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元廷從木池裡起身,穿上寢衣,對小嬌道:“我派人送你回妓館,今晚不用伺候了。”
小嬌也從木池裡起身,擦乾自己身上的水漬,而後換上寢衣,這才柔聲對趙元廷道:“將軍便留奴家在身邊罷,關於藩王妃,奴家還有許多事要說與將軍聽呢。”
趙元廷思索片刻,也便應了。
於是,這一晚,小嬌別的沒做,將她知道的關於夏沐瑤與呼爾赫之間所有的事都告訴了趙元廷。
“藩王妃貌美如花世間無雙,藩王獨寵她,夜夜寵幸她,她那小身子骨,我們這些侍妾都擔心她能不能受得住藩王的寵愛。”末了,小嬌又添油加醋道。
趙元廷聽了,咬了咬牙,簡直心如刀割。他一直捧在手心裡的疼着的小丫頭,最終卻被呼爾赫抱上了牀,想到和碩被呼爾赫欺在身下的畫面,趙元廷便覺得自己要瘋了,這股子恨,無論如何揮之不去。
此刻,趙德之死的真相在趙元廷眼裡已經不重要了,和碩依然還活着,這纔是令他最爲驚喜的事。“和碩,和碩……”趙元廷閉上眼睛,在心裡喚着這個名字,一顆心滿是複雜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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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城。呼爾赫帶着夏沐瑤在城裡玩玩停停,幾乎逛遍了紅城最絢麗的紅葉景緻。
呼爾赫詢問夏沐瑤要不要多逗留幾日,夏沐瑤搖了搖頭,她伸出小手,試圖接住因風而落的紅葉,悵然道:“深秋時節,紅葉一日比一日凋謝,再多逗留幾日,只怕這滿城紅葉便要落盡了,那時,留在腦子裡的畫面便不如這般完美了,所以,還是趁它最美的時候離開,此後便無枯萎的記憶了。”
聽夏沐瑤說出這般深刻又悵然的話,呼爾赫忍不住微微一笑,伸出大手摸了摸她的小臉,“小小年紀,滿腦子老氣橫秋的念頭,便是落了又如何,來年又是一幅盛景。”
“來年尚遠,誰又知道還會不會有機會再來看呢?”夏沐瑤扭頭看了看呼爾赫。
本是一句無意間的感慨,卻令呼爾赫的心一沉,“別說傻話,自然會有機會來看,往後每年秋天,我都帶你來看紅葉。”
夏沐瑤看了看呼爾赫,點了點頭。
待回了客棧,路遠道早已經候在客棧外,他在府裡設宴,要宴請呼爾赫。
呼爾赫自然不會去,便讓路遠道回去。
路遠道不敢堅持,又讓人擡了幾個大箱子過來,“這是本城特產,獻給藩王嚐嚐鮮。”
呼爾赫何其明白,看那家丁擡箱子的力道,箱子裡豈會是食用的特產,便揮了揮手,“都擡回去罷,紅城特產,還是留給紅城百姓享用罷,這紅城便如你的家,你身爲父母官,應該惠及百姓清廉公正,至於令公子,如此跋扈囂張,路大人你該回去好生反省一下,如何教養出這般不成器的兒子。”
聽呼爾赫又提起自己的兒子,路遠道的膝蓋一軟,忙跪倒在地:“臣已責打了他八十大板,命他閉門思過,日後也定當嚴加管教,不再讓他滋惹是非。”
呼爾赫看了看路遠道,再未言語,轉身進了客棧。
直到呼爾赫離開很久,路遠道纔敢起身,長出了一口氣,讓下人將東西全部擡回去。心裡卻總是惴惴不安,此番自己的兒子惹下這麼大的事,往後只怕藩王會盯緊紅城,往後自己真要夾起尾巴做人了。
客棧掌櫃的見呼爾赫回來了,也是忙迎了出來,一個勁兒地問安。
呼爾赫揮了揮手,帶着夏沐瑤回到了房間。
他之所以不願意暴露自己的行蹤,正是因爲一旦別人知道他是誰,個個小心翼翼戰戰兢兢地來拜見他討好他,令他不勝其擾。
待回了房間,掌櫃的忙親自將晚膳端了上去。
“本王已用過晚膳了,拿下去吧,不必再費心思了。”呼爾赫開門見到那掌櫃,無奈道。
掌櫃的聽了,忙連連稱是,轉身端着晚膳又下去了。
夏沐瑤則一直安靜坐在窗前,看着窗外滿目的美景,一臉的安然自在,見呼爾赫進屋,她起身,輕聲道:“倒想快些回到藩王府了,想回去洗溫泉。”
“明日啓程,後日天黑前應該也到了,待回去,我陪你一道兒洗。”呼爾赫輕聲笑道。
夏沐瑤嗔了呼爾赫一眼,“你整日裡都是不堪的念頭。”
呼爾赫朗聲又笑了,走過來圈住夏沐瑤,“瑤兒,我只是說陪你一道兒泡溫泉,可並未說其他,是不是你自己想多了呢?嗯?”
夏沐瑤小臉一揚,伸出手指戳了戳呼爾赫的心口位置,“想多又如何?難道你真的沒想?”
“想了,”呼爾赫握住夏沐瑤的小手,放在脣邊輕吻一下,“瑤兒,和我在一起時,你快樂嗎?”
如此私密的問題,從前他們極少交流,夏沐瑤低下頭,眉眼蒙上羞色,卻還是輕輕點了點頭。呼爾赫的好,她是最爲清楚,他溫柔卻又霸道,他懂得撫慰她身上的歡愉之處,常常令她快樂到腦子一片空白。
“我會讓你越來越快樂。”呼爾赫俯下身,在夏沐瑤耳邊輕喃了一句。
夏沐瑤只覺得臉頰緋紅,一顆心卻滿是幸福的感覺。
是的,幸福,這兩個字,原本她以爲不會和她有關係,但如今,她切切實實感覺到幸福的滋味,這滋味是呼爾赫帶給她的,只要他在她身邊,她便踏實。
呼爾赫看着夏沐瑤滿面的嬌羞之色,這個小丫頭越來越柔軟了,也令他越來越愛不釋手,他將夏沐瑤抱起來,轉身上了牀,而後輕聲道:“瑤兒,讓我好好疼疼你。”
夏沐瑤咬着嘴脣,對呼爾赫搖了搖頭,“奔走了一日,我累了。”
呼爾赫思索了會兒,今日在紅城逛了一日,夏沐瑤身子嬌弱,定是勞累不堪了,他又怎捨得讓她再受累,便道:“那便好生安歇吧,明日我們啓程回燕城。”
夏沐瑤點了點頭,將小臉偎進呼爾赫的懷裡,閉上眼睛。
翌日,早膳之後,呼爾赫一行人便離開了紅城。
路遠道帶領紅城大小官員恭敬相送,直到呼爾赫一行出了城,漸行漸遠,路遠道這才深深出了一口氣,眼前這一關算是過去了,往後自己更需勤謹小心,只怕再有任何閃失,自己頭上這頂烏紗,自己這條小命,就都危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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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城。哈廣帶着趙元廷去到當日找到趙德的山谷,下到山谷底,果然見到已經腐爛的護衛屍首,身上穿着大康的兵服。
按哈廣的說法,因爲大康送親的隊伍超過日期仍未到,呼爾赫便派人前去大康邊境迎接,卻不料發現了一片狼藉斑駁的血跡,順着痕跡查找,便見到被扔在山谷裡的屍首。
而賊匪早已消失無蹤,因事發在大康境內,北胡不大方便調查,便將趙德的屍首帶回北胡,好生保存起來,又給大康寫了國書,只待大康派人來處置此事,是剿匪還是如何,便全是大康的事了。
趙元廷沉默着看完現場,沒有多說什麼,賊匪貪財,殺人劫財本無可懷疑,但趙德以及隨行的婢女皆被殺死就有些意外了,按照正常邏輯,那夥兒賊匪,應該人數者衆,他們應該很缺女人才對,那爲何是將這些女人殺死而不是掠走呢?
再者,和碩爲何會忽然出現在北胡?她與趙德幾乎是同時來到北胡,難道是巧合嗎?
趙元廷將這些疑問一一放在心裡,一切他都想等見到和碩再做決定。哦,和碩,一想到這個名字,他便不能自持。
此後,趙元廷謝絕元成保與哈廣的再次宴請,專心等着呼爾赫回城。
他沉默得可怕,白日裡又往藩王府去了一回,站在府外靜靜看了許久,纔回到驛館。誰也不知他在想什麼。
只有趙元廷自己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他站的地方,原本是大康的土地,而如今卻變成北胡的,自己的父皇,登基之後只圖安逸享樂,不思拓展強大,照此下去,早晚有一日,大康會被北胡吞併。
他自趙長勾登基,一忍再忍,已過了三年窩囊的日子,如今兵符在他手中,已經到了不需再忍的時候了。
至於碩兒和她肚子裡的孩子……男人做大事,自然會有犧牲。
趙元廷眼神冰冷,絲毫沒有溫度,他原本就是心狠手辣之人,他可以爲了權力忍辱負重,也可以爲了權力六親不認,他心中那點僅有的柔情,統統給了和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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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呼爾赫帶着夏沐瑤回到了燕城。
元成保與哈廣第一時間趕到城門處迎接,並將趙元廷來到燕城的消息告訴了呼爾赫。
呼爾赫聽了這個消息,眉頭不由一跳,他料不到大康竟然會派趙元廷來處理此事。他回頭看了看馬車,對哈廣道:“待我將王妃送回府中,而後再議此事,先莫要將我回城之事通知趙元廷。”
哈廣忙應了。
待回到藩王府,夏沐瑤終於有種回家的感覺,一下了馬車,便仰着小臉,閉上眼睛深呼吸一口,而後扭頭對呼爾赫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