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秀妍回到了宿舍,神情早沒了被李志龍請走時的無所謂,和見到陳朔時的那股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沒有幫忙帶崔秀英開玩笑說的夜宵,脫了鞋子,洗完澡以後便鑽進了被窩,正窩在牀上上網的崔秀英見鄭秀妍安然無恙,悄悄的鬆了口氣。
上一次“出賣”鄭秀妍的代價就是整整一個月的冷暴力對待,崔秀英心中把陳朔上上下下都罵了一遍才解恨,而現在,那個混蛋男人竟然又重新回到了她們身邊,貌似這次,來勢洶洶。
其實崔秀英至今都沒想明白自己爲什麼會幫陳朔那個忙,鬼迷了心竅?現在看來也只有這麼一種解釋了。
包括崔秀英在內,連鄭秀妍都沒覺得陳朔這種所作所爲是爲了挽回什麼狗屁之前的感情,又或者是其他,就算是陳朔一廂情願,鄭秀妍都不準備給他這個機會。
機會給過了,該付出的全都全身心的付出了,沒必要再付出一次,鄭秀妍很懶,也很怕疼。
“沒事吧?”崔秀英放下平板,小心翼翼的問了句。
“沒事。”鄭秀妍回答道。
“沒事就好,早點睡。”崔秀英關了燈。
另一間屋內,權宥莉躺在牀上,盯着天花板久久不能入睡,曾經無比熟悉的陳朔如今已經變得徹底陌生,那股讓她喜歡的孩子氣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成熟,權宥莉喜歡成熟的男人,但是。她不喜歡成熟的陳朔。
陳朔不是那個樣子的,絕對不是。
是自己把他變成了那個樣子嗎?權宥莉忍不住自嘲自作多情。真是想多了,自己哪來的能量去改變那個男人?
“還沒睡?”從浴室歸來的李順貴見權宥莉無比精神,好奇問道:“平時不是到了這個時候都已經睡得跟死豬一樣了麼。”
“要睡了。”權宥莉翻了身子。
心裡裝着事,當然睡不着,輾轉反側依然無法入睡,權宥莉乾脆來到客廳倒了杯水,想到夜裡可能還要麻煩起夜,又沒了喝水的慾望。
站在鏡子前的權宥莉覺得自己的表情實在過於嚴肅。陳朔以前好像說過,自己笑起來的樣子會讓人感覺很舒服,就算有八字紋,無非就是添了點可愛氣息而已。
這種話再也聽不到了,兩年前就聽不到了。
黑暗的客廳,也只剩下了一聲嘆息,她終歸只是個女人而已。即使僞裝的再好,即使掩蓋的再好,陳朔就是那麼的可惡,就算走了,也要在她傷口上再添一道疤。
很合他的性格,不是麼?自己作孽。不是麼?權宥莉笑了笑。
夜已經很深了,今晚少女時代的宿舍比往常安靜很多。
首爾的雪跟燕京沒什麼區別,真正紛飛起來總是讓陳朔這種身在異鄉的人倍感思親,曾經這種情緒從未有過,但這幾年或許真的像李戩說的。過慣了人的生活,也就有了人的情緒。陳朔一旦有了情緒這玩意,就喜歡學古人端一杯美酒,對着月光吟溼。
但是現在不是吟溼的時候,因爲樸智妍的攻勢十分迅猛。
打雪仗對陳朔來說不陌生,這也是兒時爲數不多的消遣娛樂項目之一,每當過冬時,葉凌那個糟老頭都會破天荒的賣肉買菜煮一頓辣味十足的羊肉火鍋,而在火鍋燒好之前,陳朔就會和蘇牧在門外一起打雪仗。
陳朔天生就不知道什麼叫紳士風格,而蘇牧也明顯不覺得女人需要被男人讓着,兩人的雪仗每次都是以陳朔鼻青臉腫爲代價收場。
因爲蘇牧總會把雪球化成冰球然後再朝陳朔的腦袋狠狠砸去,打完雪仗就是熱騰騰的火鍋,葉凌一個人喝酒吃肉,蘇牧會把煮的剛剛好的羊肉全部放到陳朔碗裡,那段時光,是兒時的陳朔每年最期待的。
現在已經很多年沒有三個人圍坐一團吃一頓飯,得到一些東西后就註定會失去一些,陳朔唯一捨不得的,就是那鍋熱騰騰的羊肉,和那年爲自己夾菜的蘇牧。
伸手拂去樸智妍劉海上的雪花,陳朔微微喘氣,說道:“以後不許聽一些奇怪的話,也不許做奇怪的事情,樸智妍按自己的心意去做就行。”
樸智妍抿了抿嘴脣,揚起腦袋道:“或許方法是有點錯誤,但是目的是純粹和正確的,有錯,但是覺得是可以被原諒的。”
陳朔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或許有種叫執念的東西已經埋在了樸智妍的心中。
“都分手了爲什麼還要糾纏人家?”樸智妍說道:“不管是電視劇還是現實,哪有分手的人還整天這樣的,不合理,不講道理,完全沒有道理!”
陳朔覺得自己得糾正樸智妍的病句:“那不是糾纏。”
樸智妍問道:“不是糾纏是什麼?”
陳朔死豬不怕開水燙:“你可以理解爲,正常的社會交際禮儀,你也知道,做生意的人講究人脈和關係,這些都是在所難免的事情。”
樸智妍看着陳朔:“爲什麼要向我解釋這麼多?”
“這不是你死纏着我讓我說的嗎?”陳朔覺得自己已經跟不上樸智妍的思維跳躍了,現在的九零後已經如此的讓人難以抵抗了?
“不對,你是在乎我纔跟我說這麼多的。”樸智妍斬釘截鐵。
陳朔嘆了口氣:“你要想這麼認爲,我也沒辦法。”
“就是在乎。”樸智妍也開始變得不要臉起來,於是陳朔敗退。
打雪仗是個體力活,打累了自然需要補充體力,樸智妍已經被金光洙帶走,滿堂賓客盡興而散,碩大的宴會廳已經空無一人,就剩陳朔一人在掃蕩殘羹剩飯。
“嘖嘖。浪費,這麼好的牛排一口不動。”陳朔左手端着被鮮榨果汁。右手夾着塊已經啃了大半的牛排,吃的滿嘴油光。
李戩從外面走了進來,見陳朔毫無分度的大快朵頤,笑道:“堂堂一會長,像個野人似的,傳出去還不被那羣人笑話。”
陳朔繼續埋頭吃着。
“該見的人都見了?”李戩端起一盤果凍,挖了一調羹放進嘴裡,說道:“我就八卦這麼一回。有什麼特別讓人值得追問的情節發生嗎?”
陳朔搖了搖頭:“沒有。”
放下肉骨頭,陳朔撇着嘴看向李戩:“怎麼感覺你現在對我總是冷嘲熱諷的呢,李戩,你爲什麼要針對我,還能不能一起愉快的玩耍了?”
李戩笑道:“對你而言,什麼纔是愉快?”
“喲,你現在是在跟我顯擺你那個哲學系高材生的內涵修養?”陳朔冷笑:“我粗人一個。不懂。”
“德性。”李戩放下空碗,從口袋裡掏出煙點燃,深吸一口,望着窗外的大雪,突然之間不再說話。
陳朔終於吃飽了,用紙巾擦了擦嘴巴。奪過李戩手中的煙吸了一口。
良久,李戩轉過頭,意味深長的說道:“你準備什麼時候娶蘇牧?”
陳朔低頭抽菸:“爲什麼這麼問?”
“誰都不是傻子,陳朔。”李戩重新點了一根菸,走到窗前打開一扇讓冷風吹了進來。凜冽的風讓人的精神爲之一振,李戩把菸頭彈了出去。轉過身看着陳朔。
“你還真的要和這裡的女人長相廝守?你還真的準備在這裡打拼一輩子?”李戩搖了搖頭:“以前不可能,現在更不可能。”
陳朔又端起了一盤椰果肉。
“你不可能娶一個外國女人當妻子,陳家要臉,丁家也要臉,你也要臉。”李戩笑了笑:“門當戶對,誰都免不了俗。”
“你在這裡有女人,誰都不會說什麼,但是如果你要娶這裡的女人,那麼有多少人會拍手稱快?”
“長孫娶了外邦女人,你讓陳家的臉往哪裡放?”李戩說道:“雖然聽起來很惡俗,很讓人作嘔,但事實就是這樣,我們還沒有強大到能爲所欲爲。”
“而且,我私心還是覺得,完全沒必要搞得好像很認真的對待一樣。”
“有服章之美謂之華,有禮儀之大謂之夏。”突然詩意大發的李戩蹦出了句頗有感覺的話,繼續說道:“你和那羣女人之間永遠有道鴻溝,狠狠心也可以打破,但我真心覺得,沒必要,真的沒必要。”
李戩望向陳朔,神情嚴肅:“因爲不值。”
“什麼時候開始,我的私事也能被上升到這種高度了?”陳朔把果肉嚥下肚子:“李戩,如果我說我討厭自己現在擁有的一切你肯定會罵我矯情,就連我自己都會。”
“我很能打,比我自己想象中的還要能打,但你說的對,我們依然無法爲所欲爲。”
陳朔放下果盤,說道:“就算你推算的都對,但爲什麼一定是蘇牧?”
“蘇牧哪裡比那些女人差?”李戩頓了頓,皺起眉頭道:“不對,應該說,那些女人哪裡比得上蘇牧?”
“有些話真的是不太適合說出來。”李戩吧唧了一下嘴巴:“我怕說出來,蘇牧會親自拿刀閹了我。”
“我暗戀過她你知道吧?”李戩笑道:“可是她這輩子唯一正眼看的男人只有你,從小就是,到現在還是,想來以後依然會是。”
“這輩子也不會改變,蘇牧,是你陳朔的蘇牧。”
“你想太多了。”陳朔說道。
“我們打個賭,我要幫你糾正人生觀和價值觀順便修補三觀,如果最後你依然能堅持,那麼我沒有廢話,如果我贏了,以後一定要對蘇牧好。”
“你只能娶她,也只會娶她,沒有比蘇牧更適合你的女人,也沒有比蘇牧更瞭解你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