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
柳眉輕輕蹙起,
像凝聚了千萬的哀愁,
晶瑩的淚水,
滑下不安的眼瞳,
或者,
真該學着忘卻那些痛苦記憶。
一輛白色的車子,停在臺北市中心的一幢商業大樓前,車門打開,一個身穿灰色套裝的女郎走下來。
她仰起頭打量這幢全臺灣最有名的大廈,拔地而起六十多層的高度使它鶴立雞羣,氣勢磅礴地屹立在周圍的建築羣中,不凡的設計風格將它那種「世界在我腳下」的狂傲態勢全清晰地呈現出來,彷彿它正冷冷地睥睨著腳下的一切。
「小姐,請問您找誰?」警衛有禮卻謹慎的聲音響起。
雪婷收回視線,這才發覺剛剛自己一直屏住氣息,以致忍不住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我是溫氏企業的代表,跟你們董事長有約。」
「噢!是的,剛剛顏秘書有交代過要請您直接上去,請跟我來。」警衛立刻換上一副親切的笑容帶路。
雪婷隨著他穿過富麗堂皇的大廳,不一會兒便來到一部升降機前。
「您按六十一樓,便能直達董事長的辦公室。」
「謝謝!」雪婷有禮地朝他頷一頷首,隨即關上電梯門。
按下她要到達的樓層後,她的眉尖陡地輕輕蹙起——自小,她就時常會有一種不安的感覺,但在這幢盛氏大廈裡,這種不安感似乎更濃了。
不,她已經長大了,不應該再有小時候那種怕見陌生人的不安全感!她下意識地拉拉整齊的衣服,又藉著電梯中的鏡子中打量自己。
不錯,她看起來就像個行政人員——頭髮綰成髻,一副金絲邊的眼鏡讓她看起來沉穩冷靜,灰暗的套裝更是與她想展現的形象配合得天衣無縫。
然而,體內的不安感卻隨著樓層的上升不斷地加深。
雪婷無力地輕嘆一口氣,安慰自己,或許是因爲盛氏集團的神秘,以及其領導人不按睥理出牌的作風,纔會使她這樣忐忑不安。
說到神秘,盛氏集團堪稱世上之最,沒有人知道他們是怎樣崛起的,也沒有人知道他們的資金從何而來,只曉得當他們出現時,便已頗具規模。
而且幾年下來,盛氏大廈的落成,再加上盛氏在商場上連續打了好幾場漂亮的仗,所賺進的可觀利潤,使他們迅速地躋身至國內企業榜的龍頭之列。
然而,就算記者們想盡辦法要挖掘出他們的過去,卻依然沒能查出任何可供報導的蛛絲馬跡,而這不僅令盛氏更顯神秘,也讓人們對它的來歷更感興趣。
目前,人們只知道盛氏是由盛氏四兄弟共同擁有,舉凡電腦業、金融業、房地產業、酒店業,甚至是藝術、珠寶業皆有他們的份,且居每行的龍頭地位。
據說,整個集團由長子盛凌風掌管,其他三兄弟輔助;又傳說,只要盛氏集團想要的,便會不擇手段地掠取,且無往不利,想跟盛氏競爭的企業,最終都會慘敗。
商界的人雖然不齒他們的行爲,但卻沒人敢去招惹他們,與他們競爭,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盛氏一直坐大。
因此,商場上,人人對盛氏可謂又嫉妒又痛恨,嫉妒他們短短几年便竄至高位,痛恨他們的不擇手段,所以,大家暗地裡爲盛氏的靈魂人物起了個外號—惡魔!
想到這裡,雪婷不由得打了個冷顫。究竟是怎麼樣的人會讓人聯想到惡魔呢?
不過,看來這個惡魔的稱號也不是沒道理的,例如,他從不在白天露臉,只在晚上出沒,就算是與人洽談生意,也只有選擇夜晚的時間,就像今天,他竟約她九點來他的辦公室見他。
電梯停好,雪婷先挺一挺腰桿,深吸口氣後才走出去。
看著偌大的大廳空無一人,她下意識地瞄了一眼腕錶,才知道自己早到了三十分鐘。
這下只能坐下來呆等了!她無奈地在門口處的黑色真皮沙發坐下。
其實,都怪那個惡魔的稱號太嚇人,纔會讓她緊張的一路趕來,深怕遲到會惹怒他,進而搞砸了欲與他商量的事。
她今天來這裡,說得好聽是來與盛氏洽談合作事宜,說得難聽就是來求盛氏對溫氏伸出援手。
坦白說,她對從不與人合作的盛氏是否肯與溫氏合作,以及一個被人稱爲惡魔的人是否肯對溫氏伸出援手,兩者都不抱太大的期望,但放眼國內相關的企業,除了盛氏外,真的沒有一家企業能挽救正面臨生死存亡的溫氏,所以,就算機會再怎麼渺茫,她也要努力爭取到這次見面的機會。
唉!如今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雪婷幽幽的嘆口氣,將交疊的雙腿互換了一下,驀地,一陣模糊的救命聲自遠處傳來。
雪婷猛地站起身,戒備地望了望四周,雙手緊緊的握著合作議案的文件夾,屏息傾聽聲音的來源,沒一會兒,便發現聲音是從對面盡頭的辦公室裡傳出來的。
她小心翼翼的一步步往前進,聲音也越來越清晰,那是一種夾雜著粗重喘息和忽高低的混亂呻吟聲,偶爾還有尖叫聲。
「呃……快……啊……求你……我受……不了了……啊……」
在女子模糊不清的哀求聲後,是一陣男人低沉的笑聲。
「我……噢……求求……你……我……會死……」
「小蕩婦,你不就是喜歡這種死法?不然你剛纔何必那樣賣力……」
男人渾厚的聲音低沉得教人幾乎聽不清楚。
「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噢……」女子又發出一陣高昂的尖叫,隨即嗚咽地哀求道:「求……求你……放過……我,好嗎?」
「你說呢?」男人不置可否的輕聲一笑。
「我……再也……受不了……了,求你……別……噢……再折騰……我了……求你……嗚……」
男人又是一陣呵呵輕笑,絲毫不將女子氣若游絲的求饒聲聽進耳裡。
雪婷聽得怒火中燒,沒想到這裡竟然正進行著一樁謀殺案,而且那男人顯然正變態地以折磨受害女子爲樂,要她在死前嚐盡驚慌無助的滋味,真是個人渣!
不行,她不能見死不救!
她快步朝那扇虛掩的門走過去,小心翼翼地探進頭,只見裡面是一間很大的辦公室,卻沒有看到任何人影,而聲音是從另一扇門裡傳出來的。
原來兩扇門都只是虛掩著,難怪她會聽到聲響,不然,這種新式的辦公室,隔音功能一定特別強,若是關上房門,別說打人,就算在裡頭殺了人,一門之隔的外人也不可能聽見什麼。
想必這女子命不該絕,不然老天爺不會特意安排她早半個鐘頭到達,及時撞見這樁謀殺案。
望著那透出一絲光源的房門,雪婷的心思迅速地轉動著。
「噢……求你……啊……我……要死了……救命……啊……」
「恐怕你沒那麼快就死得了!」男人帶著邪惡的笑意低喃。
可惡的惡魔!居然這樣折磨一個弱女子,她一定得將他繩之於法!
「嗚……我……不行了……你……你乾脆……用……用你的槍……殺了……我……吧……噢……」接著又是一陣高昂的尖叫聲。
「我會的!」男人邪惡地應道。
雪婷聞言,慌得連手上的手機都掉到地下,還好有地毯,同時,那女子又發出高亢的求救聲,才掩蓋住話筒掉落地的聲音。
那傢伙有槍?她心中一凜。遠水救不了近火,若等警察趕到,裡面的女子可能已成了他槍下的亡魂……不行!她還是得想個方法先阻止他殺人。
她蒼白著臉忍住逃跑的,隨手抓起桌上的一個花瓶,躡手躡腳地推開那扇虛掩著的門。
由剛剛斷斷續續的對話聽來,這個男人顯然打算先奸後殺!
很明顯的,這人渣不僅是殺人狂,還是個色情狂!
這世上竟有如此的無恥之徒!雪婷義憤填膺地握緊微顫的拳頭。
「噢……啊……求你……」
那名女子痛苦的叫喊聲提醒了雪婷要趕緊救人的重責大任,她勉強壓下心中的驚慌,小心地接近他們,並高高的舉起手中的白瓷花瓶,咬緊牙根,狠狠地砸下去……
只是,那男人的後腦彷彿長了眼似的,竟突然伸出長腿絆了她一腳,令完全沒有防備的她往前撲去。
她下巴先著地,整個人呈大字形地趴在那對男女的左側,雖然有地毯墊著,卻仍疼得她齜牙咧嘴,而手中的花瓶則脫手飛出去,並裂成兩半。
「你是誰?」
低沉的責問聲自她後腦勺響起,讓摔得七葷八素的她不得不忍住痛翻過身來,不料,卻直直對上一雙深沉黝黑的雙眸。
雪婷的心一窒,她從來沒見過這麼英俊的男人,濃黑如墨的雙眉,配著陰黯不見底的黑瞳,使他整個人看起來深沉得令人畏懼,挺直的鼻樑帶著渾然天成的王者之風,抿緊的兩片薄脣性感得教人耳熱心悸。
「你是誰?」
雪婷聽若罔聞地癡癡望著他如刀刻般的臉龐,雖然此刻正緊緊地繃緊,但仍無損他英俊得如魔鬼一般的事實。
嗄?魔鬼?天啊!都什麼時候了,她竟然對著一個大變態的臉蛋發花癡!
「你是誰?」男人的耐性顯然已到了極點,聲音更加冷了。
雪婷被倏然栘到眼前的臉部大特寫嚇了一跳,想也沒想便反射性地衝口而出,「我是溫雪婷!」
他的眼瞳立即危險的眯起。「你是溫氏派來的?溫人傑是你的什麼人?」
雪婷愣愣的道:「是家父!」
聞言,他的雙眼立刻射出噬血的光芒,銳利的眸光牢牢地定在她的臉上。
雪婷只覺呼吸一梗,一口氣幾乎提不上來。
天啊!他是不是想殺了她……對了,她剛剛撞見他正在幹壞事,這會兒他不會是打算連她都一起殺了滅口吧?
鐵定是的!他是個殺人狂,既然殺了一個,自然不在乎多殺一個,他怎麼可能留下活口讓她有機會去向警察告密呢?
這下該怎麼辦?啊!還有溫氏企業該怎麼辦?
罷了,反正左右都是死,倒不如豁出去拚了,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你這個大變態!我跟你拚了!」雪婷深吸一口氣,而後卯足力氣擡起手狠狠的揮向他,不料卻被他輕易的制住。
「從來沒有女人可以打我!」他低沉森冷的嗓音像鞭子一樣,一字字鞭打在她的身上,令她下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手腕像要被碎的劇痛,遠不及他眼中令她驚惶的駭人目光。
「惡魔!」看著他一副想將她碎屍萬段的兇狠模樣,她不禁喃喃地低語。
驀地,他突然仰天長嘯,在寂靜的暗夜裡顯得格外的嚇人。
天啊!他發狂了!雪婷不禁全身發冷地顫抖著。
她的屍體可能會被斬成七、八十塊丟進海里,也或許他會用些化學溶劑溶掉她的屍體,讓她屍骨無存……她越想越害怕。
「有意思!還沒人敢當面這樣叫過我哩!」他俯下頭來,面無表情地打量她。
雪婷被他陰沉的目光看得毛骨悚然,心中雖有逃走的念頭,但上半身被他打橫制住,更別提已經被嚇得發軟的四肢,她根本就使不出一絲力氣來跟他對抗。
突然,他伸出手扯開她的眼鏡丟到一旁,雪婷下意識地縮一縮脖子,生怕他現在就要動手了結她。
「我倒要看看歹竹有沒有出好筍!」他低喃著雪婷不明白的話。
「你……你想幹什麼?殺人可是犯法的!」雪婷壯著膽子叫道。
「別動!」
雪婷怔愣的眨了一下眼,才知道這聲低喝並不是針對她,而是他身下的女子。天哪!他的下半身竟然還壓在那名女子的身上。那不就是說,他仍然在強暴著她?!
「你這無恥的色魔,放開她!」她擡起自由的腿打算踢他,可惜出師未捷——竟教他用一條粗重的腿給壓住。
「你認爲這是強暴?」男人不可思議地回頭瞅視她,彷彿她是剛出穴洞的原始人般。
「我想你還未曾嘗過在男人身下那種極樂的滋味!」他的雙瞳泛出邪魅的光彩,嘴角狡黠地緩緩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