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喝了幾杯後,話匣子也打開了。
“大勇,你對今天的選舉結果服不服?”二麻子端着半杯燒酒道。
這燒酒是去年大勇自己在家用苞谷釀的,因爲酒精度數極高,入口就跟在口腔裡面放了一把柴火似的,這把火會從口腔一直蔓延到喉嚨,然後滑進胃裡,整個過程都跟火燒火燎似的,因此得名燒酒。
二麻子要聊這個話題,大勇是有思想準備的。於是大勇將手中的杯子朝着二麻子的杯上碰了下,說了道:“咱們喝一個。”
二麻子將半杯酒一口飲盡後,一雙眼睛睜睜地看着大勇。
“誰當都一樣,我相信你也是這樣想的。”
“不,我可不這樣想。”二麻子藉着酒勁說了道:“劉大寶他就看不起我……”
“這話怎麼說?”
“爲啥劉大寶一家幫狗蛋種亞麻不收狗蛋的工時費,但是給我種就要收?”二麻子氣憤的說了道。
“麻子哥,劉大寶不收我的是因爲我也一起幫忙種他家的了。”狗蛋解釋道。
二麻子擡起頭來,眼神迷離地瞪了狗蛋一眼。
“這個事情應該是有什麼誤會。”大勇說:“要是有誤會的話,當面說清楚會好些。”
說完打算掏出手機給劉大寶打電話,手機還沒解鎖就,被二麻子給制止。
“我並不是在乎那點工時費,我在乎的是公平,你不能夠一件事兩個處理方式。”二麻子憤憤不平道。
“所以……”
“劉大寶不想看到什麼,我就要做什麼。”還沒等大勇說完,二麻子就說道。
“都是一個村的,沒必要。都說和氣生財,大家和和氣氣的,將家裡給建設好。家家戶戶都好了,麥浪村也就富裕了。”大勇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裡面都在閃着光。
“哼。”二麻子冷哼了一聲,端起面前的酒一飲而盡。
“別這樣喝,容易醉。”大勇笑着說道。
“好久都沒喝醉了。”二麻子說:“其實我有時候很羨慕老鬼,整天啥煩心事都沒有。”
“現在老鬼都不喝酒了,以前一沒錢買酒就來會來我這裡蹭酒,現在都快大半個月沒見到他了。”
“對啊,老鬼在幹嘛?給他打電話啊!”二麻子說道。
“不了吧,人家都戒酒了!”大勇說了道。
“叫你打,你就打,磨磨唧唧是怕咱們多喝你家幾口酒麼!”二麻子不爽的說了道。
話都已經說到了這份上,大勇只好將老鬼的電話給撥了通。
“大勇有什麼事麼?”
“二麻子我們在我家裡喝酒。”大勇說了道。
說到喝酒,只聽到電話那邊傳來了一聲輕微的咽口水的聲音,還沒等大勇反應過來,就聽到了老鬼說道:“你們喝吧,我已經戒了!”
大勇拿着手機朝着二麻子搖了搖,示意把老鬼叫不出來。
結果二麻子一把將大勇手中的手機給搶了過去,朝着電話裡面囔囔道:“老鬼叔,來大勇家喝點。”
“我都睡了。”電話那邊傳來老鬼稀稀疏疏的聲音。
二麻子笑了笑道:“老鬼叔,你這是在穿衣服麼?嘴上說着不要,身體卻很誠實!”
“我在脫衣服上牀睡覺!”老鬼氣憤的說完就將電話給掛了。
“你看,叫不出來吧!”狗蛋火上澆油道。
“不會說話你就給我閉嘴!”二麻子藉着酒勁朝着狗蛋的頭上就是一巴掌。
“麻子哥,說多少遍,你不要打我頭!”狗蛋摸着被打得生疼的頭說了道。
“不打你,你就不會動腦子,再不動腦子,你就要變成豬了。”二麻子說了道。
說完看着自己面前的空酒杯,紅着臉,說了道:“我的酒杯怎麼是空的?大勇,是不是你捨不得我喝你兩杯酒?”
此時二麻子的酒勁已經上頭,一張臉紅得像是火盆裡面燒紅了的木炭,整個人都感覺輕飄飄的,說起話來哆哆嗦嗦說也說不清。
“你這是哪裡話!”大勇說完,硬着頭皮給二麻子杯子倒滿。
剛纔一直沒有給二麻子添酒,就是覺得喝這些已經足夠了,再這樣喝下去可能要出事。
“你們不要以爲我喝多了,其實我腦袋清醒得很。”二麻子嘟嘟囔囔道。
“好好。”大勇道。
“喝!”
“狗蛋,你也喝,我看你一杯酒都沒有喝完。”二麻子看了看狗蛋面前的酒杯說了道。
“我給你們烤肉呢!”狗蛋說完端起了酒杯小呷了口。
再放下酒杯,二麻子湊了過來,一把將狗蛋面前的鹽罐端了起來。
還沒等大勇跟狗蛋反應過來,二麻子就拽開了口袋,一股腦的將盛放食鹽的罐頭瓶給傾倒在自己口袋裡面。
“你喝醉了。”大勇忙上前去阻止。
二麻子一推,大勇差點摔倒在了地上。
“我沒喝醉,我家裡沒鹽了。”
“哦,好吧,那你都拿回去吧!”大勇道。
這一幕讓一旁的燒肉的狗蛋,看得目瞪口呆。不過爲了自己少挨二麻子幾巴掌,他把想要說出口的話嚥了回去。
狗蛋將頭埋在了火爐上,專心致志的烤起了肉來。
火爐上的肉香,饞的大勇家的貓在院子裡面不停的叫喚。
“吵死了,我要走了。”二麻子說完就起了身,左右搖擺,踉踉蹌蹌走起路來一雙腳就像是踩在了雲朵裡面軟塌塌的,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用力點在哪裡。
“不喝了?”大勇要上前去扶一把,被二麻子給推了開。
“不喝了。”
“我送送你。”
“讓狗蛋送吧!”二麻子說完,一把將狗蛋拽了起來。
二麻子已經喝得醉醺醺的,手裡面壓根就沒有多少力氣,根本就將坐在凳子上專心烤肉的狗蛋拽不起來,還差點將自己給摔在了火盆裡面。
要不是大勇眼疾手快,剛纔真的要出危險。
看着二麻子要摔在火盆裡,狗蛋也放下了手中的烤肉,將二麻子攙扶着走出了大勇家。
一出大勇家,冷風一吹。
原本就已經喝得暈乎乎的二麻子,走起路來,就像是在平地上划船一般搖搖晃晃的,壓根就走不穩路。
儘管有狗蛋攙扶着,二麻子還是好幾次都差點摔在了陰溝裡面。
有狗蛋在二麻子是沒有摔在陰溝,但是他的一雙腳都已經踩進陰溝裡面了。此時的二麻子,一雙腳上全都是黑乎乎溝泥,一雙腳的搜臭味,薰得狗蛋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他硬着頭皮扶着二麻子。
可氣人的是二麻子壓根就不朝着自己家走,好幾個岔路口,狗蛋要將二麻子給扶着走,但是二麻子堅持要按照自己的意願走。
沒一會兒,兩個人踉踉蹌蹌地走到了田裡面來。
儘管有月光,但頭頂上的月亮散發出來的那一絲光亮就像是電壓不足的燈泡似的。在漆黑的冬夜裡懶洋洋的撒泄在墨幽幽的亞麻田裡。
“麻子哥,咱們來亞麻田裡幹什麼?”出了村子狗蛋就被凍得哆嗦,剛纔又執拗不過二麻子,只好硬着頭皮過來。
“你猜?”二麻子說完,一口冷氣被他吸進了胃裡面。
原本就感覺翻江倒海的胃裡,被冷空氣一刺激,頓時止不住地發出了一聲“哇”。
一陣酒精混合着發酵過後的食物的混合氣味從冷冽的空氣裡散發出來,這味道比二麻子腳上的溝泥還要噁心。狗蛋想要捂住鼻子,手纔剛剛伸了出來,就看着二麻子朝着亞麻田裡面栽倒下去。
他頓時也不顧上自己,一把將二麻子給拽了住。
“麻子哥,咱們就回家去吧!”狗蛋將二麻子扶好道。
吐了過後的二麻子,腦子裡面也清醒了好多。
他吸了吸鼻子,看了看亞麻田周邊。
“這是海嬢嬢家的自留地?”
“是啊,麻子哥。”
“你知道我兜裡的鹽巴怎麼用麼?”二麻子問了道。
狗蛋一臉茫然的看着二麻子,不知道他心裡面冒出來了什麼餿主意。
正要開口呢,只見二麻子將兜裡面的食鹽抓出來了一大把,看了狗蛋一眼,一把將攙扶着自己的狗蛋給推了開。
“你看着,我告訴你鹽巴是怎麼用的!”
“麻子哥,你可別亂來啊。”狗蛋勸告道。
“鹽巴要這樣用!”二麻子話音落下,手中抓着的一把食鹽就朝着海嬢嬢家長勢並不怎麼樣的亞麻田裡面撒了去。
這一幕讓狗蛋看得瞠目結舌,狗蛋大聲叫了道:“麻子哥,你可別這樣鬧啊!”
“我鬧?我不僅要撒海嬢嬢田裡,我還要撒劉大寶跟老鬼田裡!”二麻子大聲嬉笑道:“要是海嬢嬢剛纔幫我說幾句話,我也不至於會這麼狼狽。我從來就沒想過海嬢嬢會跟劉大寶一起狼狽爲奸!”
“海嬢嬢也沒做錯啊!”狗蛋還想繼續勸慰二麻子。
可是此時喝得醉醺醺的二麻子怎麼可能勸得住,他一邊在海嬢嬢的自留地裡趕趟,一邊將手中的鹽巴朝着田地裡拋灑。
狗蛋見二麻子這陣仗嚇得都快要哭了。
以前上樹掏鳥下河捉魚並妨礙了誰的利益,村民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但是今晚上的事情可不會這麼容易過去的。
可是勸又勸不聽,他狗蛋也不忍心讓二麻子繼續這樣胡鬧下去啊。
狗蛋幾乎用祈求的聲音跟二麻子說道:“鹽巴灑在田裡會弄死亞麻的,他們要是追究起來,咱們吃不了兜着走!咱們就回家去吧,別鬧了啊麻子哥!”
“你看着我會不會吃不了兜着走!我不好過,我也不許別人好過!”二麻子哈哈大笑着說道。
“麻子哥,求你了!”
狗蛋的哀求跟本就制止不了喝醉了的二麻子。
只見二麻子不僅不聽,還從海嬢嬢自留地裡走了出來。
從地裡走出來的二麻子並沒有收手,他徑自朝着一旁老鬼家的田地走了過去,來到老鬼家田地後,他再次將口袋裡面的鹽巴抓了一大把,手中抓着一把鹽巴的二麻子走進了老鬼家的亞麻田裡隨手一撒。
一陣逆風吹來,二麻子的臉上被鹽巴打得沙沙的癢。
此時的亞麻已經長得有膝蓋高了,這陣子老鬼整個身心都放在亞麻田裡,所以他的亞麻長得要比一旁海嬢嬢的好很多。
二麻子嘻嘻哈哈的將手中的鹽巴一把一把抓了撒在了老鬼田裡。
老鬼這陣子的努力隨着二麻子手中的鹽巴灑落在土地上,所有的心血頓時都化爲烏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