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魔獸之間的戰鬥從來都不是兒戲,這點即便是當初從來都沒有經歷過實戰的佩奇也是明白的。畢竟除非自身的實力比目標魔獸高出一大截、已經達到無論如何都能輕鬆獲勝的程度,否則只要稍有不慎就會受傷甚至死掉,這便是職業者、或者更準確點說是傭兵和冒險者們在享受勝利與榮耀的同時需要承擔的風險。
然而即便如此,在這強者才能掌控一切的世界上,狩獵魔獸不僅僅是一種謀生手段以及快速賺錢的方法,它同時還是職業者們磨練自身技藝、挑戰自身極限的一種方式。
因此縱然每年甚至每天都有許多人因爲錯誤估計了魔獸的實力,或者戰鬥中出現了某種意外之類,從而導致重傷致殘或者乾脆不小心丟掉了性命。但直到現在依舊還有許多職業者主動走上了這條路。
當然,這其中並不包括佩奇。要知道即便這小子下定決心想要讓自己成爲一個名副其實的強者,但他卻從未想過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啊!可問題是有些事情一旦選擇了就沒辦法後悔了,比如當初佩奇對‘某人’還不甚瞭解時就去懇求對方幫忙‘操練’自己,以及……理論上明明可以無傷地跑出這片樹林,然後等到將身後那些銀背貓鼬甩脫之後一邊回覆鬥氣重整旗鼓一邊研究應對辦法,待到狀態完全恢復且有了幾分把握之後再重新進行狩獵也不遲。
但問題是佩奇也不明白自己爲什麼會一時心血來潮般,在那種鬥氣消耗過大的情況下選擇冒險反擊,以至於雖然效果極其顯著,但卻再次將自己逼上了絕路。到如今不僅又受了不輕的傷,甚至能不能如計劃中一般將身後緊追不捨的剩餘這十幾只瘋狂的銀背貓鼬甩脫也還是個未知數。
事實上就在佩奇在那片廢墟中成功反擊,短短兩瞬不到的時間裡就殺死了八隻銀背貓鼬之後,發覺到剩餘那些銀背貓鼬並沒有如預想那般驚恐逃竄的時候,佩奇便恍然間明白原來自己一開始就想錯了!
那時候萊特導師分明已經隱晦地提示過自己,每一個銀背貓鼬族羣的創建全都是由一公一母兩隻獨立成家的銀背貓鼬自行尋覓新的築巢地點後繁衍出來的,因此這種情況下每一個族羣中的所有成員要麼是父母和孩子的關係,要麼互相之間就都是兄弟姊妹。
如此再加上方纔它們一大羣擠在一起進食對敵的親密樣子,在兄弟姊妹甚至父母被殺的情況下,剩餘的成員怎麼可能會如他臆想中那般因爲死亡的恐懼而逃跑呢?反而是拼了命一般想要報復和復仇纔是正經吧!
所以從這點上說,若是之前佩奇在戰鬥中處在下風,一直被動挨打並沒有傷到這羣銀背貓鼬中的成員的話,那麼當他逃出這片樹林、離開這羣銀背貓鼬的領地範圍之後,對方或許會考慮停下來。
但如今呢?他一時逞強之下已經徹底將這羣銀背貓鼬給激怒了,所以別說只是離開這片樹林,怕是除非他能一路逃回人類居住的城鎮,或者進入其他強大魔獸的領地,否則這羣看起來已然恨他入骨的銀背貓鼬,當真是不把他生啃了都不帶罷休的。
所以說實在話此刻佩奇雖然拼盡了所有成功衝出了樹林,但對於接下來能否生還,他實在是沒有多少把握。
然而就在佩奇的眼睛剛剛適應了周圍‘明亮清晰’的環境、躍出樹林的腳步還未真個落地的時候,自他身後傳來的一陣噗噗異響,卻是令他下意識側身轉過頭來。
於是就在這一刻,藉着頭頂明亮的月光清晰地看到身後到底發生了些什麼的佩奇,一瞬間幾乎被自心底升起的狂喜所淹沒!
佩奇之前雖然也有這方面的猜測,但卻從來都不敢肯定這位在他看來頗有些反覆無常、冷酷無情意味的萊特導師會真的等在樹林的邊緣!
況且雖然因爲地處達拉然城周邊的關係,這一帶無論是森林鹽沼還是樹林之類,其覆蓋面積都不算很大,但即便再小的樹林其邊緣也要用‘裡’作爲計量單位。如此一來‘那位’能夠在這種要命的關鍵時刻出現就顯得十分可疑了,畢竟佩奇自己心裡比誰都清楚,別看他如今的鬥氣級別已經達到了四階白銀巔峰,但在方向感這點上卻不是簡單能用級別去決定的。
所以雖然說出來有些不好意思,但佩奇多多少少還是有那麼一點不記路!雖然並沒有達到分不清東南西北的路癡程度,但在夜晚中的樹林這種極其陌生、並且沒有什麼明顯標記物的環境下,他若真能記清自己是從哪裡進去的纔是見亡靈了!
因此別看佩奇能夠找準大體的方向衝出這片樹林,但其位置卻絕對不是來時那個地方!然而在這種情況下‘那位’竟然還能精準異常地出現在他身後樹林邊的一顆大樹下,而後用腰畔那把同樣黑漆漆的長劍精準無比地瞬間將緊追不捨的四隻銀背貓鼬齊齊斬首,這讓佩奇終於可以肯定從始至終自己的一舉一動必定全都在‘那人’的觀察掌握之下!
於是乎這一刻佩奇腦中真是百感交集,明明對方在最關鍵的一刻救了自己,但一想到第一次戰鬥的時候‘那傢伙’竟然眼睜睜地看着自己受傷瀕死都不出來幫一把,佩奇便覺得胸口好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般,當真是說不出的難受。
好在這種想法剛生出來不久,佩奇的注意力就被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吸引了過去。
事實上他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親眼看到‘那人’如何戰鬥的,但與之前在聖魔學院戰士分院那裡不同的是,此刻的張楊因爲攻擊對象都是低階魔獸的關係,所以根本無需有任何顧忌,只需用最簡單直接的方式將其殺死就好。
是以就在佩奇的注視下,張楊手中這把黑漆漆、明顯並非什麼高階魔法武器的長劍,在他手中竟然陡忽間展現出了一種令人心生恐懼的力量!
他那一刻揮劍的速度明明並沒有快到讓人看不清,卻總是能直接出現在每一隻衝出樹林的銀背貓鼬的頸間。而這幾隻銀背貓鼬的速度何其之快,換成是佩奇自己動手的話,哪怕是以靜制動之下,他能否在這一瞬間都不到的這點時間裡揮出四劍都還是個未知數,更別提精準無誤地全部命中目標脖頸,繼而將它們的頭砍下來了。
於是在佩奇的眼中,這連殺四隻銀背貓鼬的一劍卻是不經意間在半空中留下了一道冷硬地黑色波紋!如此再配上張楊此刻那一身鐵黑色的重甲與披風,竟是讓佩奇的腦海中猛然間浮現出了‘死亡騎士’這個名字!
只不過轉念一想佩奇又覺得不夠準確,畢竟傳說中的‘死亡騎士’指的可是一種不死亡靈生物中的高階戰職者,用來形容活人的話不僅詞不達意,而且還容易讓人產生誤會。可問題是此刻張楊殺戮時的樣子,在佩奇看來簡直就是對‘殺戮和死亡’的完美詮釋!
精準異常、簡單迅速、沒有多餘的動作,甚至很多時候看起來就好像是這些銀背貓鼬主動撞到劍鋒上送死一般!令人越看越覺得渾身想要顫抖的強大預判,如此再配上那彷彿代表着某種資格一般的陳舊鐵甲,以及從始至終不發一言的沉默……
這便使得從來沒有什麼信仰的佩奇忽然覺得,眼前‘這位’似乎根本就不是和自己一樣的人類,而是一個比不死亡靈更加純粹的死亡代言人!
(這就是他展開殺戮時的樣子嗎?這種彷彿‘藝術’般簡單明快又充滿力量、令人心馳神往的殺戮之美,這就是我想要的那種力量啊!完全拋去了無用的華麗,一舉一動皆能瞬間決定生死的力量!)
所以就在張楊站在樹下的陰影之中,將追上來想要發起攻擊的十餘隻銀背貓鼬逐一殺死的時候,因爲力竭和驟然放鬆精神而摔倒在地的佩奇,這一刻似乎因爲過於震撼以至於連回復自身鬥氣這件事都給忘在腦後了,就那麼直勾勾地盯着張楊揮劍的動作死命地喘息着。
於是在短短地連十瞬都不到的時間裡,跟在佩奇身後追上來的那十幾只銀背貓鼬便被張楊殺得只剩下了三隻。而這個時候或許是終於發現眼前突然多出來的這個敵人並不是它們能夠戰勝的,以至於最後這三隻銀背貓鼬並沒有再像其他同伴那般衝上去,而是淒厲地衝着張楊嘶吼了幾聲之後,便窩回頭去重新鑽進樹林中很快便消失不見了。
直到這個時候聽見那幾聲淒厲嘶吼的佩奇這纔回過神兒來,只可惜此刻他雖然憋着一肚子的問題想要問,但當他看到那位佩奇導師抖手間將烏黑長劍上的鮮血全都甩掉,而後還劍入鞘開始收集戰利品的時候,佩奇終是在心底暗歎了一口氣,之後便從腰間取出一瓶中級治療藥水仰頭灌了下去。
於是短短几次呼吸之後,佩奇便覺着背後火辣辣疼的傷口周圍頓時多出了一股清涼與麻癢,這便說明藥效已經開始起作用了。
(算了,他之前可是親口答應過我等這一切結束之後會回答我提出的所有問題,再者就算現在問他什麼似乎也不會回答,那麼與其浪費時間和精力,還不如抓緊恢復以應付今晚最後一個任務的好。)
想到這裡佩奇便努力坐直身體開始恢復起自身鬥氣來,而就在他徹底閉上雙眼之前,佩奇似乎隱約看到陰影中的那人對他點了點頭?這一定是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