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說得漂亮,但當真正驅除米麗夫人體內的那滴詭異血液時,血女巫仍是耗費了大量靈力才終於順利完成。因爲擔心銀髮人類會過河拆橋,她還特意偷偷的藏起那滴血。若對方當真翻臉不認人,忘記對她的承諾,她就要讓米麗夫人再經歷一遍身含異血的苦痛!
“請放心,我絕對說話算話。等夫人醒來,我就帶你前往人類社會,而且一定負責你的飲食起居和安全問題。”不用對方多說,比凌心知肚明她在擔憂什麼,再一次鄭重許下承諾,“我會盡自己的最大努力,不讓你受到傷害。”
“哎呀哎呀,聽起來好像表白呢!”桃花眼嬌笑着,很討打的湊了過來,“你用這麼曖昧的說辭,當心永恆會吃醋喔!”
“利亞蘭閣下,我的第四個要求就是讓你全力護衛血女巫大人,不得讓她身陷危險,還要儘量保持她心情的愉悅。”
比凌冰冷的話語傳入耳中,桃花眼真恨不得打自己一個耳光----他幹嘛要來多嘴?這不是明擺着給自己找事兒麼!
“我不要這個娘娘腔待在身邊!”血女巫拉下臉,語帶不滿,“一想到那般嬌媚的表情是一個男人作出來的,我就很想吐……”
“你!”桃花眼氣喋喋的轉身,“像我這種前輩高人的獨特風采,你根本就無法理解,我懶得跟你說!”
原來桃花眼也有氣急敗壞的時候啊!比凌偷笑幾聲,心情大好。事實上,只要一想到米麗夫人脫離了危險。他就忍不住眉眼彎彎,連日來的心頭陰霾一掃而空。
又想到精靈擔心米麗夫人地多日昏迷會給身體帶來不適,此時正在火山外圍尋找藥材,他的心中涌動着一股暖意,面上表情越發柔和。
帶着這種溫暖的情緒,他走回米麗夫人休息的洞穴。還未走入洞口,他便一眼看到了那道挺立的黑色身影。
沉默的黑衣暗衛正站在幽暗的角落,靜靜凝視着睡夢中的米麗夫人,整個人一動不動。他的身影是灰暗無光的,眸光卻是亮得逼人。目不轉睛地凝視中,帶着一絲淡淡的、旁人難以察覺的柔暖。洞中一切彷彿瞬間靜止,盡數沉浸在一種無言的氣氛中----平靜祥和,卻又洋溢着溫馨與喜悅。
看着這一幕,比凌眨眨眼,心中忽然充滿了感動。
米麗夫人還未完全清醒,血女巫已經開始收拾行裝,準備外出遠行。除去交配期的繁忙,水族裡並無太多事務,其他女巫完全能自行處理。她也不太擔心族人的安危。有火山這種險惡的環境,又有精靈族這天然的盟友,她實在想不出會有誰來打擾族人平靜的生活。
行裝整理完畢,她將自己的外出打算告知其他女巫。雖然女巫們對她即將開始地旅程都是眼紅無比。但她們還是剋制了自己的激動心情,表示會安排好她離開後的事務,完全沒人反對她的外出決定。
女巫們剛剛離去,人魚首領又被喚了進洞。但這一次地反應卻是大大不同,一向溫和的水族男子在聽到血女巫要離開南大陸的消息後。竟然失態的大叫起來:“什麼?你說什麼?”
“你沒聽清楚嗎?”血女巫皺起眉,“我要暫時離開一段時間,提前告知你一聲。”
“不行,你不能走!”人魚的面孔都要扭曲起來,從牙縫裡一字一句地擠出幾個字,“現在是交配期!”
“紫煥,注意你的語氣!”血女巫不滿的擡眼,目光漸漸冰冷:“你倒是說說看,現在是交配期又怎麼了?”
“身爲我族女巫。你不該在交配期外出!”名爲紫煥的人魚首領氣得呼哧呼哧直喘粗氣,“爲了延續我族的優良血脈,你有責任完成交配,繁衍出靈基出色的後代!”
“別把我當成配種的母豬!”血女巫霍然站起,怒不可遏,“哼。你在說這種白癡話的時候。爲什麼不想想我的感受?”
“你每年在交配期強迫我們回到族裡,完成血脈地傳承。那時你可有想過我們的感受?”紫煥的神色幾乎能用“悲憤”形容,顫抖的雙手傳達着他心中強烈的不滿,“從來都是這樣,你強迫我們回來交配,卻從不考慮我們是否願意,會有什麼樣的心情!現在你有外出機會,就不再顧及族人,也不履行自己地職責!身爲一族領袖,你怎麼能這樣任性與自私?”
“你地膽子越發大了啊,紫煥。你當自己是什麼東西?哼,無論如何,都輪不到你來指責我!”血女巫揚起下巴,尖利的聲音在洞中迴盪,“你別忘記,到底誰纔是這族裡地王!”
的確,血女巫在水族的地位就相當於人類的國王,自己怎麼能質疑和反對她的決定?紫煥驀然像泄了氣的皮球一般,整個人軟了下去。
可是,心中的不甘與憤怒有如熊熊烈火,燒灼得他難受之極。爲什麼她就能想走就走,說交配也是她,說不交配也是她!
一直以來,她總是以延續後代這種大義來逼迫人魚定時迴歸,即使是心有所屬的人魚也必須爲繁衍水族後代而竭盡全力,去討好那些完全瞧不起他們的同族女子!天曉得有多少人魚從心底裡厭惡同高高在上的本族女子交配,那都是爲了水族的繁衍而做出的犧牲啊!可她呢?什麼交配繁衍、延續血脈,在她眼裡全不如自己的願望來得重要!
紫煥緊緊握拳,將頭壓得極低。這麼多年他都忍耐下來了,可心中壓抑的不滿與怨氣就在血女巫決意離開的一刻爆發。憑什麼她就能隨心所欲,罔顧族裡地規矩只爲滿足個人喜好。可他們就要被那些可惡的女子壓迫。過着比性奴還不如的生活!
“你還有什麼疑問嗎?”血女巫冰冷的聲音傳入耳中,紫煥搖搖頭,恭順的行禮離開。一心想着旅程安排的血女巫並未看到,在那人魚轉身的瞬間,他灰色眸子裡閃動着陰森的光。來。面對欣喜若狂的比凌和陌生的黑衣暗衛,她完全不知所措,只能柔聲問道:“比凌閣下,永恆閣下,請問這在哪裡?賽菲爾呢?”
比凌這才反應過來。母親大人認不出他!意識到比凌身份地不便,他催促着衆人趕緊離開,以便儘快讓賽菲爾出現在米麗夫人眼前。
於是一行人用最快的速度告別了水族人,帶着滿心期待的血女巫一道踏上歸途。米麗夫人昏迷多時,身體虛弱,秋凌兮便自告奮勇揹她上路,其他人從旁護持,一路細心照料着。桃花眼則是有氣沒力的跟在一臉興奮的血女巫身後,背上是一座小山般的超級大包袱----天曉得這水族女子怎會有這麼多行李!他簡直是咬牙切齒,心中暗罵不止。
等衆人回到綠海時。逖倫大陸的新年已過。換回女身的賽菲爾恍然發覺,她已經成年了!捏着那朵精巧的藍色靈力花,她心中升起幾分感概,幾分悲涼。
時光總是在不知不覺中飛快流逝。去年生日她是在梵固城堡裡度過,親人與朋友都在身邊,一同慶祝,縱情歡樂,而如今卻是物是人非。所有人都被捲入戰爭陰雲,有人失散、有人沉眠、有人逝去……
而她,也漸漸遠離那些難得的輕鬆歲月,一步一步走向自己地目標----她所必須面對的那些仇敵、她所必須打倒的那個惡魔。
在南大陸度過的幾個月就這麼過去了,賽菲爾受損地靈基漸漸復原,同魂渣的默契度也越來越高。雖然那頭九尾狐狸還在漫長的沉睡中,但五行蛇的狀態卻是前所未有的好。不知道是不是吃多了岩漿,小小地身軀暴漲數倍,怎麼都恢復不到先前一米多長的細小模樣。
而體弱的米麗夫人在精靈女王治療後完全恢復了健康。返回西大陸的日子已然敲定。只是這一次,賽菲爾決心不再帶她回到安基島。至少,在和東大陸的戰爭尚未結束之前,她希望米麗夫人留在精靈家園。這樣即使她失敗了,即使整個西大陸都落入敵手,母親大人也能在這片精靈的土地上。平靜的度過餘生。
當她小心翼翼的向米麗夫人提出這建議時。出乎她意料之外,米麗夫人靜默片刻。輕嘆一聲後便答應下來,讓她事先準備好的說辭全沒了用處。
看着面前瘦得不成模樣地白髮少女,米麗夫人就是性子再單純,也已然察覺到賽菲爾面臨的危險。自己突然出現在遙遠的南大陸,中間那毫無記憶的幾個月到底是怎麼回事,她也猜到了七八分。雖然她並不知曉血契的存在,但她很清楚自己對於賽菲爾的重要性。既然如此,她就不能成爲這孩子地負擔。
目送賽菲爾和她地同伴們離別精靈,一路遠去,始終保持着溫柔微笑的美麗面容上,悄然浮起一絲無言地悲慼。
她站在樹屋下,身處大片明亮的綠意之中,默默注視着遠方----白髮少女的背影已經消失在光線迷離的樹林中,但她依然一動不動的凝視着那個方向。
長久以來,她都是被保護得最好的那個人。她不知道自己能爲賽菲爾做些什麼,或許對她來說,什麼都不做的安靜活着,就是一種最大的幫助。只是,她會一直一直祈禱,虔誠而真切的,爲了那個她始終全心全意愛着的孩子。
她佇立許久,終於轉頭離去。這裡就是她接下來要生活的地方,潮熱的海島變成了溫暖的森林,華麗的城堡變成了精巧的樹屋,身邊的侍女變成了陌生的精靈,唯一不變的,是她身後的碧綠樹叢間,那道似乎永遠不會消失的挺立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