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三娘爽朗地笑了起來,卻看江南愁煞氣紅了臉:“臭婆娘,你罵誰呢?”
朱三娘以長袖掩面,笑着道:“愁煞愁煞,叫我說當是醜煞,醜得連風景都能煞住,這取名之人倒是用了點心思,當真是說實話呀。”
聽到這裡,謝衡也不禁笑了出來。江南愁煞臉上掛不住,揮舞着短刀,罵道:“臭婆娘,廢話少說,動手吧!”
江南愁煞一個箭步衝上前去,短刀向朱三娘肩部劈去,朱三娘腳下緊騰挪,一個轉身讓他劈了個空。江南愁煞步伐加緊,揮舞短刀簌簌生風,左斜劈,右斜劈,朱三娘只得步步後撤。不消三五招,她已被逼至背靠岩石,退無可退。江南愁煞道:“怎樣,臭婆娘,識相的趕緊給爺爺叩三個響頭,我或許可以饒了你。別讓江湖人笑話我欺負一介女流。”朱三娘理了理額頭凌亂的頭髮,捂着胸口,噘嘴說道:“醜煞,沒想到你這麼兇,你現在給姑奶奶叩三個響頭,我饒了你還差不多,不然,我可要出招啦!”江南愁煞輕蔑地說道:“好,爺爺就讓你見識見識愁煞刀的威力!”
江南愁煞撩動短刀,轉身掛劈,揮刀之處彷彿有風雷之音。他在江南一帶作惡多端,以打劫漁民爲生,漁民對他恨之入骨,只要碰到他,辛辛苦苦出海半個月所得,就化爲泡影了。因此人送外號“江南愁煞”,誰知這劉四海得了這個外號,倒覺得十分霸氣。
朱三娘不慌不忙,躲閃之餘,右手忽然揮動,一條綵帶飛出,將江南愁煞右手縛住,左手一掌向他胸口劈來。江南愁煞順勢左手掌力相迎,硬生生接了這一掌。雙方手下此時也已打作一團,許子未和謝衡眼見兩邊扭打在一起,刀劍光芒閃爍,呯碰之聲連響。
二人慾趁亂溜走,剛走幾步,卻被另一撥人攔住了去路。領頭的兩人,均是四十歲左右,其中一人頭髮已有些花白,另一人卻是個和尚。“二位少俠請留步,在下衡山掌門陸嶽鬆,攜少林智淳大師前來,與二位共商一事。”
另一邊江南愁煞與朱三娘,一時之間誰也無法取勝。他們都知道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道理,於是兩邊紛紛停手,卻又不太敢明目張膽得罪衡山派與少林寺這等武林大派,只得在一旁靜觀其變。
許子未拜師謝平時,曾聽師父說起過登雲劍法的來歷,約百年前,登雲劍法祖師爺曾求教於衡山派,後在衡山雲霧十三式基礎上創立了登雲劍法十八式,百年來雖再與衡山派再無甚瓜葛,但有祖訓,凡登雲劍法後人,必要善待衡山弟子。
陸嶽鬆身材瘦長,面如冠玉,一臉正氣,輕袍緩帶,手持長劍,腰間還彆着一根笛子。朱三娘道:“陸掌門,久聞貴派前輩瀟湘夜雨莫大掌門,胡琴技藝高超,不知您的笛聲又如何呢?”說着走上前去,一手扶在陸嶽鬆肩上,另一手摸向陸嶽鬆腰間。
陸嶽鬆向後一退,伸手出劍,眼前青光一閃,一柄細細的長劍揮出,直向路旁一棵松樹而去,蹭蹭樹上的幾顆乾枯的松果,每一顆都被削去了兩個指甲蓋高的一層,被切掉的一層落在地上,而樹上的殘留的松果卻一個也沒有掉下來。
陸嶽鬆收劍,向朱三娘道:“朱三娘見笑了,我劍術未精,對音律的領悟更是淺薄,如何能與莫大前輩相提並論。”朱三娘見陸嶽鬆劍法精妙,自己絕非他對手,便不敢再撩撥他。
許子未走上前去,拱手道:“拜見陸掌門,不知陸掌門有何賜教。”陸嶽鬆上前道:“有生之年能得見謝大俠高足,真乃幸事,天佑我衡山劍法不致失傳啊。”
陸嶽鬆說,當初莫大前輩的師祖和師叔祖,在華山絕頂和日月神教十長老交戰斃命,莫大前輩的師父年紀較輕,對衡山雲霧十三式只知大概,加之這些年衡山不少前輩身故,導致大半劍招已逐漸失傳。今日來意,是借登雲劍法劍譜一觀,補齊衡山雲霧十三式缺失部分,他願意以衡山迴風落雁劍相贈,請少林智淳大師前來,也是一同作個見證。
此時,許子未明白了眼前這些人的來意,只怕師父和程掌門已遭不測,這些人才會像蒼蠅一般肆無忌憚地圍上來,不過是衝着師父那名震江湖的登雲劍法來的。其實他自六歲起跟隨師父習武,劍法從來都是師父口傳身授,並未見什麼劍譜。素聞衡山歷任前輩風骨,皆爲坦蕩謙和,氣量宏大之人,莫不是今日情狀,他絕不可能相信,眼前這個陸嶽鬆,貴爲一派之長,竟也來打起劍譜的主意來了。
許子未道:“陸掌門過謙了,如今師父在外未歸,我承蒙師父教導,不敢將劍譜輕易外傳。”
陸嶽鬆點了點頭,眼睛已有些溼潤,道:“前些日子,師叔仙逝,臨終交代了劍法失傳一事,我在師叔靈前起誓,必要求得謝大俠答允,請登雲劍法一觀,修齊衡山雲霧十三式,以告慰衡山各大前輩在天之靈。”說着從懷中取出一本劍譜,交到許子未手上,說道:“這就是本派迴風落雁劍,請許少俠務必留下,只是此處人多,更非我門中人,許少俠可在無人處,細細參詳。”
許子未心想,這人好生厲害,這一招分明是以退爲進。許子未對別派什麼劍法根本不感興趣,他此時擔心的是師父的下落,而今日這些人也必不可能空手而歸,他心裡咬定了主意,寧爲玉碎,不爲瓦全,如有不測,必不能叫這些人奸計得逞,只是謝衡並不擅武藝,該如何保得他周全呢?許子未環顧眼前地勢,背靠山谷,不知深淺,下山的路也已被江南愁煞和朱三娘團團圍住,正思考間,一時之間有點語塞。
此時人羣中一人,眼看許子未似乎有所猶豫,唯恐他答應了陸嶽鬆,喊道:“陸大掌門,當日你趁謝大俠不防,一劍取了他性命前,怎麼竟沒得到他的劍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