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後,一封書信用暗標飛進了合歡殿。我拔下看了一眼,一人匆匆出了合歡殿。御花園內雨花閣,梨花樹下,一襲白衣飄飄,手中摺扇輕搖。
我看着那人背影喚聲:“蕭瑜,你找本帥何事?”
蕭瑜轉身,對我嘴角一抹微笑,溫醇親和,令人如沐春風。一雙眼在緊盯着我身上。
我對他對我這種眼神,早就見怪不怪。站近他身旁,繼續問:“找本帥何事?”
蕭瑜被我再問,臉上升起莫名其妙的神色,開口詢問:“不是元帥約末將前來的嗎?”
我一聽將手中的書信在拿起細看,不是蕭瑜的字。我剛纔只看到上面:相思成疾。在加底下蕭瑜兩個字就亂了心,什麼都沒細想就趕緊前來。我搖搖頭:“只怕我們都中計了。”將信遞給蕭瑜。
蕭瑜看過。嘴角笑意更濃:“倒是寫的很符合末將的心境。”
我心裡大罵。卻面上不敢出聲:“你我都大難臨頭還有這心思。”我轉身朝門口看,只怕這時候已經很多人往這裡趕了。
“走嗎?”蕭瑜問我一句。
“既然他們想來抓姦,本帥怎麼能不讓他們如意呢?”我滿不在乎的。伸手撩撩自己的髮絲。
蕭瑜站我面前:“這種事情不應該由我這姦夫來代勞的嗎?”說過他白玉蔥手就上了我鬢頭。
我輕笑:“爲何你的手比本帥的還好看。你看我手上都是繭子。你手還那麼白,那麼的細,好像還挺嫩的。”抓過他手翻來覆去的看。
蕭瑜拍掉我手:“這時候你應該是含情脈脈看着我,你就沒點正常的思路嗎?”
“是嗎?”我隨口一問。
他強烈的點頭。握住我手,想要在脣上停留。我自然反應的往他臉上一甩,一記耳光打到他那張溫軟如玉的臉上。滿臉漲紅。
“我錯了。”把手趕緊抽回,臉上萬分抱歉:“真的是自然反應,不是故意打你的。”
蕭瑜哭笑不得:“你現在怎麼這麼野蠻。”
我特別想解釋,我被軒轅凌給整的,現在習慣了對其他男人免疫,但是又不好說出口。尷尬的咳嗽兩聲:“說什麼呢?別忘了我是你元帥。你剛纔那叫犯上。”
“那末將問元帥幾句話,元帥可否真心回答。”蕭瑜突然的認真,讓我喉嚨嚥了幾口。
我看着他,這男的不會又問出我回答不了的問題吧。
蕭瑜道:“去年帝后不和,讓末將牽腸掛肚,末將心想,要是可以帶你離開這南宮該是多好。軒轅凌既然無法給你全部的愛,你爲何不離開?”
我一聽心下道自己英明,一張嘴卻無法回答他。雖然我與軒轅凌是夫妻不和一段時間,那還不是你小子害的。
“末將說完這話都覺得自己可笑”
看他那張臉似乎很受傷一樣。我心下又是一陣的不舒服。開口道:“你走吧,以你輕功現在走,沒人會知道你來過。”
蕭瑜苦笑:“從那年在北塞認識你起,就已經沒辦法走了。不管是這裡還是這裡”他在自己心上指下又指指雨花閣。
我想起那句話還是問出了聲:“那封真的是你寫的?”
他傻笑一聲:“是寫給韓翼轉交給你的嗎?”
我當下會意,對他道:“別說了。”遠處一羣奔騰而來的腳步聲,我與蕭瑜都聽着真切。我對他一笑,搖搖頭回他一絲苦笑:“想走,怕也走不了了。”
門被踢開。一羣侍衛,滿宮宮妃。賢妃,淑妃,德妃帶頭。從來沒覺得南宮如此熱鬧過。他們驚訝的看到我與蕭瑜並排看着他們,神態自然。
我眼掃過所有的美人,好難得,今日既然都來齊了,對蕭瑜笑道:“蕭將軍,那年在塞北有人戲言你入宮定可寵冠後宮,今日這後宮所有的妃子都來了,你看看,你是否有那本事啊。”
蕭瑜手中揮舞的摺扇停了下。嘴裡小聲附我耳邊道:“元帥,你那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我一想也對,蕭瑜最討厭人家說他這一點。
蕭瑜倒是看了站在門口的所有妃子,對我道:“元帥,本將突然很不明白,這裡哪個女的都比你長的好看,陛下爲什麼專寵你呢?”
我望向他。他口才見長啊,這是要幫我拉仇恨。
“那沒辦法,誰叫本帥魅力大。”我不客氣的回他一句,反正今天這羣女的就是特地來找我麻煩的,那我害怕什麼。
“對,元帥的魅力確實大。大的連我這在千里之外的邊關守將都傳成是你的姦夫了。”蕭瑜拱手一禮,壞笑的望着我。
我點點頭,對他繼續道:“對。”
衆妃們都還在莫名其妙中,聽着我與蕭瑜無人般的對話。
魏朝珞先反應過來,上前盈盈一拜:“妾魏氏見過皇后娘娘。”
雲欣抓過魏朝珞到後面,站上前來就是質問:“皇后娘娘與蕭將軍在這裡幹嘛呢?私會?還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情”
蕭瑜站到我面前,眼睛直盯着雲欣。我知道蕭瑜這是想保護我。也不想去阻止他,隨便他吧。
慕容夕兒站在背後,眼裡似有神傷,眼角落淚卻用巾帕擦去。我看她肚子已經有四個多月。四個多月裡我並未去看過她,因爲看了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收回在她身上的目光,看向門口站的所有人。他們眼裡早就有了自己的答案。在多解釋又如何?
我哈哈大笑三聲,站在蕭瑜背後回答道:“放肆,本宮的事情輪到你們來問嗎?”
“皇后失德,難道不能問?”雲欣是咄咄逼人。
“淑妃,莫忘記了。本宮是皇后,來人啊。將淑妃掌嘴,本宮沒說停,不準停。”我本不願意拿雲欣出手。
李呆子帶着人馬前來,看到情景也是一臉的驚愕。我掃眼過他。幾名少監上前抓住雲欣。
“你沒有資格,你是失德的皇后,馬上陛下就會廢了你。你們好大膽,本宮是淑妃娘娘。”
少監們抓住雲欣出了雨花閣,閣門外掌聲怒罵聲傳來。
我看向魏朝洛:“德妃怎麼來了雨花閣?”
魏朝洛眼神飄忽看眼慕容夕兒。跪在地上:“妾是剛好經過,所以進來的。”
“哦”我答的隨意:“既然剛好經過,熱鬧看過了就回去吧。”
轉身看向慕容夕兒。掃眼過所有宮妃:“你們也是剛好路過的嗎?”
宮妃們本是抱了看戲的心態來的。皇后私通將軍,這是多麼振奮人心的消息啊。這皇后自從入宮來,就是後宮事情凡事不管,陛下疼她就當自己的心肝一樣。一聽了少監女史們消息,就火急火燎的往這閣來,半路碰上三妃人馬彙集。踢開門也看到想看到的,原本還以爲會是皇后哭鼻子,卻不曾想,皇后氣場太大,三妃看來現在都要敗下陣來。大家趕緊都搖搖頭。
“哦,那不是剛好路過。那就是有意來看熱鬧的。”我輕笑一聲說出口。
宮妃們臉一個個嚇的慘白,膽小的已經跌坐在地上。
我朝慕容夕兒走過去:“妹妹如何,也是聽說來的嗎?”軒轅凌廢了她妃位,卻並沒讓她搬出長生殿。我看眼她的肚子。伸手摸過,她驚嚇的後退幾步。那懦弱的樣子,要是真的該是多好。
收回放在她肚子上的手,不忍下手。冷冷道“你們該回去了。”
我轉身,這是我的妹妹。眼角淚上。蕭瑜一直都在看着我。他心疼的神色,讓我無法迴應。
魏朝珞帶頭施禮退出閣外。衆妃跟隨而去。
“別在打淑妃了,讓她回頤然殿好好休息吧。”
李呆子看了眼我又看向蕭瑜帶令出了閣門。我看着魏朝珞臨去前的嘴角一抹笑,與慕容夕兒臉上的神色。我本不想與他們爲敵的。
彷彿剛纔那場戲就沒開始過一樣,這裡又只剩下我們兩人。風吹過髮絲,卻連淚一起吹下。片片樹葉飛落而下,我擡眼看樹上,那時花開也在這樹下。與衆人一聚。
“那樹很漂亮嗎?”蕭瑜問句。
“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我轉身朝他一笑:“可惜無酒,要是有酒還可以與你好好的痛飲幾杯,自你回京,本帥都沒好好跟你喝過一頓痛快的酒。”
他將扇子搖起,嘴角掛上一抹溫文而又責怪的笑意:“原來元帥真的是貴人事忙,末將還以爲元帥是有意避開末將呢。”
我咧嘴一笑:“本帥怕什麼?爲何要避開你。”軒轅凌心中醋罈太大,蕭瑜回京我是故意避開,連每次喝酒都是故意約上大家。席間要是碰上也是故意逃避離開。
他欺身上前,對我莞爾一笑:“怕得相思。怕我對你的愛。”
我轉身一個背影對他,蕭瑜這樣早晚害了他自己。語氣裡冷了幾度:“蕭瑜,你在亂開玩笑,本帥就沒那麼好說話了。”
“玩笑”蕭瑜將音量擡高,那語裡的冷意如冬日裡的碎冰放上胸膛。突然他哈哈大笑。那笑猶如悽苦的哀鳴。
我震驚站在那裡,在開口:“蕭將軍,莫忘了我已經是皇后,與你算是君臣。”
他站到我面前,將身上的衣物整理一下,將發冠扶好:“你在我這裡,除了是元帥,就只是楊子吟,其他都不是。”
我第一次發現蕭瑜在我面前既然會如此的硬氣。曾經的他對我是畢恭畢敬的。我對他搖搖頭。
“蕭瑜,這不該是你說的話。”
“有何不該?”他站近前。我被他的氣勢給逼的後退一步。
我搖搖頭,呵斥他一句:“蕭瑜,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麼嗎?”
蕭瑜站直身子,將摺扇放到身後:“我後悔了,我後悔那年沒有阻攔你班師回朝。我後悔爲何要聽你的話,我本可以陪着你的。不管你是不是軒轅凌的女人。只要在汴梁城,他就對你沒辦法。在汴梁城聽到,他要迎娶你的消息。我是醉了三天,但是還是祝福,卻不曾想他卻將你擱置不娶,你可知道,這話傳到汴梁城中,城中百姓多少爲你鳴不平。七名女衛士意興闌珊而歸,你知道我上書陛下,讓他放你歸北,他卻頓頓詔書斥責。我真想問你楊子吟一句,這就是你要嫁的男人嘛?既然他不愛你,你爲何還要呆在他身邊?”
我轉身不看他。只冷冷道:“那是我的選擇。”
身子被他給轉回。他語裡生氣問:“我捨不得,我捨不得。我捨不得你爲他傷心。我捨不得我心愛的女人受這樣的苦,楊子吟你可知道?”
我將臉轉旁邊。三年多的日子。蕭瑜並不參與。我確實在南宮有時候過的不如意。但是也是我自己選擇的路。汴梁城內我確實過的最好,但是那裡沒有軒轅稷,沒有軒轅凌。我也只是一軍主帥,並不是真正的女人。我對蕭瑜道句:“蕭瑜,這是我與軒轅凌的事情。我甘願。”
蕭瑜恨恨道:“我不願。你楊子吟千軍萬馬在手,一柄斬龍劍可以召回百萬飛虎軍,爲這一個男的嗎?他寵愛後宮女人,你看看剛纔那些。哪個不是他的夫人,楊子吟,你是英雄,你是一隻猛虎,你怎麼會與那些女人分享丈夫?我蕭瑜爲將十幾年。就是拼着不要這一個忠臣良將的名聲,也不願意你在這南宮裡面受苦。”
我雙手激動的搖着蕭瑜:“你糊塗啊。蕭瑜。我與軒轅凌的感情不是如你想的那樣。我愛他,他也愛我。蕭瑜,我從來沒有後悔回上京城。我知道你疼我,但是你不能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來。你是堂堂世代忠勇的蕭家後人,你的家族三代都是保家衛國的將軍元帥,你知道你這樣的話會辱沒祖宗嗎?”
“楊子吟,我想你,我想的都快瘋了,你知道嗎?聽說軒轅凌與你不和。我就想管他的什麼保家衛國,我蕭瑜想保的也只有你一個罷了。”
我看蕭瑜越說越激動,將他的手甩開:“蕭瑜,別忘記了,你還有清蓮跟思洋。”
蕭瑜悲慘的笑讓我驚住。他緩緩道:“楊子吟,你好殘忍。”
我輕拍下他的肩膀:“我與你今生只能是將帥。你永遠是我的左膀右臂,也永遠是我的兄弟。你相信我。軒轅凌對我很好。”
“真的?”
我肯定的對他點頭。
他在問:“爲什麼他比我晚認識你,你卻先許他。”
我搖搖頭,看蕭瑜已經恢復理智了。對他道:“我六歲就被他定下了。若是沒楊家的滅門,只怕我會更早嫁給他,給他當王妃。”我將一些記憶裡的事情告訴給蕭瑜。蕭瑜聽的一臉的不相信,問我是否故意編故事。
“我真沒騙你。真的。我早就被他定下了。”我一臉的認真是想告訴他。沒有什麼任何的錯過。只是早就命中註定我與他此生的夫妻情緣。
蕭瑜苦笑:“所以你就把清蓮給了我。”
我問他:“你跟清蓮不好嗎?”
蕭瑜不回答。我拍他下,他才道:“或許我該放開心去與我的夫人好好的愛一場。”
我會心微笑。這是我最想要他做的。
蕭瑜一臉認真的請求道:“讓我吻你一下好嗎?”
只是我想不到蕭瑜會提出這個要求。此時李呆子拿着酒罈入內。聽了話,尷尬的大笑三聲:“蕭將軍還沒喝酒就醉了。”
我輕笑一聲。感激李呆子的出言解圍。
蕭瑜看了李呆子一眼,將他手中的酒罈子奪過,扔向我。
我將酒罈子打開。灌了一口酒。酒苦澀無味。
“好酒”蕭瑜喝過一口說道。
我將酒扔給李呆子:“你喝一口。”
蕭瑜將酒搶過扔到我手中:“這酒只能你陪我喝,你難道忘記了,今日這事,明日我就要入天牢,難道你不該爲我送行嗎?”
涼意絲絲襲來,樹葉飄零落了地。爲了軒轅凌,我甘願被世人唾罵,但是蕭瑜呢?將酒灌進口。與他對壇三擊:“天牢,我陪你坐。”
他搖搖頭:“我甘願的。”
我不去看他眼,每次相見總覺得自己愧疚的已經擡不起頭。酒灌喉,絲絲落地。
李呆子一邊阻止一邊說:“將軍別在喝了,元帥也別在喝了。陛下應該快來了。”
我就是在等他,只有他,這齣戲才能下得去。既然他們導演了這場戲,肯定是希望軒轅凌知道。
蕭瑜望我一眼,將我手中酒罈奪下。問我:“那日說的話,可還當真?”
我想起那年將軍府後花園的事情。輕笑一聲,奪過他手中的酒罈子一躍上了樹。坐在樹上,看向這御花園的景。果然挺美的。飲一口,酒罈飛向他,他將手中酒扔向李呆子,扇子撐開穩穩的接住我扔去的酒罈子:“本帥既然許了諾,就不會變。”
他臉上似乎很滿意,執扇起,扇子上的酒罈子往他嘴中送去,咕嚕咕嚕的喝完壇中酒,扔向地上。碎裂聲連着摔門聲,一起傳來。
我望向軒轅凌。心下暗道不好。雖然有主意軒轅凌來,但是沒打算讓他聽一些話。蕭瑜淡淡看着他。
只是天空明明晴空萬里,這裡卻似狂風暴雨似要傾然而下一般。軒轅凌沒有說一言,摔門而去。
李呆子還沒反應過來。蕭瑜已經將他手中的酒罈子奪過。李呆子問了句:“剛。。。才。。。是。。陛下嗎?”
我與蕭瑜都對他點頭。他已經汗如雨下。蕭瑜喝過一口,將罈子扔給我:“喝完它,我該去天牢報道了。”
我喝過一口。嘆聲氣,勸蕭瑜一句:“執念別太深,該放下要放下。”
“那你能放下軒轅凌,回邊關嗎?”
我一聽,當我沒說,自嘲的笑了一下,將酒灌口。
李呆子覺得這兩人都是瘋子,今天這一鬧,只怕是要滿城風雨。這陛下剛纔的盛怒可以看出,這兩人只怕人頭都要不保了。怪胎啊。這兩人到底什麼關係,話裡有話一段了。想想等下要趕緊回去跟秋月把事情說下,這元帥若有事情,他的日子也不好過。
蕭瑜離去前說句:“那日瓊芳閣見你穿女裝,那時候驚豔到了我。”
心中泛起漣漪,嘴上一絲微笑掛着。見他衣袖一收,擡步毫不留情出了雨花閣。
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
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
我從樹上飛下。將還在驚嚇中的李呆子給搖了一下:“看什麼呢。”
他張大嘴巴,將話嚥下,看我看他,找了句話:“末將好像剛纔聽了不該聽的話”
我哈哈大笑:“你不該聽的話已經聽一下午了。”
天邊白雲已經被紅霞給染紅。這夏日的夜晚註定了它不會平靜。我將剛纔給蕭瑜看的信從懷中抽出,交給了李呆子:“把這信給陛下送去,就說是你發現的。”
李呆子點點頭。我知道他不敢拆開信看,我走出雨花閣,跟他提醒說句:“本帥去趟樂憂王府,你送信時候,小心自己的腦袋。”
說完看下這滿園的夏景。草木皆已經在變色,這雨跟風,早就應該來了。都嫌它來的太晚了。
飛躍而起三翻身,朝宮門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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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相見時難別亦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