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隻如此誇張而恐怖的觸手怪追殺,各派精英弟子都嚇得魂飛魄散、爭先恐後地往海面衝去,恨不能讓爹媽多給他們生出幾條腿來:面對這樣的海中巨霸,衆人就彷彿是落進了鍋裡的餃子,除了掙扎翻滾以外提不起一點兒反抗的念頭,只知道必須逃、拼命地逃!
而至此時此刻,觸手怪的模樣才完完全全地展現在了衆人的眼前:從上面往下看去,它的身軀就像是一塊大如島嶼的扁平圓餅,呈現出乳白而透亮的色澤,“餅中央”鑲嵌着那隻眼白是藍紫色、眼球是粉紅色的古怪獨眼,圓溜溜的眼珠子泛着妖異的光芒……
然而,更加出乎衆人意料之外的是,那怪物的觸手竟是分別生長在它巨大餅狀身軀的正反兩面上,因此它的外形跟普通的章魚差異很大:若是以長有眼睛、朝向上方的這一面算作這觸手怪的正面,那麼之前大肆破壞迷宮的十幾條觸手就長在獨眼周圍不遠處,以眼睛爲圓心呈環狀排布;而其反面的觸手則是生長在接近這怪物身軀邊緣的位置,數目有將近五十條之多,每一條都猙獰地往外張開,看上去當真是駭人之極。
眼看着那隻奇特可怖的觸手怪這麼快就擺脫了迷宮的鉗制、繼續對他們夫夫倆追殺不休,還憑着上下兩層的觸手像個推進器一般“噗嗤噗嗤”地快速追來,帶起一個又一個誇張的漩渦——姜皓川的臉蛋都皺成了苦瓜樣,他一邊奮力御劍,一邊哀聲叫喚道:“這下糟糕了,我們在海里面根本無處可躲,說不定會比留在迷宮裡、跟觸手怪玩捉迷藏還要死得更快一些!”
清和揮手打出一個個法術以維持飛劍的平衡並協助加速,但是在水裡面御使飛劍本來就效果不佳,速度又怎能跟海中巨霸相比?不過片刻之間,暴怒的觸手怪離他們夫夫倆已是越來越接近了!
“我已經傳訊通知了道真長老前來支援,其他人也肯定會向各派長老求救,我們儘量拖延時間等待援助吧。”破除禁制逃到海里的好處就在於此,否則消息不通,他們遲早都會被困死在迷宮裡。說到這裡,清和招出自己的飛劍踏了上去,“我們分散逃跑,離得越遠越好!”話音剛落,淡紫色的劍光便往另一個方向破水而去。
緊急關頭,清和來不及多做解釋,他相信姜皓川會毫不遲疑地按他說的去做,事實也確實如此。
清和他們夫夫倆才分開了沒多久,觸手怪已然憤怒地追了上來——就此時的效果來看,他們兩個人“分道揚鑣”的效果實在是一般般,因爲這怪物太過巨大了,清和與姜皓川即使是朝着相反的兩個方向御劍、直往海面猛衝而去,卻也仍然處在它身軀籠罩的範圍內,被十幾條觸手給攏住了……事已至此,他們倆便各自施展出渾身解數、在揮舞攪動的觸手中尋找活命的空隙,飛劍猛折急轉、上下翻飛,耍得真叫一個花樣百出、驚心動魄。
清和跟姜皓川本就是衆人之中逃命逃得最快的兩個人,既然他們倆都被觸手怪給追上了,其他人就更加別想逃了——那些巨大的觸手已經絞死了不少人,連海水都被染得紅藍斑駁,僅剩下一小部分人還在頑強地尋求着渺茫的生機。
又過了一段時間,清和與姜皓川的橫向距離總算是超過了怪物身軀的直徑,是以他們夫夫倆受到的攻擊也開始有了輕重的分別:分開逃命總算還是有一些效果的。
到了這個時候,清和的壓力減輕了很多,他的位置也越來越接近海面了。因爲觸手怪把親手摘走小蓮花的姜皓川當成了重點攻擊對象——可憐的福星被暴躁的“護花使者”逼得險象環生,在七八條觸手狂轟濫打的過程中,他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五臟六腑隱隱作痛,眼前也開始陣陣發黑……
他怎麼能被噁心的觸手殺死?那樣實在是太挫了!姜皓川咬緊牙關,逼迫他自己發揮出所有的戰鬥潛力和本能,竭盡全力去跟觸手怪繼續周旋:堅持、再堅持一下,清和肯定會想到辦法來救他的!
另一邊廂,清和距離海面只有一線之差了。雖說他一直都對福星的運氣頗有信心,但是爲了防止意外,自他們倆分開以後,清和的神念就一直牽在姜皓川的身上。感應到姜皓川已經接近極限、就快要撐不下去了,清和當即不再拖延——他從儲物袋中取出那個盛放了深海幽蓮的玉盒,打開蓋子晃了兩晃:果不其然,那觸手怪的注意力頓時就被吸引了過來,粉紅色的眼球咕嚕嚕地轉向了這一邊,追着姜皓川絞殺而去的觸手也不自覺地放緩了動作……
在觸手怪的注視下,清和挑釁一笑,竟是直接取出那朵小蓮花、張口就吞了下去,而後他猛一發力、急速衝出了海面,背影那叫一個瀟灑萬分!
嗷——觸手怪徹底爆發了,它再不去理會其它的“小蟲子”們,只死死地盯住清和一個人,那個可惡的、該死的混蛋!
當淡紫色的飛劍如反向的流星一般衝出碧波萬頃的海面,緊隨其後的是一條條粗如水桶的可怖觸手——然而清和卻是挑脣笑了起來,笑容既輕鬆又愉悅:離了水之後,這妖獸就算不得什麼了,他即使幹不掉這隻大傢伙,想逃還不簡單?若論逃命求生的本事,清和絕對是修真界裡數一數二的權威人士。
不過姜皓川還沒飛出海面呢,清和當然不會獨自離開,他準備趁此機會略略任性一把——不錯,就是“任性”:清和他不過是在自家別院裡摘了一朵“家養”的小蓮花而已,竟給這觸手怪連連追殺,先是傷了他的神魂,後又毀了海底迷宮,真當他沒有脾氣?沒有才怪咧,大魔頭的脾氣可是聞名修真界的!
淡紫色的飛劍越攀越高,直至接近那黑壓壓的雲層,引得那觸手怪也整隻浮上了海面,不斷往高處延伸它的觸手。便在此時,清和忽然一個大折轉往下急衝,擡手就是一道雷電劈向觸手怪的眼睛!
狂怒的怪物舞動着觸手擋下了這一招,隨即它就十分不屑地發現這法術的威力實在太弱,根本連它的表皮防禦也破不了,撓癢癢都嫌太輕——清和當然也知道這種攻擊沒效果,但他依舊鍥而不捨地一邊御使飛劍靈活閃避,一邊放出一道又一道的纖細雷電:這種法術由於威力不高,所以消耗的靈力很少,而且此時這種陰沉沉的天氣也增加了四周圍雷系靈氣的濃度,所以清和毫不顧忌地接連激發“給觸手怪撓癢癢都不夠”的法術,就彷彿他所面對的並不是數百年難得一遇的六級妖獸,而是在跟他家的福星呆寶貝鬧着玩似的。
觸手怪一開始還會下意識地伸出觸手去擋一擋那些紛紛而落的雷電,後來它乾脆就對之視若無睹了,只顧着追打那個吃掉了小蓮花的可惡人類。
不多時,半空中的雷電密密麻麻好似下雨一般往下擊落,清和看準了幾處雷電的落點,忽而整個人消失不見——下一刻,那一道正在觸手怪眼睛上方的雷電竟是變作了清和,他擡手一翻,一支箭身金燦燦、箭頭泛紅的小箭就正正地戳中了觸手怪的眼珠子——幾乎是同一時間,清和又一次消失了,他開始在半空中的雷電之間連連閃躍,輕輕鬆鬆地躲避着觸手怪亂舞狂擺的觸手……
觸手怪痛極了,它那本來就沒什麼智慧的大腦更亂了,獨眼毫無疑問就是觸手怪的弱點,而清和的那支小箭卻是攻擊力強悍的金系秘法,這一招偷襲當真讓它吃了大虧!
至於清和“以身化雷、如影隨形”的這一招則是由他從前的火遁絕技“如火隨形”改造而來的,乃是逃命、偷襲、居家旅行的絕佳手段,曾幾何時不知陰過多少正魔兩道的高手,拿來對付一隻笨得要命的觸手怪還不是綽綽有餘?
便在觸手怪狀似瘋狂、清和輕鬆自如的時候,姜皓川終於晃晃蕩蕩地衝出了海面,還有二三十人也一起衝了出來,一時間,各色飛劍的光芒劃破天空。
清和就着最後一道雷電閃到姜皓川的身前,一把抱住他的福星就御劍飛到了高處——在昏昏黑黑的雲層中,清和啄了啄姜皓川的嘴角,笑道:“這一次是真的大功告成,我們也是時候回家去了。”
“回家……”姜皓川哼哼唧唧地塞了幾顆傷藥進嘴巴里,“我們的海底別院啊,都給砸得稀巴爛了,討厭的觸手怪真是太該死了!”
不得不說福星的烏鴉嘴簡直就是驚天地泣鬼神,他此話剛落,一道水桶般粗細的白色閃電就“嘩啦”一下劈中了那隻正拿觸手捂住眼睛的六級妖獸——
幾道人影“唰唰”地在半空中顯現出來,他們大約是從深海的方向飛過來的,由於速度太快,看起來倒像是瞬間移動一般。
當先的一人赫然正是崇明派的掌門人,其他幾人也是頗爲面熟的崇明派長老。那掌門人雙眼泛光地看着下方的觸手怪,咧嘴笑道:“啊哈哈,它的眼睛是一件準法寶!”他的聲音帶着幾分古怪的嘶啞,跟他之前宣佈英傑交流大會規則時的清亮聲線差別挺大,神態也不對勁,整個人都透出了一股戾氣。
就在那掌門人開始猛烈攻擊觸手怪的時候,幾位長老忽然分散開來,各自撲向散在四下觀望情況的精英弟子倖存者們,幾十條白色的鏈子從他們的手上激射出來,一下子就把才從六級妖獸的觸手下逃得一命的衆人全都捆住了。
清和他們夫夫倆也不例外地被捆得嚴嚴實實,姜皓川下意識地就想反抗,清和趕忙遞了個眼色過去——開什麼玩笑,這些長老至少都是元嬰期的修爲,即使福星的法寶飛劍能夠割斷鎖鏈,他們倆也基本上不可能逃得掉,所以還是老老實實地靜觀其變比較好……既然對方是拿鎖鏈捉他們,那就是暫時不打算殺人的意思了。
不過……清和低頭看了看捆在身上的鏈子,居然是由一截截的骨頭串起來的,這讓他猛地想起了一件陳年舊事,頓時心下一沉。
下一刻,二三十個倖存者都被鏈子扯往一衆長老所在,其中一個長老隨手甩出了一艘外形仿若大鼎的靈寶飛舟,然後他們這羣惶惶不安的年輕人就被一個接一個地扔進了那艘飛舟裡,由於身上的鏈子並未解開,所以他們就好像一隻只下鍋的糉子。
“這隻怪物師兄你一個人能解決吧?我們帶着這羣小崽子先回去了。”其中一個長老站在飛舟的開口處這樣說着,此人的外形明明是一箇中年男人,可發出的卻是一把女人的聲音!
“廢話!”那掌門人桀桀笑道:“你們快滾吧,準法寶是屬於我的!”
——所謂準法寶就是指當世高級妖獸的身體或者器官,其與法寶一樣生而有靈、功用特殊,也同樣能在認主之後被收入丹田。然而正是由於如今的妖獸跟上古大妖的素質相差較遠,所以準法寶的威力也遠不及法寶,其自身價值全由功效來定,有的準法寶珍貴堪比法寶,有的準法寶完全就是雞肋。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無論那掌門人將會得到的觸手怪眼珠子有什麼用處,都不是俘虜們應該關心的事。當一衆長老鑽進了飛舟內部,就不言不語地冷着臉、帶着他們這羣“小崽子”疾飛而去了。
飛舟裡的俘虜們目目相覷,衆人的神情大多是彷徨和迷茫的——這些崇明派的高層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他們自己門派的長老怎麼沒有出現?還有……他們究竟要被帶到哪裡去?若是回崇明派的話,該是去往岸邊的方向纔對,可如今他們卻是飛往茫茫深海……前途未卜。
清和不着痕跡地掃視了一週,清瑤、清芷、清豐……玄機門的人活下來了十幾個,於盛林也撿回了一條命。看他們的表情,該是認爲活着就是不幸中的萬幸了,殊不知這也可能代表着更大的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