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拿破崙對於北海海峽之戰的情況無比憤怒,但是科學真理報還是用大篇幅報道了法國海軍所獲得的“決定性的,輝煌的勝利”。當然這篇報道中,着重的是從戰略角度討論了這一戰在戰略上的決定性的意義,那就是,在這一戰之後,英國海軍作爲一支戰略性的力量,已經不復存在。
“而自從海盜頭子德雷克時期就開始了的,英格蘭在海上的霸權,到如今,可以說是已經敲響了喪鐘。”
而在英國呢,英國國王發了瘋,所以只好由王太子來代行王權。雖然最終的決定還沒有出來,但是在宣傳上,英國的媒體卻已經開動起來了。所有的報紙都在宣傳英國王家海軍獲得了決定性的勝利,並且對他們的戰果大加描述。但是有一點很有意思的是,英國人在對這一戰的宣傳中,和法國人一樣,篇幅不小,英雄人物的介紹不少,但是對於戰役的具體過程和結果卻諱莫如深。
在法國人的報道中,你只能知道英國人損失了那些軍艦;在英國人的報道中,你只能知道法國人損失了那些軍艦,湊在一起,嗯,英國人發現,法國人好像還不知道“克雷西”號已經沉沒了。而將她算做了重創。
王太子在和大臣們認真的商議之後,終於做出了最後的決議,那就是:保體面人,不保大英。
“現在法國人還不知道我們的‘克雷西’已經沉沒了,而且法國人的損失也相當慘重,王太子殿下,我建議我們要趁着這個機會,趕緊和法國人講和。”
“什麼講和,這不就是投降嗎?”王太子還有點不甘心。
於是大家便一起看了看利物浦伯爵。
利物浦伯爵看着大家都瞧着自己,頗有點不自在,但是他還是站出來道:“王太子殿下,有一些情況,您可能需要了解一下。嗯,這是我們的情報部門彙總的一些資料。”
一邊說,利物浦伯爵一邊將一個大大的文件袋遞給王太子。
王太子疑惑地看了首相一眼,便接過文件袋,打開看了起來。看着看着他的手便抖了起來,似乎是抑制不住憤怒,最後他全身都抖了起來,以至於有大臣都擔心,王太子該不會遺傳了他爸爸的毛病吧?最後當他擡起臉來的時候,大家看到的並不是一張烏雲密佈的憤怒的臉,而是一張蒼白的,因爲恐懼而扭曲起來了的臉。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王太子的聲音裡面甚至都可以聽到上下牙相互撞擊的“咯咯”聲了,“你們在騙我是不是,你們是說,我們大英的街道上,全都是隨時準備造反的暴民,而王國的軍隊,尤其是陸軍,也非常的不可靠,很多的危險分子已經混入了軍隊,危險的思想在軍隊中到處傳播……只要稍有風吹草動,他們就會像法國人那樣造反,然後把我們都送上斷頭臺?我們的軍隊,我們的警察,還有我們的特殊部門,怎麼會放任事情到了這樣的地步?”
“我尊敬的殿下,這實在是沒有辦法呀,因爲,因爲軍隊、警察甚至是特殊部門的人都拿不到錢,至少是拿不到足額的錢,海上封鎖對我們的打擊太大。殿下,自戰爭開始以來,國內經濟不振,但是政府和軍隊的開銷卻越來越大。我們的正常收益根本無法支持這樣大的支出,殿下,建造艦隊,準備反登陸,準備足以和法國陸軍在大不列顛島上戰鬥的陸軍,這都需要花很多很多的錢。
政府面對這樣的赤字,沒有別的辦法,只能用超發貨幣的方式來解決問題。這些年來,我們的印鈔機從來沒有停過,印出了大量的貨幣。如今我們政府的大部分開支,並不是靠稅收維持的,而是靠超發貨幣維持的。
殿下,您知道,發行的紙幣後面如果沒有對應的抵押物,比如說黃金,那這種紙幣就是廢紙。而發行這樣的紙幣,並且強迫人民使用,其實就是國家對人民的掠奪。這就像是羅伯斯庇爾在九三年的時候做的那樣。所以,和那時候一樣的局面也在我們英國出現了。
在最近的幾個月裡,我們又以‘特別國債’的名義,收回了一部分的紙幣,這其實只是用另一種廢紙,來換掉更多的廢紙。也許您已經聽過這樣的一個笑話了,一個人提着一籃子的英鎊上市場,因爲有事,就把那一籃子英鎊放在路邊,自己走了。過了一會兒,當他回來的時候,他發現英鎊分文不少地被倒在了地上,而籃子卻不見了。現在,英鎊已經完全成了廢紙了。至於‘特別國債’那是因爲人民還寄希望於我們的海軍能夠打破封鎖。而一旦這個希望破滅,我敢說,它的價值甚至還比不上同樣重量的,沒有印上圖案和文字的白紙——白紙至少還有點用呢。
我尊敬的殿下,如今,我們的軍隊、警察以及強力部門的大部分員工,拿到的報酬都是這樣的廢紙。所以他們同樣對政府,對王國心懷不滿。如果不是對打破封鎖還有希望,他們也許早就造反了。現在如果我們不早做準備,等到他們瞭解到真相之後,我們就全完了,英國就會被成一個無君無父的共和國了。
我可以說,如果我們不能採取措施改變這一切的話,在我們的軍隊的每一個軍營裡都藏着不止一個波拿巴;在我們的警察和特殊部門的每一扇窗後後面都躲着一個羅伯斯庇爾和聖茹斯特。在我們的十字路口和每一處廣場都有人在盤算着什麼地方便於立起斷頭臺。”
“那麼,首相,我們現在該怎麼辦?要準備逃到國外去嗎?”王太子慌忙問道。英國的國王,對於國內內亂,然後砍國王的腦袋什麼的事情,比路易十六瞭解的更多。畢竟,在歐洲,第一個被砍掉腦袋的國王是英國國王。
“這當然要準備,但這不是目前最該乾的。目前最該乾的是儘可能穩定住局面,現在還沒有到完全絕望的時候,我的殿下。”
“那麼,現在我們該幹什麼呢?”
“和平,我們需要呼籲和平,需要和法國人就和平問題進行談判。”利物浦伯爵道。
“伯爵,我聽說在此之前,我們其實一直和法國人有聯繫,我們一直都和他們在談和平,是嗎?”王太子問道。
“是的,殿下,這件事情陛下也是首肯了的。”利物浦伯爵趕緊說道。
“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他們有什麼樣的條件?我們能達成和平嗎?達成和平之後,我們還能維持住王國的體制嗎?”王太子問道。
“殿下,當時他們提出的條件我們的確很難同意。”利物浦伯爵回答道。
“他們提出了什麼條件?”王太子問道。
利物浦伯爵揮了揮手,便有一個戴着假髮的僕人,端着一個銀盤子走了過來,盤子上放着一份備忘錄,這就是英國和法國人在“梧桐樹工作”中的協商的相關記錄。
王太子便拿起文件看了起來,看到“滅亡英國的二十一條”他微微的皺了皺眉,但接着,他放下文件,對利物浦伯爵道:“伯爵,您覺得他們如今會願意在這個要求的基礎上,和我們達成和平嗎?”
“殿下……”利物浦伯爵苦笑道,“您知道當初法國人提出這個要求的時候,我們的艦隊還在……而且法國人一向很貪婪……”
於是大家便都沉默了。過了一會兒,王太子才道:“儘快和法國人恢復談判。必要時可以做出一些讓步,要知道,一個沒有國王,沒有貴族的英國,對我們大家來說,和沒有英國又有什麼區別呢?保住王國體制,這是我們的底線所在,其他的,就看看,竭盡我們英格蘭的力量,能不能讓法國人滿意了吧。”
一般來說,當同時要面對內外敵人的時候,也就是內有屁民造反,外有友邦侵略的時候,大部分居上位的傢伙,都會很自然的選擇“寧贈友邦,不與家奴”的國策的,古今臺外,莫不如是。就連號稱“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的我大萌,最後也變成了“海盜守國門,流寇死社稷”。而原本的大萌官軍,大部分搖身一變,都變成了大清官軍,而那些我大萌的高官貴人,在解決了頭皮癢的問題之後,也照樣是人上人。再比如由篡位起家的我大慫,那更是寧可“檜書夜報四太子,臣構再拜從此始”,也要消除任何內部家奴篡位的可能。到了民國,更是弄出了僞軍拿雙餉“曲線救國”的故事。算起來也就只有軍機大臣剛毅爲人實誠,老老實實地將這句話說出來了。
既然得到了王太子的首肯,首相利物浦伯爵自然迅速地行動了起來,通過在中立國的特殊途徑,再次聯繫到法國人,表示英格蘭願意“以更大的誠意”來追求兩國之間的和平。
這個消息當然被迅速的傳到了拿破崙這裡,這讓剛剛因爲給布律埃斯海軍上將授勳,並將他晉升爲海軍元帥而悶悶不樂的拿破崙終於有了一點笑容。剛纔在把元帥節杖頒授給布律埃斯海軍元帥的時候,拿破崙雙目圓睜,手握節杖,大踏步的走過去的時候,布律埃斯海軍元帥甚至於都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半步,同時縮了縮脖子,似乎是很有些擔心拿破崙會直接一節杖糊在他的天靈蓋上面。
而據大仲馬在他的小說中的說法,拿破崙事後對約瑟夫說:“當時我真的想要一節杖糊在他的腦門上。”而約瑟夫則回答道:“我完全能夠理解你的感受,我知道你是花了多大的意志力才剋制住這種衝動的。因爲你每次拿着一份也不知道是拉普拉斯還是傅里葉幫你寫的數學論文來提交的時候,我也很想找個棍子,一傢伙糊在你的腦門上。”
於是拿破崙便將約瑟夫和呂西安都叫來,一起商量和談的事宜。
“英國嘛,當然還是不要革命的好。”一開口,約瑟夫就暴露了反革命的本質。
“這是我們的共識了,現在的問題是,我們需要從英國得到一些什麼。在原本的條件下,還需不需要更進一步。”拿破崙道。
約瑟夫聽了搖了搖頭道:“這個基礎就已經很夠了,再進一步,英國政府就未必立得住了。如果引起了全面的反抗,導致英國政府前腳和我們簽好了協議,後腳倫敦的人民就革命了,那我們不是白乾了嗎?難道還要讓我們去幫他們鎮壓革命?”
“那怎麼可能?”拿破崙睜大了眼睛,前額上亮晶晶地道,“那我們在信譽上就完全破產了!我們的進步形象可是很值錢的!只有那些一做生意就會破產的傻瓜商人,纔會不把這金字招牌當一回事。爲了眼前一點小小的利益,就破壞了國家多少年來積累下來的形象。而且像英國這樣的國家,一旦全面的革命了,我們去鎮壓他們,那要花多少錢?收得回成本嗎?這怎麼可能呢?”
“所以,我們要確保英國政府在簽訂了協議之後,還能站得住腳。因此,這份協議,有些地方,我們甚至還要往後退一點。有些條款,要換個說法,至少看起來要平等公正;有些條款,要保密;有些條款,要修正……啊,對了,我們的確應該增加一個條款,那就是,我們和英國之間的戰爭,並不是因爲我們對英國人民抱有惡意。所以我們願意爲英國的戰後重建出一把力,我們願意以相對優惠的方式向英國政府提供用於善後的貸款,當然,貸款的使用,我們還是有監督的權限的。而且貸款也是需要抵押的。嗯,這個貸款,就叫做拿破崙援助計劃吧……”
兄弟三個人便又就如何讓事實上的不平等條約,在條文上顯得格外公平,以及如何對英國的重建提供援助等一系列問題進行了深入的探討,最後終於形成了一份指導性意見,轉送到了塔列朗部長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