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之後,氣溫便開始一天天的轉暖。
草原上的積雪逐漸融化,嫩綠的草芽開始冒頭。
年輕的牧民騎在馬背上,神態悠閒,有一下沒一下的揮舞着鞭子。
驅趕着牛羊羣去啃食草場上嫩綠的草芽。
牲口們都已經餓了一個冬天,如今好不容易天氣轉暖,自然儘快吃點好的,養養膘肉。
看着四周那稀疏的草芽,以及那如同狗皮癩子般,草芽根本遮蓋不住的沙土地,年輕的牧民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臉上是肉眼可見的憂愁!
受益於入冬之前,他們去張家口乾了一票,外加並沒有什麼大風雪,去年蘇尼特部過了一個難得的暖冬。
但問題也正在於這個難得的暖冬上!
去年冬天沒什麼降雪,部落中不少經驗豐富的老人都做出預言,今年開春之後,蝗旱災害或許將無可避免。
到時候,整個草原估計都要變成一片煉獄。
這可絕非什麼好事!
草原上的生態承載力和關內比起來,實在過於脆弱。
關內如果遇到天災,或許熬一熬還能熬過去。
可草原上,一但有天災爆發,那動輒便將是滅頂之災。
深吸一口氣,壓住自己心中複雜的心緒,年輕的牧民開始驅趕着牛羊,趕往下一處草場。
羊這東西沒腦子的,你不看着他點,他會將草場上的嫩芽連帶草根都給啃個乾淨。
一但草根也被啃掉,那這片草場可就廢了。
牧民們雖不懂荒漠化的原理,但卻也明白要可持續發展,不能讓這些牲口由着性子的吃。
所以,牧羊的話,得時常趕着些,經常換地方。
“走囉,走囉,換地方……”
牧民揮舞鞭子,驅趕羊羣。
那些正在吃草的羊發出一陣咩咩聲,不情不願的開始挪地方。
只是,就在這時候。
牧民胯下的馬兒忽然發出一陣不安的嘶鳴,在地上不斷的踏動馬蹄。
唏律律!唏律律!
而與此同時,他帶着的那幾匹牧羊犬也是開始衝着一個方向,發出瘋狂的吠叫。
牧民見此,有些不明所以。
但還是下意識的安撫自己胯下的馬兒。
粗厚溫暖的手掌撫過馬兒的鬃毛,原本正在不安的嘶鳴的馬兒終於安靜了下來。
但就在這時候,牧民也是意識到了不對。
因爲,他察覺到了地面的震動。
隆隆!轟隆隆!
一陣陣轟隆巨響從遠處傳來。
隨之出現的,是視線盡頭的一大片煙塵。
年輕的牧民定睛看去,便看到了黑壓壓的一片騎兵在奔馳。
騎兵集羣中,有一面旗幟。
赤色的旗面上,是一個斗大的唐字。
“額秀特!”
“騎兵!是騎兵!”
“唐軍的騎兵殺來了!!”
“……”
年輕牧民發出一聲驚叫,心下大懼。
當即調轉馬頭,連自己放牧的牛羊也顧不上照看,撥馬便走,向着部落營地所在的方向逃去。
在他身後,唐軍騎兵呼嘯追擊。
馬蹄聲如同雷鳴!
……
阿魯音杈達木湖畔。
蘇尼特部的營地中。
一隻涮肉鍋子被架在桌案上。
沸騰的熱水中煮着蔥段,紅棗等物。
在鍋子旁,擺放着這一盤盤鮮切好的牛羊肉。
蘇尼特部大汗額多正在招待來客。
“哈哈,馬大人快嚐嚐。”
“這可是我蘇尼特草原上最肥美的羊羔子,只需拿水一煮,再沾上麻醬,香的很。”
“這可是實實在在的京城風味!”
對面的馬向雲聞言也不拒絕,拿筷子夾起一片鮮紅的羊肉,放入鍋子之中。
片刻之後,鮮紅的羊肉便變了色,很快就熟透了。
馬向雲將羊肉夾起,然後在調料碗中沾了一下麻醬,這才塞入口中咀嚼。
瞬間,一股子羊肉的鮮美,以及麻醬的香味便在他的口齒間綻放。
藉着食物的美味,回味着曾經在京城中的生活,馬向雲不斷點頭,讚不絕口。
“不愧是蘇尼特草原上的羊羔子,果然美味。”
說罷,他便放下了筷子,神情嚴肅的看着額多。
“不知大汗對在下所提出的結盟之事考慮的怎麼樣了?”
馬向雲是東清新任的禮部尚書,漢軍八旗出身,此次前來草原,便是爲了拉攏草原諸部和東清結盟,共抗來自大唐和西清的軍事壓力。
隨着大唐冊封西清新君爲西清郡王,接受西清的歸附,並在京城凌遲活剮了奕。
東清方面所承受的壓力越來越大!
爲了破局,桂良下令向草原派出使者,請求和草原各部聯盟,以共同應對來自西清和大唐的威脅。
在桂良看來,只要他能獲得草原各部的支持,那麼,攻滅西清就不是問題。
只要攻滅了西清,那他便能重新整合整個大清的力量,再聯合蒙古各部,共同應對大唐的威脅。
只有這般,大清,才還有希望!
而馬向雲便是他所派出的使者。
馬向雲出使草原的第一戰,便是蘇尼特部。
之所以選擇蘇尼特部,而不是科爾沁部這個曾經的滿清鐵桿,主要是因爲科爾沁部已經被西清給拉了過去,如今正和西清打的火熱。
東清無可奈何,只好準備拉攏蘇尼特部。
額多聞言,卻並沒有正面回答馬向雲的詢問,而是繼續招呼道。
wWW ★ttκд n ★CΟ “哈哈,馬大人別光吃肉,喝酒!”
“嚐嚐我蘇尼特部的馬奶酒,我蘇尼特部可不光是隻有羊肉,這馬奶酒也是一絕……”
很明顯,額多並不想摻和到東清和西清的紛爭中去。
或者說,他並不想站到東清那邊去。
至於說原因,很簡單。
因爲,如今的東清所面臨的局勢實在太過危急。
被大唐有意針對的他們,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有覆滅之危。
如果蘇尼特部這個時候去和東清結盟,指不定等東清滅亡的時候,自己也得被牽連。
即便不被牽連,被濺一身血也不是什麼好事。
馬向雲聽出來了額多話中推脫的意思,臉色一沉,然後說道。
“不論大汗願不願意承認,蘇尼特現在和我大清都已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大汗如今的推脫,是沒有意義的。”
“在蘇尼特部突襲張家口之後,貴部便已經得罪了大唐,相信用不了多長時間,唐軍必然會北伐報復。”
“到時候,蘇尼特部的下場不用我多說,大汗應當也知曉。”
“當今局勢,蘇尼特部若想自保,唯一的出路就是與我大清聯盟,共同抗敵。”
在東清方面看來,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既然蘇尼特部和大唐撕破了臉,那天然就是大清的盟友。
額多聞言,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不自然。
“這……這這,我部之所以去搶張家口,那還不是因爲活不下去嗎?”
“若非如此,我等又怎麼敢去主動得罪大唐?”
此時的蒙古人早已不是當年的蒙古人,被大明和滿清連着針對了小五百年,如今的蒙古可謂是其歷史上最爲虛弱的階段。
若沒有原因,他們是不敢主動去挑釁新興的中原王朝的。
蘇尼特部之所以選擇去張家口乾一票,便是因爲蘇尼特部在同其餘蒙古部落作戰時吃了敗仗,損失慘重。
撤退的途中,族中各類物資大多被搶走!
他們如果不想凍死在冬天裡,那麼,去張家口乾一票,搶些物資,就是唯一的選擇。
馬向雲聞言,冷笑一聲繼續說道。
“是嗎?”
“但貴部搶了張家口是事實。”
“本官不信唐國那邊會因爲貴部搶張家口情有可原,就放棄對貴部的報復和清算!”
“說不定,現在北伐的唐軍已經在路上!”
額多聞言,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
因爲他其實同樣早已意識到了這一點,只是不願意接受現實,所以才選擇性的將其忽視,不去想他。
如今,被馬向雲點破,他便再也沒辦法自欺欺人了。
心中,自然是凝重的!
見額多臉色變換,馬向雲繼續追問道。
“怎麼樣?”
“大汗現在願意重新考慮一下同我大清結盟的事情了嗎?”
額多張了張嘴,語氣凝重的點點頭說道。
“好吧!”
“本汗會鄭重考慮此事的……”
只是,就在這時候,額多的王帳外響起一陣喧譁嘈雜。
額多眉頭一皺,剛準備罵人,便見一個年輕牧民慌慌張張的從外邊跑了進來。
“大汗!”
“大事不好了大汗!”
“唐軍……唐軍來了!”
“……”
額多聞言,臉上的表情不斷變換。
“怎麼回事?”
“到底是怎麼回事?”
年輕的牧民聯繫深吸好幾口氣,喘勻了呼吸,這纔開口說道。
“大汗,小人在營地外放牧時,一支唐軍騎兵突然出現,從南方殺來。”
“小人不敢拖延,丟下正在吃草的牛羊,第一時間便趕回來向大汗彙報……”
額多深吸一口氣,繼續詢問道。
“唐軍騎兵?”
“有多少人?”
牧民搖搖頭,表示自己不知。
“回大汗的話,來犯的唐……唐軍一眼望不到邊。”
“根本,根本數不清有多少人!”
都說人一過萬,無邊無沿。
騎兵的話,只需要幾千騎便能給出同樣的效果。
這個牧民是真的被如同神兵天降般的唐軍騎兵給嚇壞了,沒顧得上去數一下究竟有多少人。
現在回憶起來,他的腦海裡只剩下了一片無邊無沿的騎兵驅策奔馳壯觀景象。
除此之外,別無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