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宮,花園。
霍爾萊卡站在一棵小樹下,埃德森則是習慣性的站在了一旁的陰影中。
獵魔人不是盜賊。
可狩獵邪異時,必要的潛行技巧總會讓人事半功倍,因此,一些習慣早已經融入到了骨子裡,想要改變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老獵魔人靜靜的站在那。
他的目光掃過眼前的花園。
這是他第一次來到艾坦丁王室的宮殿。
對於眼前的佈置,他相當的滿意。
不是美觀,而是安全。
在他的視線內,沒有一棵樹是超過三米高的,而且都進行了必要的修剪一樣。
只需要派出一名守衛在花園外一側的高樓上眺望,這裡就能夠一望無垠。
既能夠最大限度的保證花園內人的安全,又可以極大的節省人力,投入到其他地方。
“密探的位置也很合理。”
“巡邏的士兵也不錯。”
老獵魔人一條條的評價着。
就如同潛行的本能一般,看待事物的本能,也早已經改變了。
實用性,一向是獵魔人追求的。
而霍爾萊卡不同。
他在腦海中一遍遍的思考着自己是否有着遺漏。
霍爾萊卡不是第一次出任務,但這種關乎到‘蛇派’是否能夠順利崛起的任務,卻是第一次。
做爲蛇派的暗子,霍爾萊卡難免緊張。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當秦然的身影出現在視野中時,看着面容平靜、淡然,腳步不疾不徐的秦然,霍爾萊卡迅速的平靜下來。
似乎只要有對方在,就一定沒有問題。
又好像是任何困難,在對方的面前都會被迎刃而解。
很奇特的感覺。
但霍爾萊卡並不討厭。
“見過,科林閣下。”
“我是霍爾萊卡,代表‘靜夜秘修會’而來。”
霍爾萊卡很有禮的問候着。
他想要稱呼大人,或者行獵魔人的禮儀。
但現在還不行。
還不到時候。
因爲,他不能保證這裡會不會被南方議員們盯着。
秦然目光掃過隱藏在側的老獵魔人後,放在了眼前這個被上位邪靈的‘演技(幻術)’忽悠瘸的原‘靜夜秘修會’成員身上。
他的那位隨從在對方的身上下了足夠多的工夫。
至少,讓他和對方談話時,變得更加方便。
對方只需要看到他,就會莫名的心安、服從,絕對不會升起任何的反叛之心上位邪靈這樣的能力實在是很好用,但可惜的是,對於大部分人來說都沒有用,只對意志薄弱和靈魂受損的人有用,而意志薄弱的人,很難成爲他所需要的。
至於靈魂受損?
同樣困難。
像是霍爾萊卡這樣的,簡直是太稀少了。
一般情況下,沒有人會選擇那種讓自己靈魂受損的秘術。
而霍爾萊卡?
一個被格爾薩克矇騙的可憐鬼罷了。
那位議員只需要一個好用的工具。
所以,就有了‘不死者’卡萊爾霍。
在格爾薩克的記憶中,秦然可以十分確認這一點。
當然了,這一切霍爾萊卡並不知道。
或許在之前霍爾萊卡是有一點猜測的,但是在現在的霍爾萊卡的心中,做爲獵魔人的他爲了獲取曾經格爾薩克的信任,纔不得不選擇了【朧月轉影】這樣的秘術。
秦然故作冷漠的看着霍爾萊卡。
霍爾萊卡需要符合自己的身份。
秦然自然也需要。
“之前在下七環的棚戶區我們引起了一些不必要的誤會……”
“格爾薩克議員願意補償。”
霍爾萊卡簡單的說明了情況後,再次躬身道。
“補償?”
“‘靜夜秘修會’?”
“呵。”
一聲輕笑,帶着說不出譏諷的意味。
但是,一旁的老獵魔人卻是真正確認了霍爾萊卡蛇派的身份。
秦然的眼神中沒有任何的冷冽,身上更是沒有絲毫的殺意。
雖然與眼前的蛇派獵魔人接觸的時間不長,但是秦然的行事風格,老獵魔人卻是有着相當的把握。
除開獵魔人特有的謹慎與小心外,做事幹脆利落就是老獵魔人對秦然最直接的印象。
簡單的說,秦然如果真正面對一個無關緊要的‘靜夜秘修會’成員,百分之百會直接出手擒拿或者乾脆殺了對方。
而現在沒有動手……
霍爾萊卡是蛇派成員的事情顯而易見了。
默默地,老獵魔人嘆息了一聲。
老獵魔人再次的爲蛇派的隱秘而感嘆。
同時,他還在聯想。
既然霍爾萊卡是蛇派的暗子。
那麼……
靜夜秘修會中,還有其他人是蛇派的暗子嗎?
答案几乎是肯定的。
對於這個答案,老獵魔人是欣喜的。
在‘狼派’已經沒落的前提下,‘蛇派’越強大對於獵魔人來說,才越是一件好事。
唯一需要考慮的就是該如何將這份‘強大’持續下去了。
而就在老獵魔人思考的時候,霍爾萊卡已經公式化的完成了‘任務’。
一張黑色的請柬交到了秦然的手中。
“請您相信我。”
“這是一件對您我雙方都有利的事情。”
“畢竟……”
“以您的身份,應該也知道那件事纔對。”
霍爾萊卡藏頭露尾的說道。
秦然掃了一眼請柬。
然後,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
“期望中午與您再次相見。”
霍爾萊卡這樣說着,就衝着秦然、老獵魔人又一次行禮後,這才走向了花園外。
在那裡,等候的王宮侍衛會將霍爾萊卡帶出王宮。
“蒙特。”
秦然這樣的說道。
聲音不高。
但就在秦然聲音落下的剎那,近臣就好似風一般的出現在了秦然的身邊。
“殿下。”
近臣一彎腰。
“派可靠的人護送對方。”
秦然吩咐道。
“明白。”
近臣一點頭,再次消失在了原地。
確認近臣離開後,秦然這才轉身看向了老獵魔人。
做戲自然是要做全套的。
要知道,他的觀衆不單單是王宮內的人,還有一直盯着霍爾萊卡的人。
秦然完全可以確信,只要霍爾萊卡離開了王宮,‘戰神殿’的人一定會跟上去。
雖然霍爾萊卡有着‘不死之身’,但是秦然可不希望自己隨從的隨從因爲死亡太多次,而徹底的淪爲無用之人。
尤其是在這種關鍵的時刻。
“需要我去嗎?”
老獵魔人很乾脆的問道。
埃德森不是傻瓜,自然知道霍爾萊卡可能會面對什麼。
他可不希望自己人受到什麼傷害。
秦然搖了搖頭。
“我有更重要的事情拜託你去做。”
秦然說着就將手中的請柬交給了老獵魔人。
老獵魔人馬上明白過來。
點了點頭後,老獵魔人快步離去。
而秦然感知着窺視的目光再次少了一半後,眉頭微皺。
艾坦丁王宮被滲透的程度遠超他的相信。
難怪那位艾坦丁六世長時間的待在小議事廳內。
因爲,只有在那裡,那位國王才能夠保證自己不被監視。
“王宮裡都是這樣。”
“下七環棚戶區……”
“千萬不要讓我失望啊。”
秦然心底自語着。
接着,他轉身走向了屬於他的臥室那位近臣早已經將這些瑣碎的事情安排下去,並且,確認了安排妥當。
既然現在的身份無法規避目光,那麼,所幸就徹底的暴露在那些人的視野下就好。
秦然相信,他這麼做,是會有意外好處的。
例如:剛剛的那一幕。
事實上,就如同秦然所料的那樣。
他在王宮花園中與‘靜夜秘修會’成員的接觸,早就隨着霍爾萊卡的離去,而變得‘全城皆知’。
那些有心人一個個看着傳來的消息,或是凝神思考,或是沉默不語,又或是咬牙切齒。
瓦倫丁伯爵,就是後者。
這位擁有顯赫家世,且歷史悠久的貴族,正狠狠的將手中的葡萄酒杯砸在了地上。
金屬的杯子沒有破碎。
甚至,沒有發出什麼重響。
但是酒液卻將一張白色的羊毛毯,弄得一片污跡。
猩紅在潔白中,是那麼的刺眼。
以至於身材臃腫,四肢短小的瓦倫丁伯爵用力的踩踏着那片猩紅。
“該死!”
“該死!”
“爲什麼會這樣?”
瓦倫丁伯爵粗着脖頸低吼着。
太陽穴、額頭上,一根根的青筋崩出,讓保養極好的對方,顯得異常猙獰,特別是眼中的暴虐,更是讓人心底發顫。
“冷靜點,瓦倫丁。”
說話的人,同樣是箇中年人。
銀色長髮披肩而下,雙眼細長,鷹鉤鼻,薄薄的嘴脣,坐在那裡,依舊能夠看得出是身軀修長,一股優雅的氣質在對方擡手的剎那,就顯露出來。
“利特爾,我怎麼能夠冷靜?”
“我們費盡了辛苦,好不容易找到了那個傢伙的破綻,可現在……卻全都付之東流!”
“我、我不甘心啊!”
瓦倫丁伯爵低吼着。
不過,雙眼中的暴虐卻是逐漸的消失不見。
很顯然,做爲好友、同盟,利特爾子爵的話語是相當管用的。
“你覺得這是巧合嗎?”
利特爾問道。
“巧合?”
“狗屁的巧合!”
“一定是那個混蛋發現了我們在調查斯芬森,直接給我們釜底抽薪了!”
“該死!”
瓦倫丁一想到自己爲了調查那個冒牌的王子所花費的,就一陣肉疼。
要知道,那可不單單是金錢了。
還有許多是金錢無法買到的東西。
“那你覺得……”
“現在這個科林是真的嗎?”
利特爾繼續問道。
瓦倫丁一愣。
“你是說?”
這位伯爵看向了自己的盟友。
“我什麼都沒有說。”
利特爾子爵笑着搖了搖頭。
看起來就如同是一隻長了鷹嘴的狐狸般。
瓦倫丁則是雙眼一亮。
“那我們要不要?”
瓦倫丁比劃了一個握拳的手勢。
“當然需要。”
“我們希望陛下能夠收回那個愚不可及的命令。”
“收回他的野心。”
“爲此,我們一直在尋找着真相。”
“而在沒有找到事情的真相前,我什麼都不會說,你也是一樣。”
利特爾子爵飽含深意的說道。
“懂了。”
“我會小心看護那個棋子的。”
瓦倫丁點了點頭。
接着,兩位大貴族又低聲商量着。
足足半個小時後,兩位大貴族同時離開了這間書房。
利特爾乘坐馬車前往下七環的棚戶區。
瓦倫丁則是乘坐馬車前往大教堂。
這個時候,太陽的第一縷光芒已經開始出現在地平線上,天邊的明亮讓夜晚的色澤逐漸的褪去,有經驗的人都能夠看得出,今天會是一個大晴天。
休息了一夜的人,開始起牀。
新的一天開始了。
新的工作自然開始了。
在這個時候,能夠躺在牀上,絕對是一種奢侈,也絕對會讓人羨慕。
吉諾就是那個足以讓人羨慕的人。
可如果能夠選擇的話,他絕對不希望自己躺在牀上。
他更加習慣的是,這個時候拿起長劍和大家一起走向操場訓練。
只是……
昨天早晨的一幕發生後,吉諾明顯的察覺到了大家對他態度的改變。
一層看不見的隔膜出現在了他和隊友、隊長之間。
而當他赦令在房間反思後,這種隔膜開始蔓延了。
那些侍者、執事看向他的目光也變得怪異起來,就如同是看着……囚犯。
年輕人立刻用力的搖了搖頭。
他不會承認自己現在的身份。
他還在自己的房間中。
也沒有被戴上鐐銬。
他不是囚犯!
年輕人這樣的告訴自己。
然後,他一次一次的深呼吸着。
當一切都平靜下來的時候,他穿好了外套,拿起了自己的長劍,他準備前往懺悔室,他要懺悔自己的罪孽。
他不該因爲異教徒的迷惑,而不夠堅定。
他不該因爲‘迷霧’所謂的寬容,就忘卻了‘戰神’的堅韌。
“一切都是我不夠堅韌!”
“一切的錯都是我!”
“我要去懺悔!”
年輕人推開了房門,然後,他愣住了。
在他的門外,兩個明顯是‘暗堂’的執事正守在那裡。
“吉諾騎士,在沒有得到佩劍祭司及以上大人們的允許,你不能夠離開房間。”
其中的一個執事看到開門的年輕人,徑直說道。
另外一個則看向了年輕人手中的長劍。
“你的劍,需要交給我們。”
面對着兩個執事警惕、敵意的目光,年輕人愣愣的將手中的劍交了出去,門是怎麼關上的,年輕人也不知道。
他就呆呆的坐在牀上。
他心底堅固的某處,似乎開始破碎了。
一抹幽暗隨着這樣的破碎,開始無聲無息的出現在房間中,在年輕人的耳邊低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