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罷了,就陪你走一趟吧。”王老頭子道。
如今他棋友也沒了,整日無事可幹,真要他鑽研醫術他是靜不下來的,泡了大半輩子的藥罐子,該走走了。
沈雲纖既然稱病,少不了要找個小丫鬟辦成她的樣子留在府中,他是不是也得找個人才像樣?
王老頭子在心裡盤算着,看看誰人最合適。
見王老頭子答應,沈雲纖心裡一喜,上前挽着他的胳膊親暱道:“多謝老……師傅。”
她差點兒脫口而出謝謝老頭子,還好之後反應過來,話到嘴邊轉了個彎兒。
王老頭子佯裝發怒,嗔了沈雲纖一眼,道:“你個滑頭。”
老人面上對沈雲纖態度不好,總是蹬鼻子上眼的,心裡確是實打實地疼愛她,捨不得她受罪。
這次出去,指不定要偶感風寒,小病一場。他不跟着去,就指望那幾個五大三粗的侍衛?
該交代的事都交代完了,所以,明日她只需要放出消息,便可萬事大吉。
是夜。
沈雲纖翻來覆去睡不着,總覺得忘了什麼。
想了半天,她纔想起她忘了什麼。
“綠竹,你去講母親請來,就說我有要事與她商量。”沈雲纖道。
她只顧安排九皇子府的一切事宜,竟忘了和外祖父和母親,這事還是和母親通個氣纔好。
好在孟淑茵沒睡下,聽了綠竹的話,她披了件袍子就去了。
孟淑茵明日她要和父親回去,許久都見不着女兒,心中不禁一酸,有些不捨。
房裡還點着兩隻紅燭,與沈雲纖的臉頰交映生輝。
不見外人時,沈雲纖從不施粉黛,是以她的小臉紅撲撲的,十分可人。
“王妃,夫人來了。”綠竹道。
綠竹伺候着孟淑茵褪下外衣,待沈雲纖沒了吩咐纔下去。
“母親,女兒不孝,明日就要隨大皇兄去尋龍澤,不能一直陪在您身邊盡孝了。”沈雲纖氤氳道。
她捨不得母親,捨不得哥哥,捨不得外祖父,可她也想龍澤了。
特別是近幾日,這種感情越來越濃烈。
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還真是這樣,爲了龍澤,便是什麼都捨得下了。她相信,龍澤待他亦是如此。
孟淑茵拉起女兒的手,放在手中捏了捏,笑道:“你這傻孩子,娘還能不讓你去找王爺嗎?
娘看着你和王爺如此恩愛情深也就放心了,巴不得你們時刻都黏在一起,生個大胖小子纔是真的。”
至於孝不孝,要較起真兒來,她這個做母親的纔是不孝。
爲了個混蛋沈邊,不顧父母的養育之恩,讓雙親傷心多年,着實不該。
沈雲纖心裡一暖,側身抱着孟淑茵道:“多謝母親體諒,女兒就怕外祖父。”
母親的態度她事先預料到了,只要是她願意的,母親斷然不會阻止她。只是外祖父,經歷了沈邊一事,怕是不會輕易同意。
孟淑茵拍了拍沈雲纖的手,換了個舒適的位置,道:“你外祖父心裡明白得很,你不必擔心。”
“那女兒要怎麼和外祖父說纔好呢?”沈雲纖問道。
孟淑茵想了一會兒,道:“這事你不用擔心,母親去和你外祖父說。倒是九皇子府的事你要安排好,莫要讓人鑽了空子。”
沈雲纖盈盈一笑,道:“母親放心,都安排好了,這才差人將母親請來,和您通個氣免得您擔心。”
若是被有心人發現她不在九皇子府,然後透露給孟淑茵,怕是會多生變革。
也不怪她小心謹慎過了頭,只是這帝都的水,誰人攪一棒都能變渾濁。
“合着我這個當孃的還是最後一個知道,你個小丫頭。”孟淑茵伸手颳了一下沈雲纖的鼻子。
沈雲纖親暱地抱着母親,她有多久沒有感受到這種溫暖了。
在將軍府的時候,母親雖然也疼她,但是整日醜哭,見着面也是悲從中來,斷斷是沒有如今好。
沈雲纖調皮地圖舌頭,辯解道:“母親可不是,外祖父纔是。”說完便笑成一團。
孟淑茵聽後也笑了,母女兩抱在一起,笑得花枝亂顫。
第二日,按照事先安排好的,沈雲纖早早地到了大皇子府,留下綠竹和假扮她的丫鬟。
她差人放出消息,她的病又嚴重了,聽了妙春堂神醫的意見,決心在府裡養病,誰也不見。
皇宮裡又賞了許多名貴的藥材,綠竹都一一收下了。因爲沈雲纖在走之前告訴綠竹,不管是誰,只要送了禮就都收下。
當然,把送禮的名單記好,方便以後還禮。沒個禮單,若是以後別人家辦紅白喜事,送錯禮可不好。
這送禮是極爲將就的,要看送禮之人,也要看收禮之人。還要分個親疏關係,親的多送,疏的少送。
送少了不免寒酸,送多了不免浪費。
一字並肩王因有正事不能多做耽擱,只得現行離開。孟淑茵因爲捨不得女兒,要多停留幾日。
沈雲纖這邊纔剛離開,孟淑茵就把鄒莊叫了過來。
鄒莊是宮裡的老人,在王爺還小的時候就照顧王爺,是以身份非同一般。
“鄒管家好。”孟淑茵問候道。
“夫人好。”鄒莊道。如今孟淑茵與沈邊和離,便不能稱之爲沈太太。鄒莊想了一下,還是決定尊稱她爲夫人。
“鄒管家,您是老人,我也不是那彎彎繞繞之人,在這裡就直說了。若是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還請鄒管家莫要見怪。”孟淑茵笑着道。
鄒莊趕緊拱手鞠躬道:“夫人萬萬不要如此,真是折煞老奴了。夫人有什麼事吩咐便是,老奴必定給夫人辦滿意了。”
孟淑茵瞧着鄒莊恭謹的樣子,忍不住嗤笑道:“鄒管家還和以前一樣,你可還記得我們曾經見過?”
鄒莊點頭,“老奴當然記得,夫人天姿綽約,見過一面都不能忘記的。”
饒是鄒莊這麼多年遇事處變不驚,如今見着孟淑茵也有幾分不好意思。
倒不是他對孟淑茵有什麼想法,而是孟淑茵還是小姐的時候,他跟在鄒憶如身邊見過。
那時候的孟淑茵還在閨閣裡時就名動帝都,多少男子爲她所傾倒,這其中還包括當今聖上。只不過,造化弄人罷了。
這都是許久之前的事了,便讓它塵封與記憶之中吧。
“鄒管家以前可不是這樣的,以前你跟在皇后娘娘身後,總是板着一張臉,一天下來難得聽你說上那麼一兩句話。
我現在哪裡談得上風姿綽約,半老徐娘罷了。當年的孟淑茵已經不復存在,鄒管家還是忘了吧。
梨之,也就是王妃,她從小就要強,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性子。我在這裡拜託鄒管家,什麼都不要與她說。”孟淑茵道。
有時候,不知道也是一種幸福。
她的事,都是過去的事了,沒必要讓子輩也跟着傷心。
她,都放下了。
鄒莊知道她指的是什麼,擡頭看了一眼孟淑茵,發現她滿臉淡然,微微嘆了口氣。
孟淑茵笑了,道:“鄒管家不必嘆氣,都是命。沒什麼好與不好,值得與不值得,都看人的一顆心。”
“可是……”鄒莊似乎有些於心不忍。當年的事,知道內情的,誰不對孟家之女喊個冤屈。
只是,他人微言輕,說不上什麼話。
當事人也沒說話,他更不可能說什麼了。
“鄒管家心好,我老早就知道了。只是,人活於世,總有可爲與不可爲,過去了才發現沒什麼大不了的。
以前我是何等風光,肆意張揚,心中沒有計較,被人算計了也不自知。說來好笑,那時也難過了一陣。
過後便好了,如今我樂得自在,有誰還會賴管我。倒是那位,倒是心願達成了,只是她過得可有我半分快活?”孟淑茵嘲諷地翹起嘴角。
她並不是有意刻薄,不過是事實如此。
“夫人說的是,老奴知道了。若是王妃問起,老奴知道該怎麼做。”鄒莊黯然道。
當年大小姐,也就是如今的皇后娘娘,居於生意,才名在外。求取之人踏破了門檻,無一而果。
但是,最受歡迎的女子卻不是她,而是一字並肩王的嫡女,孟淑茵。
她,是當時多少帝都公子哥的夢。
她和當今聖上是有一段過往的,本是郎情妾意,天作之合。
誰知,眼高於頂的鄒家大小姐無意間見着了和孟淑茵一同遊玩的夜賡傲。當時夜賡傲穿的是便衣,意氣風發。
鄒憶如喜是喜歡,但她看不上平常公子哥,她要嫁的便是人中龍。
直到一次宮宴上,她再次見到了夜賡傲。
宮宴何其森嚴,想來那夜賡傲不是常人,鄒憶如便讓鄒莊去打探。
她知道夜賡傲是皇子後,便起了心思。後來見着孟淑茵,她便有意接近,刻意討好。
鄒莊是見過孟淑茵的,知道她天真率性,沒有心機,對鄒憶如如同親姐妹一般。
有幾次鄒憶如故意陷害她,夜賡傲無法,只好送鄒憶如回府,一來二去,風言風語就傳出來了。
鄒憶如善於心機,故意把自己弄得病殃殃的去見孟淑茵,求她不要誤會,說她對夜賡傲沒有旁的心思。
孟淑茵沒說什麼,只是把鄒憶如送回,之後兩人漸漸來往得少了。倒是鄒憶如和夜賡傲來往頻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