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凌風查獲兵器丟失一案很快就被傳入皇城中。
龍案前,雲凌飛翻閱奏章,萬籟俱寂,喜公公靜立在他身側,茶杯空了,立馬就添上,燭光暗了,便給挑明。
喜公公只覺眼前一閃,龍案前憑空出現一人,渾身黑衣,蒙着半張臉。顯然,喜公公對這些會忽然出現的黑衣人已經習以爲常了,他們是雲凌飛培養的暗衛,專做大內侍衛不能做之事。
黑衣人單膝跪下:“主上。”
雲凌飛微擡頭,手執清彩漆纏枝蓮紋紫毫筆:“說。”
黑衣人:“明日午時,雲凌風將進皇城。”
“一個人?”
黑衣人:“不,押着鎮國侯,還有……”
雲凌飛略覺得詫異,自己的暗衛一向沒有絲毫猶豫,今日卻吞吞吐吐:“還有誰?”
“伍顏歡。”
雲凌飛驚訝,挑了挑眉:“哦?伍顏歡……她究竟什麼來頭?”
黑衣人:“伍家大小姐,父親乃先皇時期戰將。”
雲凌飛放下紫毫筆:“還有呢?”
黑衣人背後爬上一陣細細密密的冷汗,他有一種直覺,要是不說出點讓主上感興趣的事,他會殺人自己……“雲凌風已經把伍顏歡休了,但是今日卻又帶她回皇城,而且伍顏歡不像是伍家大小姐的樣子,她……很厲害,不畏艱難,遇事不亂。”
雲凌飛忽然就起了濃厚的興趣:“休了……這朕可不知情啊……”
第二日午時,雲凌風回皇城的消息傳遍了大街小巷。雖然他在百姓中是一個高高的、冷血的、像修羅一般的存在,但正是因爲有他的存在,邊疆的戰亂才能夠平息,百姓才得以安穩地生活着。因此,在百姓眼裡,雲凌風是極好的。
雲凌風這次查獲了兵器失蹤一案,更是深得人心,人人都覺得四王爺無所不能。
正當大家都出城門欣喜若狂的時候,唯有一人憂心忡忡。
兵部尚書府上,薛明良今日一早便得到了雲凌風回皇城的消息。
頃刻間,好像所有的線索都聯繫到了一起,薛明良想在思緒裡抓到一點什麼,但惟獨缺了一樣東西,讓他始終也猜不透這個局,到底是怎麼布的。
很多次,他都能感覺到皇上對他的打壓,很晦暗,不明顯,但每一次如若不是他僥倖逃脫,必定有生命危險。那麼這一次……薛明良即使看不破整個計謀,但他直覺,下場難逃。
兵器失蹤是一件大案子,弄不好就是通敵賣國的大帽子扣下來。本來應該交由大理寺刑審,但是這次,皇上好像鐵了心要徹查清楚,打算親自審問。
雲凌風剛回王爺府,便接到皇上口諭,明日上朝之時,將鎮國侯押上,即刻審問。
喜公公陰陽怪氣地說道:“四王爺,可聽明白了皇上的意思?”
雲凌風最見不得佞臣妄爲,特別是這個喜公公,仗着照顧皇上的衣食起居,自我感覺像是掌了高權的樣子,趾高氣昂。
雲凌風:“有勞公公。”便拂袖而去,不賣一點的臉色給他。喜公公每次傳皇上口諭或者是聖旨,哪一次他們不是把他奉爲座上賓,像雲凌風這樣冷面相待的,喜公公自然會記恨在心裡,總有朝一日,有機會的話,一定會在皇上跟前參上一本。
所以,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便是這個道理。
伍顏歡身體上的傷口已經癒合,但是殘酷的嚴刑拷打讓她精神上受了極大的傷害。每到晚上
入睡之時,每每都會噩夢纏身,令她輾轉難眠。所以她的身體還並不大好,任然很虛弱。
雲凌風一入皇城,便派人去請了御醫來給伍顏歡醫治,御醫的說辭跟那個大夫如出一轍,伍顏歡身體上並無大礙,只是精神上要恢復,要花很大的心思。
雲凌風私下請教了御醫,御醫是皇宮裡的老臣了,也是看着雲凌風長大的,對他存着一番父親般的心思。今日見他能夠爲一個女子委身求教,心裡也是感慨,終於,那顆堅固的心房裡,住進了一個能溫暖人心的女子。
御醫:“是心傷。老夫聽連超說了伍姑娘受傷的經過,是受了極刑,想來心裡的創傷更深。這說得明白一點,就是嚇破了膽。”
雲凌風:“那要怎麼才能復原?”
御醫:“精誠所至金石爲開,心上的傷,自然要以心治心。明白了?”
雲凌風虔誠地點頭:“凌風明白。”
雲凌風進屋,伍顏歡已經從牀上下來了,他趕緊阻止:“你怎麼下牀了?”
伍顏歡指了指桌子:“我渴了。”
“我給你倒水,你先回牀上躺好。”
伍顏歡依言,躺回牀上。
雲凌風倒了茶,右手拿着,左手攬過伍顏歡的腰,把杯子湊到她的脣邊。眼神裡的意思就是“喝吧”,但是伍顏歡覺得有點尷尬,畢竟雲凌風以前在她心裡,就是冷兵器、鮮血、戰場,是冷酷的,忽然這麼反常的溫柔,讓她覺得有點不適應了。
“不喝?”雲凌風問。
“啊?喝的。”伍顏歡低頭,確實是渴了,一口氣杯子就見底。
雲凌風詢問:“還要嗎?”
伍顏歡搖頭:“夠了。”
雲凌風把杯子放回桌子上,又副坐到牀邊:“御醫說,你是心病。”心病,便要講明白了,不然她會越陷越深。
伍顏歡自己的身體自己很清楚,瞭然地點頭:“我知道,白天我能控制自己不去想,但是一到晚上睡着的時候,我控制不住。夢中……”伍顏歡臉上流露出害怕的神色,“很暗,很黑。”
雲凌風順勢把她擁在懷中:“不必害怕,我在這裡。”
伍顏歡當然知道雲凌風一定會保護她,但是心裡在無知覺的情況下,她無法控制思緒的走向。往往一進入夢中,那彌天的黑暗就會席捲而來,讓她透不過氣來。
但是有云凌風在,伍顏歡卻覺得安心,至少,她覺得周身溫暖,沒有那麼寒冷。
第二日,朝中人人自危,猜測云云。雲凌風已經放話出去,已經找到兵器丟失案的最終主謀者,這次帶回鎮國侯,將當着皇上的面指認出罪犯。但是沒有一個人清楚,這主謀到底是誰?
喜公公一聲尖銳:“時辰到——百官入朝——”
雲凌風第一個踏進太和殿,器宇軒昂、戎馬氣概,讓人不自禁要低下頭去。雲凌風是天生的帝王,自帶有一股能讓人臣服的威懾力,但是不幸,他的出生,註定與帝位失之交臂。
喜公公:“皇上駕到——”
衆臣跪拜:“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雲凌飛眼裡只看着雲凌風,在衆臣都低頭臣服的瞬間,閃過狠戾,恨不得把他撕碎了血肉,吞噬殆盡。但是他隱藏得很好,從小他就學會隱忍,把自己的感情收起來,放到內心最深的地方。
“平身。”雲凌飛淡淡地說道,衆臣起身,雲凌飛是唯一一個敢與皇上直視的人。
雲
凌飛:“今日,四王爺給朕帶來一個好消息。凌風,是什麼消息呢?”
在強壓的逼迫下,雲凌風也不動聲色,鎮定地說道:“回皇上,臣已經查明兵器丟失一案。”
皇上:“哦?說來聽聽。”
雲凌風壓低聲音,用內力,把聲音傳入殿外:“請鎮國侯。”衆人驚訝,這一句話說得是極其平穩的,很低沉,卻清楚地傳入每一個人的耳朵裡,雲凌風的武功已經到了這個境界了嗎?
鎮國侯被大內侍衛押上來,鎮國侯早就已經跟雲凌風合計好,此時此刻卻也要裝出一點驚慌失措的樣子來:“臣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雲凌風道:“皇上,這次我出城查辦兵器丟失一案,途中不斷被人阻擾,後來臣又身受重傷,多虧了侯爺相助,才得以脫身。在鎮國侯府的時候,又有黑衣人行刺,臣與鎮國侯故意放走黑衣人,然後暗中跟蹤,皇上,您猜最後黑衣人到了哪裡?”
皇上頗感興趣:“去向何處?”
雲凌風:“兵部尚書薛大人的府上。”
一石激起千層浪,薛明良打了一個寒顫,當雲凌風說出黑衣人的時候,他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果然……再看皇上一點都沒有驚訝的樣子,便把這件事情有了個通透的瞭解……皇上這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一石二鳥。
薛明良知道自己掙扎無意,註定成爲蟹蚌相爭中失敗的一方,於是大步上前,跪下叩首:“皇上!”
雲凌風趁熱打鐵:“皇上,所有的事情鎮國侯比臣還清楚。等我回府的時候,在府中發現了大量兵器,問這朝廷中,誰能私自調動數量如此龐大的兵器,除了皇上您,恐怕只有薛大人了吧?”
皇上支着下巴,微笑地看着說的頭頭是道的雲凌風,和跪在一旁的鎮國侯、薛明良。
好啊,雲凌風,這手,做得妙極了。
“鎮國侯,朕問你,四王爺剛纔說得可都是事實?”
鎮國侯把頭低在地面:“是,王爺說的句句屬實,黑衣人進了薛大人府上,小人知道得一清二楚。”能不清楚嗎?!那個黑衣人就是薛大人按照皇上您的吩咐,來跟我接頭的……
薛明良像是在熱水裡滾過了一遍,跪得筆直。
皇上:“薛大人,你可有話說?”
薛明良最後擡眼看了這個坐在龍椅上的一手遮天的男人:“臣,無話可說。”
勝者爲王,敗者爲寇。
既然要謀得權位,就要做好隨時丟掉性命的準備。
皇上:“兵部尚書薛明良,誣陷忠良,亂朝綱;私藏兵器,觸謀反。即刻革去官位,斬立決;家中九族,行流放;所有財富,收入國庫。”
薛明良叩首:“臣,謝皇上!”謝什麼呢?不殺老小?這計謀本就是皇上設下,一步步引誘他踏進去的。
在朝爲臣,腦袋天天栓在褲腰帶上,一不留神,就是人頭落地。
薛明良被大內侍衛帶了出去。
大臣們像是要緊緊捂着自己的脖子一樣,個個都一言不發。
皇上:“這次案子四王爺辦得好,賞。”
雲凌風不卑不亢:“謝主隆恩。”
皇上一個眼神,喜公公便領會了,尖起嗓子:“有本啓奏,無事退朝。”
現在還有誰敢在這個檔口上彈劾其他人啊,偌大一個太和殿,鴉雀無聲。
唯有喜公公尖銳的聲音穿透人的耳膜:“退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