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餘戀願意跟自己說話，時愛當然要走過去。
餘戀坐在欄杆上，居高臨下得打量着時愛。上一次見面在包廂裡面看到時愛已經覺得她漂亮，現在在自然光下清清楚楚地打量時愛，觀感更加驚豔。
膚白貌美，細潤水嫩，瑩白剔透地像是一個是水晶娃娃，粉色的脣如同櫻花的花瓣，尤其是她那雙眼睛，乾淨澄澈，像是萬千星輝隕落其中。
餘戀一直以來都自傲於自己的長相，可是看到時愛，她第一次產生了自卑感。
她很清楚，時愛身上某種東西，是她這一輩子都不可能有的。那是生於骨血裡，十多年富貴生活嬌養出來的。
如果……如果她一直都生在時家，過着好日子，蘇家那羣人敢對她怎麼樣？
她也不用生在那種泥沼裡，努力掙扎着爬出去。
怪誰？
怪親媽！
怪她寧願改名字，從孩子生父的生命中徹底消失，讓孩子受苦！
“上來。”餘戀眸光冷冷落在時愛的臉上，冷豔的深處藏着難以察覺的惡意。
時愛的手暗中抓緊欄杆，漂亮如眼眸裡溢出猶豫，“我……恐高。”
光是站在這裡，已經耗盡她的勇氣維持着臉上的平靜。
餘戀看出來了。
“那你知道我對你並沒有好感。”
她吸盡最後一口煙，眸光冷幽地眺望遠方，“爲什麼我要接受你們？”時愛眨了眨毛茸茸的漂亮眼眸，感受到餘戀身上的疏離，她撥開被風吹到眼眸上遮擋視線的頭髮，沉默了一會，“你想要什麼？你開口，爹地都會滿足你。他很喜歡你。”
餘戀掃了時愛一眼，“說這話之前是不是要表現一下的誠意。”
她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示意時愛坐上來再說。
時愛臉色開始發白。
餘戀極低的嗤笑聲被風吹到時愛的耳裡，比千言萬語的嘲諷還要有力量。
“是不是……是不是我坐上來了，你就會願意……”
“你先剋制得了你自己的恐高再說。”餘戀歪頭，冷豔的臉蛋，和小魚的氣質完全不一樣。
時魚不會用這樣沒有溫度的眼神看着她。
爬上去，對時愛並不難，難得是克服自己的恐懼，跨越自我。
整個過程中，餘戀冷眼旁觀，看着時愛明明很怕，一邊哆哆嗦嗦如同盲人那樣小心翼翼得爬上去。
只是不小心看了那麼一眼，她臉色瞬間失去血色，緊緊攀住了欄杆，最終還是像餘戀那樣坐好。
耳邊是獵獵的風聲，時愛抓緊欄杆，“我做到了。”
餘戀遞過來一根菸。
時愛看着她玉白指尖夾着細長煙杆，藍白的配色，透出屬於女人的獨有精緻。
“那個……謝謝……我不抽菸。”時愛以爲餘戀這是在同她客氣，強撐着笑了笑。
餘戀冷豔的五官沒有表情，也沒有把煙收回去，“我不是跟你客氣。想跟我談，你就要習慣我的習慣。”
時愛露出爲難的神色，餘戀微微挑眉，“想不到你居然是個乖乖女。斷奶了嗎？”
時家，什麼樣的背景，黑道起家，竟然養出來一朵乾淨純潔的小白花。冷意一點點覆蓋上她的眼角眉梢，憑什麼呢？憑什麼她這麼幹淨，一看就是從來沒有爲生活發過愁！
時愛猶豫了一下，接過煙，捻在指尖，“爲什麼抽菸呢？好學生……都愛抽菸嗎？”
方南以前也愛抽菸。
方南也成績很好，跟餘戀一樣在人們的眼中是個好學生。
餘戀把打火機遞給時愛，“試試。”
時愛硬着頭皮放到脣邊，風太大，怎麼也點不着。
她很無奈得看向餘戀。
餘戀視而不見，沒有出手幫忙的意思，把手裡的菸頭扔掉，她直接翻身下了欄杆，一躍落到地面上。
時愛不敢置信地看向餘戀，“不是說好……”
餘戀拍了拍掌心上的灰塵，嗓音溫涼如水，像是看着一個傻子，“真把我當成你姐姐了？我說什麼你都信。要不要這麼天真？看在我們可笑的血緣關係上，我給你上一課，不要輕易相信別人說的話。我怎麼會有你這麼笨的妹妹？可笑。”
餘戀做了一個再見的手勢，“好好吹吹風，這裡的風景不錯。”
欣賞風景？
她現在的樣子看上去能欣賞風景？
好在餘戀走了之後沒多久，賀書和上來找她，把坐成雕塑的時愛從欄杆上抱下來。
時愛手上的煙啪嗒掉到賀書和的腳下。
賀書和擡眼，眸光裡多了幾分冷意，“餘戀給你的？”
“嗯。”
時愛渾身涼得厲害。
“是不是她讓你爬上去的？”賀書和沒好氣，“你真是……爲了交朋友，連命都不要了。”
他還想質問時愛，不是說有恐高症嗎？
可是碰到她冰冷的手腕，再看到沒有血色的臉蛋，賀書和選擇放棄。
“學長。等等。讓我緩一會。”時愛直接靠着牆根蜷縮起來，臉上露出很尷尬的神情，“我的腳……有點軟。”
她也不好意思告訴賀書和，她的頭也有點暈。
賀書和在時愛的旁邊蹲下來，等她的神情看上去好一些，才斟酌着平和開腔，“小愛，雖然我不知道你出於什麼樣的目的。但她，和我是同學，也是對手這麼多年，我多少少也清楚一些。有些人，像陽光，比如你。有些人，卻是霧，看不清楚。而我們都知道，太陽一出來，霧就散了。”
時愛下鼻子枕在膝蓋上，兩隻手環抱着雙腿，整個人看上去嬌小又無助，非常惹人憐愛。
賀書和當慣了哥哥，習慣用安慰賀媛媛的方式來安慰她，輕撫她柔軟的發頂，一點點將她被風撥亂的頭髮順好。
時愛的頭髮又柔又軟，賀書和的指尖穿過微涼的髮絲，“她和你，做不了朋友。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你也不缺她那樣的朋友。小愛，你會交到更多值得結交的朋友，大學的生活還長着呢。”
他平和溫柔的聲音，給了時愛極大的安撫。
時愛彷彿看到了當初的方南。
“學長。謝謝你。”
時愛強撐着站起來，“有些事情，果然要試試才知道……真的不行。”
賀書和點頭，“所以我沒有攔着你。以後別這麼傻氣。你要知道，真的想和你做朋友的人，不會拿你的生命來開玩笑。還有……不要抽菸。我可不想以後再也不聽不到像校慶那天那樣驚豔的動聽歌聲。”
跟賀學長說話真是如沐春風。
他溫柔的聲音，讓時愛暫時忘記剛纔被餘戀擺了一道的事情。
走出圖書館的時候，時愛忍不住問賀書和，“學長，我是不是很蠢？”
賀書和摸摸時愛的腦袋，這個被嚇懵的孩子終於開始回過神來，這個反射弧是不是有點太長了？
“聰明或者不聰明重要嗎？”賀書和反問。
“難道不重要？”時愛耷拉着腦袋，“因爲你本來就很聰明，所以這個問題對你來說沒有意義。”
賀書和在人才濟濟的a大是一道亮眼的風景。
賀書和雙手放在時愛的肩膀上，帶着鼓勵興致地拍了拍，“聰明與否其實不重要。如果只有聰明纔是優秀的標準的話，那這個世界就不是廣闊的世界。就像只存在甜蜜幸福的算不上真正的戀愛。難道說那些努力但不夠聰明的人就沒有活下去的必要？小愛，你的閃光點，是有些自詡很聰明的人永遠都無法通過努力達到的。”
時愛露出傻傻的笑，“學長，你好會說話啊……你女朋友肯定很喜歡你吧？”
誰不喜歡聽好聽的話呢？
賀書和卻只是勾勾脣，多了一些落寞，“我？我沒有女朋友。”因爲，他沒有來得及把自己的喜歡傳達給餘念。
誰會知道，在學校裡面總是長袖善舞跟同學關係好，跟老師關係也好，看上去情商爆表的賀書和，也會有笨拙得開不了口的時候。
只是看上一眼，舌頭就會暗地裡開始打結。
僅僅一次開場白，他都想了快有七年的時間。
七年，這個數字說出來那麼長，長到足夠一個連話都不會說的嬰兒到學會說話，學會唱歌。
而他，最後說出來的開場白，尋常又普通，毫無特色可言。
尤其是餘念還去了國外。
賀書和也生了想法，他要去國外。
時愛心有慼慼，有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傷，“學長，走，我請你喝酒……不，酒不好喝，我們還是去喝奶茶吧。”
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時愛終於打起精神。
“我這邊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
“沒關係，那晚上一起吃飯吧。”時愛抱了一下賀書和的胳膊，“就當我感謝學長！”
“正好。晚上社團有個活動，你也一起去。就當多認識幾個朋友。”
賀書和終究是要離開a大的，想在離開之前讓時愛多認識一些朋友。
年輕體力好的大學生們嗨起來的時候，往往是玩通宵。
晚晚場的ktv包廂，唱歌打牌鬥牛玩到天亮。
第二天，時愛連家都沒有回，直接去學校上課。
沒辦法，副校長的課，沒人敢缺席。
她坐在最後一排跟周公打架，副校長催眠的聲音忽然停下來。
上課的時候最怕什麼？
最怕空氣忽然得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