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風吹過霍爾萊卡濃密的長髮。
相較於車隊的耗費時間,一人獨行的霍爾萊卡,幾乎要快了一倍,他提前一天就返回了艾坦丁堡。
沒有走城門。
而是從一側城牆下的隱蔽密道潛入。
這條密道並不是直接通往艾坦丁堡內,而是沿着樓梯向下。
自然的,屬於‘靜夜秘修會’的密道必然是守衛森嚴。
當霍爾萊卡剛走下臺階時——
“誰?”
一道低喝聲從陰影中響起。
霍爾萊卡沒有開口,直接將一枚令牌扔了過去。
片刻後,令牌被恭敬的遞了出來。
“請您慢行,‘不死者’閣下。”
那位守衛恭敬的說道。
在‘靜夜秘修會’中,除了高層的議員外,‘不死者’卡萊爾霍的名頭是絕對響亮的,甚至,在某種程度上超出了議員。
畢竟,那十七位議員高高在上,底層人士很難與其接觸,反而是和霍爾萊卡、輪卡爾這些外勤人員接觸的比較多。
面對着這樣恭敬的聲音,霍爾萊卡保持着以往的姿態。
高聳的顴骨上滿是傲慢,但是,在狹長的雙眼中卻暗藏一抹精芒。
他可沒有忘記自己‘蛇派’的身份。
如果不是因爲導師的再三囑咐,他恨不得一把火將這裡燒掉,替那些死去的獵魔人報仇。
狼派在明。
蛇派在暗。
爲了安全,雙方很少會交流,但是這並不代表冷漠。
按照霍爾萊卡所知,蛇派無數次的暗中幫助狼派,而狼派曾經的首領也無數次的給與蛇派相應的支援。
可惜的是……
在那場大災難後,隨着狼派首領的死亡,雙方的關係一下子斷了。
當然,也不單單是這樣。
‘狼派中隱藏着心懷不軌者!’
想到導師的話語,霍爾萊卡心中一緊。
很明顯,‘靜夜秘修會’正在做着和蛇派一樣的事情。
而他這次的任務,就是找到可能出現的‘暗子’。
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尤其是他必須保證自己安全的前提下。
但,霍爾萊卡卻是沒有任何的退縮。
“蛇,藏於迷霧。”
“蛇,行與陰影。”
“潛伏於探查我是專業的,那我們現在就比比誰更專業吧!”
霍爾萊卡心中默默的說道。
然後,他大踏步的向前。
這是一條走廊,經過走廊後,又是繼續向下的樓梯。
如此反覆了數次,當來到了地下足有數百米深的位置時,一個城鎮出現了。
規劃合理的房屋。
酒館、馬廄、鐵匠鋪一應俱全。
‘靜夜鎮’!
這是霍爾萊卡所知的‘靜夜秘修會’最大的一個據點,這裡居住着‘靜夜秘修會’的成員和對方的家屬。
並不是外圍的那種。
那些人根本不知道這裡。
能夠出現在這裡的人,都是經過考驗獲得認可的人,屬於‘靜夜秘修會’低層中的中堅力量。
當然,霍爾萊卡並不居住在這裡。
他,有着更好、更合適的地方。
來到這裡也不過是爲了‘交付任務’。
這裡的負責人,是外勤人員的主管,有傳聞說,對方會競爭下屆的‘議員’。
對於這個傳聞,霍爾萊卡根本是不相信的。
因爲,他知道,‘靜夜秘修會’所謂的‘議員’代表的是什麼,那是超越了人的極限,邁向神靈的存在。
很顯然,這無非就是對方爲了更好管理鎮子而放出的煙霧彈罷了。
霍爾萊卡並沒有說破的意思。
所有看到霍爾萊卡的人,都紛紛躬身行禮。
霍爾萊卡一副冷漠模樣,走進了對方的辦公室。
這是一個乾瘦的中年人,編織着金線的長袍穿在對方的身上,就好像是掛在一根竹竿上般,隨着對方站起來,就變得晃晃悠悠。
“歡迎回來,卡萊爾霍。”
“西卡城怎麼樣?”
“見到了那些傳聞中隱藏在陰影中的長蟲了嗎?”
“他們不會和被我們獵殺的狗狗一樣,都是那麼的可憐無助吧?”
對方口吻熱情,在提到蛇派時,恰到好處的表現了自己的不屑。
“見到了。”
“很強。”
霍爾萊卡冷冰冰的說道。
這可不是因爲對方譏諷蛇派、狼派的怒氣,而是霍爾萊卡平時對待‘靜夜秘修會’的其他人時,都是這樣的態度。
“別這麼冷冰冰的。”
“我們算是熟人吧?”
“那個‘迷霧’教會呢?”
“你打聽到了什麼?”
對方笑嘻嘻的問道,絲毫沒有因爲霍爾萊卡的態度而生氣。
“米爾恩,我們不熟。”
“‘迷霧’已經是半神!”
“祂和蛇派關係匪淺。”
霍爾萊卡強調了一句後,如實的說道。
這些信息是無法隱瞞的。
即使他不說,換個人去調查,也很快能夠調查出一些貓膩,與其這樣,還不如大大方方的說出來,省得橫生枝節。
對於‘靜夜秘修會’的實力,霍爾萊卡是知道的。
“是這樣嗎?”
“好的,我知道了。”
“這是你這次任務的賞金,如果需要什麼特殊服務的話,我也可以幫你解決。”
米爾恩點了點頭,然後,將一袋子金普頓交給了霍爾萊卡。
“不需要。”
霍爾萊卡拿起金普頓就走。
看着對方的背影,米爾恩一下子就收斂了笑容。
“哼!”
“真是不識好歹的傢伙。”
“早晚有一天,你會後悔的。”
米爾恩呲着牙,十分兇狠的自語着,接着,他再次露出了一個嬉笑的表情,走向了辦公室的後面。
在這裡,有着兩隻獵鷹。
米爾恩拿起剛剛就寫好的密信,綁在其中的一隻獵鷹腿上,直接鬆開了獵鷹的束縛,立刻,這隻獵鷹就鑽入了飛行通道中,消失不見。
並不是沒有更快捷的方法。
只是,不安全!
在艾坦丁堡內使用傳訊類的秘術,有極大可能被戰神殿發現。
而他又沒有能力遮掩一切。
所以,通訊的獵鷹就成爲了必須。
然後,他又將另外一封密信綁在了剩下的那隻獵鷹腿上,將其也放飛了出去。
當然了,兩隻獵鷹可不會前往一個地方。
自然的,接到密信的人也不可能是一個。
聽着通道內,獵鷹的聲音消失不見後,米爾恩快步的返回了自己的工作室,他再次坐在了椅子中,臉上儘量用嬉笑的神情來掩飾。
但那股子激動,卻是怎麼也掩飾不了的。
“這是一次千載難逢的機會!”
“我一定要抓住!”
米爾恩在心底,這樣的想道。
……
穿着一身舒適長袍的輪卡爾坐在椅子中。
他的面前時一個小的圓茶几,上面擺放着潔白如牛奶般的瓷器茶壺和茶杯。
這是從東方運來的,價值高昂,也是輪卡爾最喜歡的茶具之一。
同樣的,茶葉也是與黃金等價的昂貴品。
此刻被銀質的茶刀切好,正一塊塊有序的擺放在瓷盤上,墨綠色的小茶磚與乳白色的瓷盤,形成了一個頗具韻味的畫面。
這是輪卡爾爲了招待即將到來的大人物而特意學習的。
就如同那套瓷器茶具,大部分的時候,他是不會拿出來的一樣,既然拿出來招待客人了,那就一定要做到盡善盡美。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
當敲門聲響起來的時候,輪卡爾幾乎是飛奔到了房門前,打開了房門。
“晚上好,科裡坡議員。”
輪卡爾畢恭畢敬的稱呼着眼前穿着斗篷,用大帽兜遮蔽着所有容貌的人。
對方微微頷首,走進了房間後,這才摘下帽兜,露出了一個笑容。
蒼老的面龐,隨着這個笑容,越多出了幾分溝壑。
不過,一雙明亮的眼睛,卻讓對方的年紀看起來,不是那麼大。
“晚上好,輪卡爾。”
“這是來自吉樹的茶嗎?”
“我真的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嘗試一下了。”
科裡坡看着桌上的茶具和茶葉,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樣。
“請您稍等。”
輪卡爾十分想要奉承這位議員,表示自己的卑微,不過,他還記着那位茶師的教導,儘量的保持着不亢不卑。
但是,那腰部,卻是怎麼也挺不直。
只能是縮着肩膀,讓自己看起來好像是直立的,猶如一隻鴕鳥。
不過,操弄茶具的姿勢卻是十分標準的。
這也是輪卡爾下了辛苦學來的。
‘既然無法掩蓋短處,那就用長處來吸引目光!’
他牢記着那位茶師的話語。
從燒水、沏茶一步步做得都是一絲不苟。
當熱水高拋而下,進入茶杯,茶香瀰漫開來的時候,米爾恩雙手端着茶杯,半彎着身軀,將茶杯遞到了科裡坡面前。
“請。”
這一聲按照茶師的說法,應該清亮。
可到了輪卡爾這裡,只剩下了清晰的諂媚。
接過了茶杯,絲毫沒有嫌棄茶水湯的科裡坡,一飲而盡後,眯起了雙眼,似乎是在回味茶香,數秒後,這才笑道:“不錯。”
聽到這句誇獎,輪卡爾終於放下了心。
很顯然,那位‘不死者’的調查,應該是和他的說法差不多。
其中或許有着一些差別,但那又算的了什麼?
很明顯,他這個‘挑唆者’沒有‘不死者’調查的清楚。
如果都一樣的話,‘不死者’又怎麼會成爲外勤人員中的王牌?
“議員閣下,再來一杯嗎?”
“傳聞中,吉樹的茶,越到後面越香。”
輪卡爾說道。
“你沒有喝過嗎?”
科裡坡將茶杯放了過去,問道。
“當然沒有。”
“要知道吉樹的茶,實在是難得,在艾坦丁堡基本上是有價無市。”
“大部分想要喝吉樹茶的人,都得從南方的契卡灣來預訂,而一艘船往返東方,至少需要5個月,實在是太長了。”
“託您的福,我才喝上了它。”
訴說着拿到茶葉的艱難,輪卡爾臉上露出了一個略帶誇張的慶幸笑容。
事實上,輪卡爾恨不得將前者的艱難誇張十倍。
因爲越是艱難,就越顯得他的卑微,就越顯得對方的尊貴。
但是,深知對方是什麼人的輪卡爾,可不敢胡亂來。
過猶不及的道理,輪卡爾是懂得的。
如果再出現了欺騙?
那他就真的只能是等死了。
科裡坡議員顯然滿意輪卡爾的不過分誇張的誠實,滿意的點了點頭。
他將杯中的茶再次一飲而盡後,開口道。
“卡萊爾霍回來了。”
雖然早已經知道了結果,但是輪卡爾還是坐直了身軀,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他確認了‘蛇派’的存在。”
“也確認了‘蛇派’和‘迷霧’的關係。”
“但是……”
“卻沒有更多了。”
科裡坡聲音一頓,目光看向了輪卡爾。
輪卡爾心領神會,他很清楚這位科裡坡議員想要做什麼。
‘靜夜秘修會’的強大時毋庸置疑的。
尤其是‘黑災’之後,這種強大幾乎是達到了一個巔峰。
物極必反!
當巔峰出現後,接下來必然會出現一小段的下坡路——曾經共同戰鬥的十七位議員,似乎因爲‘黑災’出現了某些問題。
輪卡爾不知道是什麼。
但是,他知道眼前的科裡坡議員和另外一位議員‘格爾薩克’是針鋒相對的。
恰巧的是,‘不死者’算得上是格爾薩克議員的直屬外勤,就如同他對科裡坡一樣。
而他們的地位早已不是米爾恩一個所謂的外勤主管能夠控制的了。
同樣的,他們的地位高低也和所效忠的議員息息相關。
所以,輪卡爾深吸了口氣。
“以‘不死者’的能力,調查的必然要比我詳盡的多。”
“在這一點上,我很難超過對方。”
“但是,我們也有着我們的優勢。”
“您還記得我們在監牢裡的那些俘虜嗎?”
輪卡爾彎着要,湊到了科裡坡議員面前,低聲說道。
在輪卡爾提到那些俘虜的時候,科裡坡議員馬上就猜到這位下屬想要做什麼了,立刻,露出了一個笑容。
“按照你想的去做。”
“我不希望格爾薩克在下次的議員會議上出風頭,明白嗎?”
科裡坡議員說道。
“明白。”
輪卡爾斬釘截鐵的回答着。
“很好。”
科裡坡議員站了起來,拍了拍輪卡爾的肩膀,在後者一副受寵若驚的表情中,緩步離開了這個位於中二環的房屋。
房門緩緩關閉,處於尊敬,輪卡爾站在窗戶前,目送這位議員離去。
直到對方隱匿於陰影后,他纔拿起外套,穿上斗篷,快步向着一個極其隱秘的地點走去。
這裡和監牢順路。
是輪卡爾精心挑選的。
沿着陰影而行,輪卡爾沒有露出任何一絲破綻,只是在經過一棟房屋的後窗時,他輕微的敲了三下,一長兩短。
接着,輪卡爾好像沒事人一樣,繼續前行。
但僅僅十幾秒後,一個人就出現在了前方的陰影中。
看着前方的人影,輪卡爾露出了一個笑容,他輕聲打着招呼——
“晚上好,‘不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