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有亮,米克爾·伊達爾戈·科斯蒂亞神父就照例起牀準備起他的佈道會了。伊達爾戈神父是一個墨西哥的土生白人。在墨西哥,人是分等級的。一等人是所謂的“半島人”,也就是出生在伊比利亞半島的“正宗西班牙人”。他們是墨西哥真正的主人,控制着教會高層以及政權的高層,掌握着大片的土地,佔有各種利益。
第二等則是所謂的“土生白人”。他們又被稱之爲“克里奧人”,也就是出生在西班牙的殖民地的白人。他們在理論上也是西班牙人,和正宗的半島人一模一樣。但在事實上卻並不如此。
西班牙人在佔據了墨西哥之後,殺死了大量的當地原住民,並且從伊比利亞半島往美洲送去了大量的窮光蛋。能夠遠涉重洋的女窮光蛋是相對罕見的,這樣一來在墨西哥,自然就出現了女人荒。
這個問題如果得不到解決,那墨西哥殖民地是不可能長治久安的。而解決這個問題的辦法其實也相對簡單,那就是,殺死印第安男人,搶走他們的女人。於是問題得到了順利的解決,在墨西哥,印第安人口不斷下降,白人人口不斷上升。不過這些白人,往往都會有一位印第安母親或者是印第安祖母。
因此,在正宗純血的“半島人”看來,“土生白人”雖然名義上也算是白人,但是卻不夠純,他們帶上了低賤的“麻瓜”血統,成了低級的“泥巴種”。
所以雖然在法律上依舊承認他們是西班牙人,是白人,但是“土生白人”一般被排斥於教會和國家的高級機構之外。所有與宗主國相競爭的工商業活動(如紡織作坊、葡萄園、橄欖園、放貸等)也被禁止。
第三等則是人數較少的印第安人。他們的地位最爲低下,很多人都是奴隸。此外,他們身上承擔着的賦稅也高於其他等級。
結果呢,那就是“土生白人”覺得自己成了被壓迫的主體,他們覺得,從舊大陸跑到了新大陸,結果還是要被貴族老爺們欺負。
在舊大陸,貴族老爺和教士欺負我們;跑到了新大陸,貴族老爺和教士還是我付我們,那我們不是白白地來了新大陸了嗎?
這種等級制度,用約瑟夫的話來說,還是有積極意義的。而最大的積極意義就是證明了一點:“人類的愚蠢可以達到這樣驚人的地步!”
在討論在北美的殖民計劃的時候,約瑟夫這樣對自己的弟弟們說:
“本來,在政治上,一個基本的原則就應該是團結更多的人,來對付我們的敵人。說得更明白一點,就是要儘可能的,將所有能拉倒我們這邊的人都拉過來,把我們的人弄得多多的,把敵人的人弄得少少的。
但是西班牙的傻瓜呢?原本土生白人,天然的就是西班牙人的政治同路人,但是西班牙人硬是把他們按到下等去。結果呢,弄得土生白人都成了西班牙的仇敵了。他們的統治不出問題纔怪呢!”
既然西班牙人在美洲的統治吃棗藥丸,那便宜了別人,倒不如便宜法國。所以,雖然法國和西班牙是盟友,但是波拿巴兄弟們還是覺得,不趁機坑西班牙人一把,實在是太對不起西班牙人擺出的這個愚蠢的姿勢。
另一方面,雖然如今法國的形勢不錯,但是隨着產能的迅速提高,市場容量卻漸漸地吃緊了。爲了轉嫁矛盾,將國內的,乃至歐洲大陸內的那些不安分分子都送出去。呂西安便制定了一個名叫“理想國”的計劃。打算把國內的那些傢伙們都騙到路易斯安納,讓他們到那裡實現他們的理想。這樣也算是禍水西引了。
這個計劃後來又加上了利用印第安人,給“山巔之城”搗亂的內容。於是爲了和“山巔之城”別苗頭,這個計劃便又換了個名字,叫做“上帝帳幕”。
那些不安分的因素,在“真理部”的有意的引導下,真的就在路易斯安納北部,購買下了不少土地,弄起了他們的“上帝帳幕”。和一切的基於亞伯拉罕系列的宗教一樣,“革命神學”教派也有着很高的傳教熱情,在他們的教義中,對聖徒保羅前往羅馬傳教,是這樣解釋的:
“背起十字架行走,乃是將整個人類的救贖,也就是整個人類的解放作爲自己的目標。我們當然可以先在新大陸建立起一個人人平等的,沒有欺壓和奴役的城邦。但僅僅滿足於此是不夠的。每個人都是世界的一部分,世界上每一個兄弟沒有得到救贖,沒有得到解放,那就是我們沒有得到徹底的救贖和解放。一個真正的基督徒,只有讓所有的人類都得到了救贖,得到了解放,他才能算是真正的得到了解放。這就是聖徒保羅爲什麼要冒着危險將福音傳播到羅馬去的原因。”
所以“革命神學”的那些牧師們便以路易斯安納爲基地,到處傳播他們的教義。他們甚至還在今天的內布拉斯加州的聚居點希望城建立了一所“解放神學院”。
伊達爾戈在西班牙巴利阿多利德神學院接受了神學培訓,並獲得了神學碩士學位。然後便返回墨西哥,準備繼續神父生涯。在回程的路上,他遇到了一位“解放神學”的牧師,兩個人就一些神學上的問題發生了爭論。伊達爾戈覺得,那個叫做本傑明的牧師簡直就是個可詛咒的異端,於是忍不住便用惡毒的語言攻擊起了本傑明牧師。
誰知本傑明牧師卻哈哈大笑起來。他對伊達爾戈道:“伊達爾戈牧師,我理解你爲什麼這樣激動,因爲我說出的,就是你已經感受到了的。你不是在反對我,你是在反對自己內心的聲音。好了,我不和你爭論了,時間已經不早了,我這人最不能熬夜了。如果今後,你對神學問題還有興趣,也可以去敲我的房門,嗯,我就在隔壁的艙室。”
本傑明牧師會自己的船艙去睡覺了,伊達爾戈也躺在自己的牀上,卻怎麼都睡不着。本傑明已經不再和伊達爾戈爭論了。但是伊達爾戈卻在自己心中繼續和本傑明牧師的爭吵。
在這場爭論中,伊達爾戈輸得一敗塗地,他被自己心中的那個本傑明牧師批駁得張口結舌,甚至是惱羞成怒。一度甚至冒出了“拿起刀,去隔壁殺了那個撒旦”的想法。
此後的好幾天,伊達爾戈都躲在自己的船艙裡,除了吃飯,就不出船艙,也不和任何人交談。就這樣他將自己關在船艙中關了一個星期,直到船快到美洲了,伊達爾戈才走出自己的船艙,敲響了本傑明牧師的艙室的門。
依照伊達爾戈原本的行程,他應該坐着船一直到阿爾塔米拉港上岸。但是這一次,他卻跟着本傑明牧師在新奧爾良便上了岸,然後換另一條內河帆船,沿着密西西比河,逆流而上,前往希望城的解放神學院。
在解放神學院中,伊達爾戈待了兩個月,但這兩個月對他影響深遠。按他自己的說法就是,在“解放神學院”中,他第一次真正認識了上帝,認識了真理。以前蒙在他眼前的迷霧一下就散開了,這個世界上的一切都顯得又清楚又明白。
兩個多月後,伊達爾戈回到了墨西哥,憑着在巴利阿多利德神學院獲得的碩士證書,他成功地在多洛雷斯教區獲得了教區神父的身份。成爲了整個天主教多洛雷斯教區的負責人。
這也是“土生白人”在教會中能夠達到的最高的位置了。
多洛雷斯教區有很多皈依了天主教的印第安人,以及有一些印第安血統的“土生白人”。但是無論是作爲麻瓜的印第安人還是作爲泥巴種的“土生白人”日子都不好過。這裡的土地算不算肥沃,種植玉米之類的作物收成並不好。而西班牙人在這裡徵收的稅收卻相當高。
其實多洛雷斯地區的氣候特徵相當的適合種植葡萄和橄欖之類的作物。但是爲了保證西班牙本土的葡萄酒和橄欖油能在墨西哥高價銷售。在整個的墨西哥,葡萄和橄欖都是禁止種植的。
於是伊達爾戈神父便利用了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幫助這些印第安人和“土生白人”們弄到葡萄、橄欖,幫助他們釀酒和榨油,然後通過地下渠道銷售出去。
這些做法讓當地的不少人都得到了好處,伊達爾戈神父也漸漸地獲得了當地人的愛戴。每天來聽他佈道的人也越來越多。接着這個機會,伊達爾戈神父便在佈道的時候,漸漸地加入一些“革命神學”的內容。而這些內容便越發的讓那些印第安人,以及貧苦的土生白人覺得他就是自己的貼心人。如今,團結在伊達爾戈神父身邊的人越來越多了。
伊達爾戈神父又將那些種葡萄,種橄欖的印第安人和土生白人組織了起來,組成“互助會”,並以“對付緝私隊”爲理由,開始通過一些地下渠道,囤積武器。
今天優勢佈道的日子了,伊達爾戈神父很早就做好了準備。不過他知道,還要過一陣子,纔會有人來。但這時候,教堂外面卻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