼻子先泛酸,她又傻傻的問她,“你願意嗎?”
“我願意啊,特別願意,”他笑着答,好像只是回答一個好日常的問題,“緋緋,以後的日子,是黎羨南永遠是你的,永遠愛你,永遠只做你的黎羨南。”
“……”
“緋緋,我全部的野心,就是擁有你往後所有的餘生了,”他眉眼含笑,天生一雙好看的眼睛彎着盈盈笑意,“你呢,幾年前就問我要什麼……緋緋,我要的是你,願意嗎?”
葉緋鼻子酸澀,她從沒有幻想過黎羨南求婚會是什麼樣子,什麼樣子她都願意說我願意。
是在這樣一個平平無常的黃昏後,是在新年的第一天。
那句送給五年後的黎太太,也終於耐不住時間,提前了一個月送給她。
“我願意,”葉緋眼眶酸澀難忍,總是會在這樣的時刻緊張心酸,她慢慢說,“黎羨南,我也有很多不好的的地方……我到現在都沒學會做飯……以後……”
“有我呢,還能讓你學這個啊?”黎羨南笑着起身,將她連着被子攬進懷裡,同她開玩笑說,“有點兒出息呢,讀了博士回來還親自做飯啊?”
“你還不是一樣……”她小聲說一句。
“那我可捨不得公主進廚房,”黎羨南拎起她的手,“這麼漂亮的指甲。”
葉緋沒忍住笑出來,眼淚也順着滾落,黎羨南低下頭,用指腹蹭了蹭她的眼睛,“緋緋,以後不會讓你哭的。”
“也不許惹我生氣。”她順藤而上,沒什麼氣勢的補了一句。
黎羨南笑着答應她,“行,不惹你生氣,什麼都聽你的。”
領證那天的日子也是平平無奇的,出乎了葉緋的預料。
是在大年初八那天,黎羨南說帶她出去走走,讓她好好打扮打扮。
葉緋也就乖乖照做,上車的時候意外看到裡面一大束開得正豔的繡球花,白色的花瓣,邊緣綴着一些淺淺的藍色。
葉緋還奇怪,問他去哪兒。
車子停到了民政局門口,葉緋才恍然反應過來,瞬間又拍他,“不行!我今天還沒帶證件!你怎麼不告訴我!”
黎羨南指指後座,葉緋回頭,起身去撈了後座自己的包包,打開看,裡面是他兩人的證件,還有一個戒指盒。
“早準備好了。”
“你怎麼沒提前跟我說,我好好收拾一下……”
“因爲今天民政局第一天覆工上班,”黎羨南說,“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想把你拐回來。”
葉緋哭笑不得,先他一步拉開車門,然後俯身催他,“那你快點!”
從民政局出來後,葉緋抱着那兩個紅本本看了好半天。
嶄新的鋼印,是他們兩個的第一張合照。
葉緋仔細地看着——
“看什麼呢?”黎羨南拉開車門上車,見她不動,俯身過來給她扣上安全帶。
“黎羨南,你拍照還挺好看的……以後跟你多照點兒!”
“咔噠。”
安全帶扣好,黎羨南捏着她臉吻她,葉緋手裡捧着結婚證,笑意盈盈地看他。
“黎羨南,你是我的啦!”她將結婚證收進自己的包裡,像藏起了自己最大的珍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