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沒有人說話,更沒有人前進一步。
那老人傲然站立的身姿,深深的印在了每個人的心上,便是他說的一番話,也如警鐘一般敲打着衆人的心扉。
夏濤沒有回頭,可他知道,弗蘭特老人結局如何。
他顫抖的站了起來,擡起頭,如弗蘭特一般仰望着漆黑的蒼穹,可任憑他如何努力,也根本無法看透夜幕之下的陰霾。
那把劍,那把有着密密麻麻傷痕的長劍, 劃破了空氣,割裂了空間,帶着無比鋒銳的氣息直逼自己而來。
他的手微微有些顫抖,不知是因爲對方那恐怖的劍氣所致還是因爲自己的火焰異能不穩定所引起。
更讓他感到詫異的是,長劍上那升騰的火焰竟然在對方撕裂的空間下,被吸引而去,因此導致自己的攻擊力瞬間薄弱。
他震驚,因爲他實在無法理解,一個沒有任何異能,僅僅是一個普通騎士的男人,爲何會擁有如此可怕的力量。
直到那一刻,他才真正的明白,也許擁有異能並不一定是這個世界上力量的證明,某些時候,反而越是普通的人越是擁有可怕的力量。
可更讓他驚訝的還在後面。
由於被對方撕裂空間的影響,自己的劍已經沒有辦法穿透他的攻擊,因此,自己已經處於絕對的下風。
眼看弗蘭特的劍已經刺向自己的瞬間,他竟然將劍微微偏移了寸許,可就是這寸許的距離,讓夏濤能夠緩口氣。
可這還不止,當兩人擦身而過的瞬間,弗蘭特更是面帶笑容的望着他,說了一聲:“謝謝”便向自己附着火焰的長劍閃去。
根本來不及阻止,也根本不容許他有所反應,弗蘭特便已經將脖子劃過了那早已沒有太多力量的長劍。
因此,當兩人錯身而過之後,在場的所有人便只能看到這樣的情景,恍惚間夏濤贏得了對決的勝利,可只有他自己清楚,這是弗蘭特老人故意爲之。
他心中感慨,可他萬不能將其說出來,因爲老人最後的笑容是那樣的溫暖,那一聲謝謝包含了太多,太多,他更聽得出來,這一聲謝謝也絕對不容許他說出真相。
也許這就是他最終的選擇,也許唯有如此,才能將他本就不多的時間延續下去,就如何他的老朋友,那匹白馬一樣,剛烈而忠誠。
掙扎了許久,夏濤方纔轉身,一步步向着弗蘭特傲立的身影走去。
他站在他的面前,彷彿一個年輕人仰望着自己的父親一般,充滿敬意,無限溫柔。
他的手輕輕擡起,撫摸着老人因蒼老而佈滿霜痕的側臉,望着老人雖然緊閉卻露着淡淡笑容的臉龐輕聲道:“老爺子,我明白了您內心的倔強,小子不才,但您大可放心,這騎士的精神縱然無法影響他人,但我也一定會將其繼承下去。”
他輕輕的從老人手中將那柄戰績凌然的長劍抽出,高舉過頭頂,那一刻,天地間彷彿有什麼力量被引動一般,便是連滿天的烏雲也隨之飄散。
縱然沒有了長劍的支撐,老人依舊傲然站立在那裡,那微笑的面龐彷彿是對夏濤的感謝,對於騎士精神繼承的欣慰。
……
葉楓等人上前,試圖將老人和白馬的屍身掩埋,但卻被夏濤阻止。
他緩緩搖頭,真摯的看向面前的一種夥伴:“沒那個必要的,弗蘭特老人的倔強就讓他繼續存在下去吧,他選擇了站在這裡,就希望自己能夠仰望這一片蒼穹,與其讓他入土,倒不如讓他與自然融合。”
看着那佈滿傷痕的長劍,葉楓皺起了眉頭,他不自覺的轉身,看向身旁同樣陷入彷徨的幽柔,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可一切終究已經落幕,對於他們而言,即將要面對的便是骷髏會的總部,那裡究竟有多少不爲人知的痛苦,誰又能說的清楚。
幾人面色憂傷,衝弗蘭特老人深深鞠躬,每個人都懷着無比的敬意,是對於老人倔強的尊重,更是對老人的一生尊重。
衆人終究還是離開了這裡,那份悲傷也許永遠也無法抹去,在他們的心裡,在他們的一生之中。
夜幕之下,黑暗籠罩,看不到邊際,看不到心中的彷徨。
喬治從陰暗中走出,來到了那剛烈的白馬身邊蹲下,輕輕的撫摸着那雖然蒼老卻依舊順滑的長毛。
那把騎士長矛依然掛在它的側身,在月光的照耀下,閃耀着亮銀色的光芒,顯得冰冷而孤獨。
他漠然起身,走到了傲然站立在那裡的弗蘭特老人面前,雖然他的呼吸已經停止,縱然他的雙眸已經緊閉,可那騎士一樣的氣勢卻深深的震撼着大地。
“老爺子,難道您如此看到夏濤,如此看好葉楓他們嗎?”
喬治輕聲說道,雖然弗蘭特在骷髏會比較神秘,可但凡有重大舉措BOSS都會與這位老人商量,雖然身爲契約者,可對於這位老人的尊敬卻沒有絲毫減退,有多久沒有看到老人與BOSS爭執,而這一次爭執卻是爲了生物藥劑的事情。
喬治輕聲嘆息,兀自消失在夜幕之下,因爲他不知道要如何處理他的屍身,唯有回去請示BOSS了吧?
當喬治消失於黑暗之後,壁虎同樣從黑暗中走出,他沒有去管到在一旁的白馬,而是徑直來到了弗蘭特老人的面前,恭敬的鞠了一個躬。
“從謝宏達的嘴裡我聽說過你的大名,曾經的弗蘭特,可是連憂心老人都要敬重的角色,那個時候的你們三人當真是當時最強者,沒有之一。只可惜,憂心老人爲了保護葉楓那小子死在了謝宏達的手中,而今天的你也同樣爲了支持那些孩子的倔強自盡,我是真的看不懂了,也不想去懂,反正我是個殺手,現在不過是幫謝宏達賣命罷了。“
他的目光陷入了遲滯,看着弗蘭特老人微笑的面龐,不知爲何,竟有淚水順着臉頰滑落。
他擡手,輕輕的拭去眼角的淚水,兀自笑了:“我這是怎麼了?身爲殺手的我竟然還會流淚?當真是可笑至極,可笑至極啊。”
一陣風吹過,壁虎下意識的皺起了眉頭:“既然有人要來,那我姑且先走了,弗蘭特老爺子,今日之事,我會告訴謝宏達這傢伙,恐怕他會興奮的睡不着吧?畢竟這個世界再也沒有人能夠和他比較了。”
他身影迅速後退,只是幾個起落便消失在夜色中,彷彿根本不曾出現過一般,看不到任何痕跡。
片刻之後,喬治和一個女人走了過來。
當女人來到弗蘭特身邊的時候,不由皺起了眉頭:“看來關注我們的人不止他們啊,恐怕連隱藏在世俗的那些傢伙們也有所動作,這個世界恐怕真的要變了?”
她輕聲嘆息,那一刻的彷徨在這夜色中無限放大,彷彿沒有盡頭一般。
喬治微微躬身說道:“BOSS,要不要我想辦法除了那些人?”
“不必,先不說隱藏在暗處的那些人你是否有能力撼動,即便你真的撼動了又能如何?這天下還有一個人是凌駕於任何人之上的,如果他出面,我們都不會有好結果的。”
她擺擺手,示意喬治退下,而後靜靜的站在了這蒼老的容顏面前。
“老爺子,你終於還是選擇了自己的道路,我知道,其實你的心裡一直有着屬於自己的倔強,即便你加入我骷髏會也不過是感謝我給你一個容身之地。”
她聲音有些哽咽,可那雙眼卻依舊明亮。
“這些年來,我一直將你看做我的長輩,而有什麼事情你也願意無條件的幫我,支持我,待我如親閨女一樣,可有一件事情你是對的,也許身爲契約者的我真的做錯了一件事情,可我真的想要搏一把,正如你說過的,這個世界已經無藥可救了。”
她微微有些抽泣,最後竟盤膝坐在了地上,就那樣隨意的坐下,也不去管這裡的環境更不去管身上的衣服適不適合。
……
那滿是傷痕的長劍安靜的躺在桌子上,而屋中的所有人卻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深深,深深的。
所有人的臉上都寫滿了凝重,可見每個人的心中都有着屬於自己的悲傷,誰都不願太多的提及。
“他是對的,這個世界已經陷入了無盡的黑暗。可他也是無奈的,用自己僅有的力量去試圖改變一切,也許說這番話有些唐突,但是幽柔,魔族真的沒有迴旋的餘地嗎?”
夏濤轉身,凝視着同樣沉痛的幽柔,而因爲他的話,幽柔也同樣凝視着他。
她看得出來,他心中的悲痛,而同樣的,他也看的出來,她心中的悲傷。
“夏濤,惡魔同樣陷入了黑暗,被慾望吞噬的不僅僅是人類,同樣還有惡魔,而我之所以出現在這裡,不單是爲了找到證據,更是爲了幫助我父王完成他的夢想,幽柔可以用性命擔保,父王想要的不過是和人類和平共處。”
她的話擲地有聲,所有人不自覺的心跳加速,同樣的,所有人對於幽柔都是無條件的信任。
只是那無聲的悲傷卻蔓延在這間不大的房間裡,充斥了每一個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