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在那裡——”北辰陌猛然轉身,看着那扇緊閉的窗戶,還有窗戶後面晃動的人影,冷着眸子,一聲厲喝。擡眼示意了躲在一旁的暗衛,暗衛會意閃身衝了出去,並沒有去看倒在角落裡的裕嬪一眼,而是暗使輕功翻身上了千歲殿偏殿的屋頂。
而此刻千歲殿的屋頂上,在琉璃瓦上疾行了幾步,除了一彎孤月獨照,沒有一個人影。暗衛疾走幾步,並未察覺出任何異樣,翻身而下,看了眼靠在窗口,已經嚇傻的女人。面無表情地領着她的衣領,將她半拖到了殿內。
千歲殿外又恢復了平靜,朱門後,決煞的身影緊貼着木門,輕呼了一口氣。確定院中無人後,飛身翻過來一人多高的宮牆,朝明月閣的方向快速隱去。
內殿內。
沈青鸞已經被人扶到了牀上,躺在牀上的她面色蒼白,輕顫着朱脣,似乎被驚嚇的不清。而地上那幾條作亂的太攀蛇,早就在它們出現衆人眼前的那一刻,被隱在一旁的暗衛,連發的幾枚柳葉刀死死的釘在了地上,掙扎着慢慢死去。
當看到裕嬪被暗衛拖着進來的時候,沈青鸞臉色更加蒼白,如同一張透明的白紙。
北辰陌溫柔着目光看了裕嬪一眼,裕嬪便知大禍臨頭了,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卻不開口爲自己聲張。因爲跟了北辰陌這麼多年,她雖然不瞭解眼前這個迷離淺笑男子的心,但她卻瞭解他的做事方式。當你栽到他手裡的時候,千萬不要喊冤叫屈,否則的話,等待你的,絕對是比死亡更爲恐怖的事情。他有上千上萬種讓你生不如死的方法。
“太醫來了沒有?”厭惡的看着地上那灘血跡,北辰陌幾不可見的皺起眉頭。宮女,太監精明的如同人精,立刻會意的過來處理地上太攀蛇的屍體和那灘殷紅的血跡。
裕嬪擡頭看着自己不遠處的那攤血跡,長髮遮掩下,她勾起了脣角。
“回皇上的話。太醫院的太醫已經派人去青龍,應該馬上就到。”一旁的一個小太監躬身回話。
“哦?那就叫那個張太醫過來吧。”北辰陌想起今天在明月閣的那幕,隨口說道。
“不——”沈青鸞聽到張太醫的名字,條件反射性的搖頭。恍覺自己似乎有些失態,看着北辰陌遲疑的眼神,沈青鸞不顧身上的疼痛坐起,朝北辰陌虛弱的笑笑,“皇上,臣妾覺得張太醫既然如此受卓貴妃的器重,青鸞怎麼好與卓貴妃相提並論,也勞張太醫出診。還是到太醫院隨便請個太醫來就好,不礙事的。”
“那依婉貴人的意思,是要忤逆朕的意思了?”北辰陌笑了笑,走到沈青鸞的身邊,摁住她的手。湊到她的耳邊輕聲道,“是不是這個張太醫……”
“不是……”沈青鸞狠命的搖着頭,卻被北辰陌凌厲的眼神的嚇得禁了聲。
“既然不是那就學聰明點。”北辰陌親暱的拍着沈青鸞的肩頭,看了一眼跪
在地上的裕嬪,勾脣笑了笑。“裕嬪,你說是嗎?”
“皇上聖明。”裕嬪誠惶誠恐的答道,同時心更提了起來。緊張的攥着手心,若是此番下來皇上並未理會她,那麼說明她還有活路,一旦皇上問了她一句,那麼代表的是她的每一句話,都是誘她入圍的陷阱。
一室靜謐,殿中的沈青鸞和裕嬪兩人各懷心思,彷彿達成了共識,暫時放棄了個人恩怨,都懷着各自詭異不明的,小心翼翼的看着殿中的那一抹明黃色。北辰陌看着這些偎依在他身邊,口口聲聲說着愛他的女人們,忽然覺得渾身發冷,這便是他想要的嗎?縱使後宮佳麗三千又如何?終究抵不上卓爾一個。
“皇上,張太醫來了。”一個小太監推開內殿的門。張太醫緊跟着他的身後進來行禮。“微臣參見皇上,婉貴人。”
“起來吧,張太醫。”北辰陌笑了笑,指着牀上躺着的沈青鸞,“去給婉貴人看看。”
“是。”張太醫的八字鬍一撇,轉過身將身上揹着的藥箱擱在一旁的桌子上,拿出藥箱,抽出裡面的小軟枕。眉毛不自覺的輕皺了一下,心底自問,這婉貴人明明知道自己假裝會醫術這件事,因爲自己就是被她花錢僱進來的江湖騙子,現下居然點名要召見他來看病,還有皇上在身邊,究竟是所爲何事啊?
“張太醫,張太醫。”一旁隨侍的小太監看見他在發愣,輕聲提醒道。
他這才輕咳一聲,硬着頭皮朝牀畔走過去。“婉貴人,得罪了。”
沈青鸞的腹部已經沒有了陣痛感,只是虛弱的靠在軟枕上,不情願的伸出手,讓他診脈。
“敢問娘娘,您的臉色爲何如此蒼白呢?”張太醫假作診了一會兒,放下袖子。故意找話詢問婉貴人,以便於自己一會兒好有些說辭糊弄衆人。
沈青鸞呼吸一窒,小心的擡眼看了一眼一旁束手而立的明黃色身影,假作害羞的低下了頭,“本宮不小心磕了一下,皇上擔心,才讓勞煩張太醫您親自過來一趟,本宮現下的身子如何了?”
張太醫看着沈青鸞的臉色,心下了然。回身對北辰陌稟報道,“回皇上的話,婉貴人無事,還望皇上以後多加註意,婉貴人懷有身孕,房事不宜過激。”
“哦,是嗎?”北辰陌鷹眸閃過一陣冷光,看着牀上沈青鸞緊張的臉色,溫柔的投給她安撫的目光,卻讓沈青鸞的心更加發涼。
“朕看着婉貴人的面色蒼白,不如請張太醫開一服藥如何?”北辰陌按住張太醫準備收拾藥箱的手,將他摁在了身旁的凳子上,“朕看着你開。”
“是。”張太醫擦了擦額上的冷汗。戰戰兢兢的提起筆,看着眼前空白,不知道該如何?
“怎麼?朕讓張太醫開一張方子很難嗎?”北辰陌故作疑問的看着不停拭汗的張太醫,十指緊扣。
張太醫搖了搖頭,突然想起今日
午後被卓貴妃招到明月閣時所發生的一切。
半日前。午後。明月閣。
張太醫提着藥箱疑惑的跟着一名宮女推開了明月閣內殿的大門,擡眼看了一眼坐在貴妃椅上的卓貴妃。
“下去吧!”卓爾揮了揮手,隨行的宮女躬身退了下去,隨手關了寢殿的大門。偌大的寢殿裡只剩下張太醫和卓爾兩個人。安靜的可以聽見彼此的呼吸聲,看到卓爾沒有開口詢問的意思。張太醫躬身朝卓爾行禮,“參見卓貴妃娘娘,不知娘娘讓微臣來,有何事?”
“哼,微臣?張德生,你說我是該叫你張太醫好呢?還是該叫你張老闆好呢?”卓爾站起身來,看着臉色有些發白的中年男子。他的兩撇小鬍子不自然的抖動着,勉強鎮定心神,“娘娘是認錯人了吧!微臣不知娘娘剛剛說的是什麼張老闆……”
卓爾並沒有因爲他的狡辯而惱怒,而是蹲下身子,與他平視,直直的盯着他那飄忽不定的眼神,趁他不注意伸手扯掉了他的兩撇八字鬍。嘶的一聲,張德生的鬍子就被卓爾拿在手裡把玩兒,卓爾吹了一口氣,手裡的兩撇小鬍子,就飄飄蕩蕩飛回了張太醫的臉上,張太醫手忙腳亂的撿起鬍子,趕緊貼在上去,卻因爲沒有松香脂的粘合,重新掉了下來。卓爾好笑的看着他錯愕的眼神,還有發紅的貼鬍子的地方。揶揄道,“張老闆還真是會入鄉隨俗啊!纔在這宮裡呆了兩天,就知道該自稱微臣了。那你知不知道,這欺君之罪可是要殺頭的。”
張太醫的臉色已經開始變的慌亂起來,那廝維持的平靜終於被卓爾的這一句話勾出了一絲裂縫。
卓爾再接再厲,“勾結后妃,霍亂後宮是要凌遲處死的。”
張太醫的臉已經開始僵硬了起來,如同碎裂的冰渣,一片一片的融化,驚恐在他的眸中若有似無的定格。
卓爾故意忽略他臉上的表情,從袖中拿出一個綠色花布縫製的沙包在手裡忽上忽下扔打,張太醫不解擡頭,看到卓爾手裡的沙包,他的臉一下綠了,嘴脣抖動着,不停的喚着,“玄兒,玄兒……”
張太醫正要上前搶奪卓爾手裡的沙包,卻被卓爾翻身躲過。卓爾笑嘻嘻的將沙包從左手扔到了右手,又從右手扔回了左手,“張太醫,本宮最後在提醒你一次,事關龍裔,江山後繼,若是張太醫插上一腳,這可是要誅九族的。你說,玄兒這麼乖巧懂事的孩子要是沒了父親,他以後是爲了找父親進宮斷子絕孫做太監呢?還是被人販賣了做奴隸。”
“娘娘,我張德生知錯了,還請娘娘饒過小人的一家人吧,他們跟我沒關係,只是我已是財迷心竅,才聽信了婉貴人的話,跟她入了宮。”張太醫跪在卓爾面前,不停地磕着頭。直到額頭紅腫起來,也未停下來。
卓爾眨巴了下眼睛,看不下去了。冷冷的開口道,“本宮知道你的誠意了,起來吧,不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