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姐想到了煙煙的話。
患難見真情,同樣是喜歡,一個放在嘴上,一個藏在心裡。
他就是把喜歡藏在心裡的人嗎?
“喜歡爲什麼要藏着?”她不解地問。
李落寒哪知她心裡想什麼。
喜歡藏着什麼東西?
她喜歡藏東西?
李落寒摸不着頭腦。
想到她弱不禁風,不由擔心,她不會摔壞了吧?
他連忙坐起來,把人抱着,東摸摸西摸摸。
“哪裡疼?快給我看看。”
大師姐睜着一雙大眼睛瞅着他。
她剛剛有說疼嗎?
“笨蛋!”
李落寒眼神一暗,他是挺笨的,比不上從風和蘭深聰明。
怪不得她要嫌棄。
大師姐站起來,想讓他也站起來,畢竟藥草堆裡躺着太不舒服了。
回頭一看,見他怎麼有點失落。
不過隨口罵了一句,傷心了?
煙煙總是罵他打他怎麼不見他傷心。
他在這裡給她裝玻璃心?
苦肉計?
其實他沒那麼脆弱,就是對喜歡的人的話特別在意。
可能隨便一個字眼,就會想很多。
患得患失。
大師姐盯着他,說實話,這樣安靜的他還挺好看。
劍眉星目,棱角分明,健康的麥色肌膚,比從風那種白切黑的小白臉英武許多。
她一時沒想起來,李落寒膚色偏黑是被雷劈的後遺症。
許久許久以後,他也會變成小白臉。
看在他有點可憐的份上,大師姐覺得自己應該同情一下。
所以她腳一軟,又跌了回去。
“啊!”
她儘量保持優雅地跌倒下去。
憂鬱的李落寒來不及多想,又把人抱住了。
剛剛不是站穩了嗎?怎麼又倒下了?
唉,她真的太嬌弱了,他要時刻護着才行。
大師姐趴在他身上,手臂圈着他的腰,臉貼在他胸口,不肯起來。
咚咚咚!
他的心跳比擂鼓還猛。
心疼聲越快,她笑得越開心。
李落寒不知道她在笑,想推開她看看她的臉。
“怎麼了?你倒是說話啊。”
他擔心得要命,偏偏小姑娘是個悶葫蘆,把他急死了。
這要是哪裡受傷了,耽誤治療,可不把他心疼壞。
大師姐不但不吭聲也不給他看,抱着他,不肯擡頭。
“嗯——”她發出拒絕的聲音。
“好好好,我不動你,但你要是哪裡難受一定要告訴我,受傷了不能耽誤,師父有很多治跌打損傷的藥,擦了也不會疼的,不要諱疾忌醫,要乖乖聽話……”
李落寒沒轍,開始了碎碎念,指望她能聽進去一點。
青煙離開堆藥草的屋子,就去到處查看,衛之給那幾個疑似中毒的病患開了藥,暫時應該沒什麼大礙。
大夫少患者多,她就去給其他人看病。
從風本來一直跟着她,後來有官差來報,說城西一個義莊停放感染瘟疫的死人,那裡焚燒大量羌活、白朮、艾草等滅蚊蟲的藥草還是沒用,蚊蟲繁多,他們擔心會加重瘟疫。
青煙叮囑他小心行事。
從風離開時,遠在另一邊的夜闌對衛籟說:“師父,城西有點麻煩,我去看看。”
“去吧。”衛籟忙着給病患看診,沒有多問。
在從風和官差經過他們的時候,夜闌走了上去,“我跟你們一起。”
她對從風溫和地笑着,從風卻腳步不停,沒有迴應。
他們很快趕到城西,這裡染疫情況比其他地方都嚴重,瘟疫肆虐,哀鴻遍野。
從風看着義莊裡已經多到放不下的屍首,看向爲帶頭的官差。
“這些人死了好幾日了吧?”
冬天屍首都敗壞成這副樣子。
帶頭大哥直言:“一開始不知是瘟疫,大夫看不好,便以爲是邪祟,做了法事也沒用。”
“愚昧。”從風看了他一眼,帶頭大哥就有些氣弱。
又不是他要百姓做法事的,說他幹嘛呀?
他做大哥好多年,不是沒見過什麼大人物大世面。
可此人年紀輕輕,自帶強大氣場。
跟他一起出門辦事,氣勢直接被碾壓。
老百姓還以爲自己來了個新領導。
帶頭大哥這輩子就沒這麼窩囊。
他想挺起腰桿子教訓這小夥子,做人要謙遜。
可他不敢。
那些腐爛敗壞,加上被蚊蟲啃噬的屍首好幾個已經面目全非。
“這些屍首爲何不立即處理,一直停放在這裡?”
帶頭大哥馬上回話:“有些還沒找到家人,有些家屬不肯認領,擔心邪祟被帶回家,牽連全家。”
從風點頭:“這些現在都是毒源,不能久留。”
“可是這不合律法。”帶頭大哥爲難。
蒼山城官家對於屍首處理有一套規矩,不能擅自更改,沒事就沒事,事後有百姓鬧事就得擔責任。
他要是沒這點腦子,他還能做帶頭?
從風冷眼看向他:“什麼律法?”
帶頭大哥後背開始冒冷汗,他硬着頭皮打算開始背律法。
“《呈陽律書》第十篇雜律,第一百三十一條……”
從風直接打斷,“現在我就是律法!”
帶頭大哥左右看看,對着其他官差說道:“你們都聽到了沒有,現在一切聽從公子的!”
他言下之意是以後出了什麼事與他無關,都是從風的責任。
從風懶得理他的心思,命令道:“把周圍清理一下,即刻焚燬義莊。”
夜闌出聲勸阻:“從公子,我知道你急於清除禍害,我們也希望儘快處理,但是這些當中肯定還有人的家屬在找他們,掛念他們,若是通通都燒了,那些痛失家人的人連最後一面都見不上,豈不是要傷心難過。”
從風終於看向她,漆黑的眸子看不出情緒。
夜闌維持坦然的表情。
這些都是她精心培養出來的東西,她當然不可能讓他們就這樣毀掉。
再給她幾天時間,蒼山城定會大亂。
她自以爲自己很淡定,不會被看出破綻。
恰恰是她的淡定才讓人覺得可疑。
從風的眼神寒如冰刀,眸光犀利如刃,一般人都不敢直視。
就是青煙被他兇都有點怕怕的。
正常情況下,被他看得久了都會避開直視,夜闌卻一直很淡定,淡定得太過刻意。
從風不把她放在眼裡,甚至都不理會她勸阻的話。
帶頭大哥認爲夜闌說得有道理,“是啊,這裡有冊子,我們可以把家屬不肯認領的先燒掉。”
從風指尖夾起一張紙片,紙片掛在一具爛到發臭的屍首躺着的木板上。
紙上寫着此人的信息。
什麼也沒有,自然也沒有找到家人。
他譁一下掀開屍首上的白布,“這個人就算找到家人,你們覺得有誰願意領回家?”
官差們聞言看向那具屍首,然後急忙躲開。
就連他們這種看多了死人的都噁心得想吐,誰敢碰,誰敢擡回家。
帶頭大哥不吭聲,官差們也不動。
從風嗤笑,猛地抓住帶頭大哥的衣領,把他提溜到屍首旁邊,扣住他的脖子把他的臉懟到屍首的臉上。
發爛流膿,蛆蟲蠕動,汁水橫流。
那已經不能稱之爲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