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隆維爾其實也知道,在一支軍隊中,中低級軍官的重要性。不過他的使命並不是指揮軍隊,而是將叛徒迪穆裡埃帶回巴黎去接受人民的審判。如果就這樣讓迪穆裡埃逃走了,無論怎麼說,這都意味着他的任務失敗了。雖然他的手上並沒有帶着一塊奇怪的手錶,也沒有別人聽不到的聲音提醒他,如果任務失敗,就要扣除多少多少積分,如果積分不足,就直接抹殺什麼的。但事實上,任務失敗的後果,說不定和這也沒有太大的差別。
不過,如今他面前的這位矮個子少校,卻似乎並不太在乎能不能抓住迪穆裡埃這個叛徒,從他的話裡來看,他似乎更在意那些被綁起來的中底層軍官的安全。博隆維爾知道這個矮個子軍官的考慮從全局上來說,更加的符合法蘭西的利益。但是就算要顧全大局,那也應該由他博隆維爾來顧全大局。一個小小的少校,跑出來顧全大局,這就不把自己這個特派員放在眼裡。所以雖然就在不久之前,正是這個矮子軍官帶着士兵們將自己救了出來,但博隆維爾對他的哪一點感激之心卻幾乎在這麼一瞬間就一掃而空了,甚至還覺得,這個矮個子對革命不夠堅定。與此同時,他還給自己的這種行爲找了一個非常好聽的形容詞,叫做“鐵面無私”。
不過,即使博隆維爾再想“鐵面無私”,他此時也沒有“鐵面無私”的本錢。因爲周圍的那些士兵同樣對革命並不堅定,居然並不站到代表着巴黎的自己這邊,而是站到了那個姓波拿巴的矮子那邊。
那個叛徒的使者走了回去,叛徒們就在那邊商量了一會兒。然後那個信使便又回來了。
“將軍同意你們的建議。”漢克森道,“不過他也有一些要求。”
“說吧。”拿破崙說。
“將軍要求你們的伏兵都出來。好讓我們確定,你們並沒有在前面設伏。”漢克森道,“另外,將軍不同意將沙特爾公爵作爲人質交給你們,但是他提議由他自己當這個人質。”
拿破崙思考了一下,回答道:“我可以將大伏兵都叫出來,但是,迪穆裡埃必須先到我這裡來,畢竟迪穆裡埃也應該知道,我們在人數上並沒有優勢。如果沒有伏兵的優勢,你們萬一直接衝過來,對我們很不利。好了,你可以將我的話帶給迪穆裡埃,這是最後的條件,如果他同意,就讓他自己過來。如果他不同意,那就用大炮和刺刀來解決問題吧。”
漢克森便又立刻轉了回去。他必須節約時間,說不定追兵很快就要到了。
不一會兒,漢克森就和迪穆裡埃一起過來了,等他們到了拿破崙的士兵當中,拿破崙也就將埋伏在附近的士兵都叫了出來,並且在對方釋放了一半的人質之後讓開了道路。叛軍迅速的通過了伏擊圈,然後停了下來,準備進行第二階段的人質交換。
“我們不能放過這個叛徒!”博隆維爾突然開口道,“我們應該把這個叛徒送回巴黎去,把他吊死在路燈杆子上!”
“那會有很多人爲我殉葬的。”迪穆裡埃道。
“他們是爲革命犧牲的,祖國會記得他們的。”博隆維爾說。
“不行,”拿破崙開口了,“他們是我們的兄弟,任何時候,我們都不能拋棄他們。”
接着他又瞟了一眼迪穆裡埃道:“一萬個叛徒的生命,也比不上一個忠於革命的戰士。”
“波拿巴少校,服從命令!”博隆維爾大喝道。
“先生,在我還沒有拿到能證明您的身份的有效文件之前,恕我無法服從您的命令。”拿破崙瞟了這位特派員一眼,不慌不忙地說。
博隆維爾等人被救出來的時候,他們的身份證明並不在身上,所以拿破崙便以此爲藉口來拒絕他。
“好,很好!”博隆維爾臉色鐵青。
“哈哈哈哈!”迪穆裡埃哈哈大笑起來,他指着拿破崙,又用手指了指博隆維爾:“波拿巴,你有沒有想到過,自己費盡了力氣,卻救出來這麼個東西?你們就是在爲這樣的東西戰鬥?”
接着他有端正臉色道:“波拿巴,你是貴族出身,有這麼有才華,爲什麼要和這樣的東西混在一起?和我們一起走吧,憑着你們兄弟的才華,你們一定能成爲大人物的。”
他的話倒是頗有幾分誠懇,好像一點都不怪罪波拿巴兄弟壞了他的大事。當然,他的這些鬼話,拿破崙可不會相信。這種話說的好聽,一轉過背就立刻變臉的傢伙,拿破崙可沒少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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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是在爲革命理想而戰鬥。”拿破崙說,“即使我們之間有爭執,有不同看法,但那也是爲了法蘭西,我們可不會背叛法蘭西祖國。”
在如今,拿破崙睜着眼說瞎話的本事也長進了不少,至少他如今說起“法蘭西祖國”這兩個詞的時候,依舊非常流暢了。
“法蘭西祖國?”迪穆裡埃用嘲諷的眼光看着拿破崙,“你一個科西嘉人,你的父親甚至還曾經是一個叛逆,你居然和我說熱愛法蘭西?”
“科西嘉是法蘭西自古以來不可分割的固有領土,每一個科西嘉人,都是法蘭西共和國的公民。都有維護祖國統一的神聖義務。”拿破崙毫不猶豫的冒出了這樣一句。
“波拿巴,你會成功的!”迪穆裡埃最後這樣說。
後面的交換人質也進行得很順利。博隆維爾雖然很想破壞這一切,但是他幾乎被所有人都一起無視了。當然,這也讓他對救了自己的拿破崙恨之入骨,仇恨程度甚至還要超過迪穆裡埃。
靠着平定了叛亂,約瑟夫和拿破崙至少是暫時獲得了對這支軍隊的控制。幾位沒能完成任務的特派員在證實了自己的身份之後(迪穆裡埃走得匆忙,並沒有將他們的身份介紹信帶走。)卻並沒能順利的獲得指揮權。事實上,因爲對軍隊的事務幾乎一無所知,再加上約瑟夫恐嚇他們,說迪穆裡埃叛逃之後,奧軍瞭解了我軍的虛實,很可能會在很短時間內就向我們發起攻擊,我軍將面臨一場惡戰之後,這幾位特派員都打心眼裡希望能趕在新的一輪失敗之前,回巴黎去。當然,他們可不會這樣說。他們的理由自然就是:“我們必須趕緊將這裡嚴峻的局面通知巴黎,讓他們立刻做出支援你們的準備。另外,因爲那個該死的叛徒的破壞,導致你們各種軍需極度短缺,這些情況也必須立刻報告給國民議會。”
於是,特派員很快就走了。
當然,這些特派員也不是沒有任何可以拿回去交差的東西的。因爲跑的太急,沙特爾公爵把一封重要的信件忘在軍營裡了。這封信,就是菲利普·平等寫給兒子的信件。這封信很快就被發現了,現在成了這幾位特派員最重要的收穫。他們雖然沒能將叛徒迪穆裡埃抓回來,但至少,他們成功地發現了另一個混在革命隊伍中的叛徒,這無論如何也算是一件功勞吧?
沙特爾公爵驚魂未定的逃進了奧地利軍營,並且在這裡暫時的住了下來,科布爾將軍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向他們瞭解。他們在科布爾將軍這裡呆了整整三天,才得以離開軍營。沙特爾公爵知道,流亡在外的王黨,對自己的痛恨恐怕不下於對那些“叛匪”的痛恨。所以他並不打算待在到處都有王黨的奧地利,而是準備動身前往英國。也就在這一天他才發現,自己好像把老爹給自己的那封信丟在法軍的軍營當中了!而此時,那幾位特派員已經回到了巴黎,向國民議會報告了迪穆裡埃叛變的事情,並且當衆出示了奧爾良公爵參與叛亂,試圖顛覆共和國,復辟君主制的證據。
奧爾良公爵在給兒子寫出那封信之後,也做了一些逃亡的準備,準備在事情失敗的時候逃走。但是因爲此前並沒有得到警報,結果猝不及防的他甚至直接就還在議會中開會。結果就在現場被逮捕了。
迪穆裡埃原本是布里索派的人,而且一度是布里索派的領袖之一,他當了叛徒,山嶽派自然就火力大開,向着布里索派發起攻擊。布里索派自然要加以反擊,他們反擊的方法自然是死死抓住奧爾良公爵是山嶽派那邊的,山嶽派也出了叛徒。於是在議會中,兩派的議員紛紛相互攻擊,都稱對方是共和國的叛徒。
趁着這個機會,丹東又一次提出了革命法庭和救國委員會。這一次,布里索派的議員再也不敢對這個議案加以阻撓了,因爲在這個時候,反對這樣的議案,那就等於在證實對手關於自己是共和國的叛徒的指責了。於是法蘭西革命中最重要的機構——救國委員會就這樣被建立了起來,並迅速地成爲了法蘭西共和國真正的權力核心。
丹東自然是進入了這個委員會,而救國自然少不了軍事,卡諾因此也被選入救國委員會,成爲了專門負責軍事的委員。
革命法庭也迅速的運轉了起來,然後斷頭臺就又一次被豎立了起來,這一次,它砍掉了菲利普·平等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