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身影消失在荷花亭暗處,蘇凌將剩下的白子收了,放好之後,忍不住的打了一個哈欠,低聲嘀咕道,“這陛下到底是找虐了,還是虐我啊?要是虐我憑藉着我的棋藝,也沒多少成就吧!”
揉了揉脖子和有些酸的手,本想往回走,誰能想察覺到了什麼,蘇凌立馬轉身,卻不想就在她一米多的地方站着那個穿着龍袍的男子。
看樣子有一陣了,蘇凌心中尷尬無比,也算是揹着別人說了他,沒法解釋,卻也不是什麼罪過的事情。
索性緩緩轉頭,望了望躲如雲間讓整個地方都有些黑暗的月亮,“明天晚上應該會下雨吧!”
龍鷹看着她溫潤的說完就這樣當着他的面離開了,他都忍不住的想剛剛她轉頭的時候是不是沒有發現他。
但是他知道她一定發現了她,呵呵,這個女人,還真是有趣。
龍鷹突然愣住了,摸了摸自己微笑臉,搖頭,“她與紅粟完全不一樣,她應該不喜歡皇宮吧,卻爲了活着硬生生的被逼進來了。”
龍鷹知道,這般純潔又聰明的人是被誰逼入這裡的,並且可能一輩子都只能待在這裡,當然,也只能在皇后一直在位的基礎上,否則一旦給紅粟機會紅粟不會放過她的。
他和葉凡一樣,瞭解紅粟,明明這麼狠毒的女人,可他依舊很喜歡她,也許,如其他的人對她評價一樣,她是罌粟,一旦品嚐過,就會上癮。
第二天,龍鷹怎麼也沒有想到,真的下雨了,但是他提早了來了,在這裡等了半天,才見到她穿着蓑衣,打着傘全副武裝。
亭子內因爲沒有月光,被龍鷹放置了一顆夜明珠,在雨中也很亮,好在這裡人煙稀少,要是被人發現,蘇凌的日子一定不好過。
蘇凌規規矩矩的對龍鷹行禮了之後,順着他的話坐下,打開依舊是白色的棋子,還是他先下。
一盤不過一刻鐘的時間就結束了,蘇凌發現他那雙眸子深沉的盯着她,讓蘇凌有些膽寒。
“你是故意的?”
“奴婢不敢!”
“不是故意的,爲什麼昨天我下一樣的棋路,你半點對策都沒有?”
蘇凌呆愣了下,忙朝着棋盤上看去,看了一會兒,才恍然大悟,“奴婢失察,還望皇上恕罪。”
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龍鷹的回答,蘇凌依舊恭敬的微低着頭。
“她從來沒有在朕面前講過規矩。”
蘇凌不吭聲。
“怎麼不接朕的話?”
“陛下說的是貴妃娘娘?”
龍鷹起身,“你很聰明,可是在朕面前不必這般拘束。”
蘇凌沉默了一會兒,見到龍鷹正在等她回答,這才低聲說道,“陛下喜愛貴妃娘娘,貴妃娘娘所做任何事情,陛下都會愛屋及烏,而奴婢只是一個宮女而已,今個若是對陛下不敬不懂禮數,他日惹讓陛下生氣了,連今日之事一起算在裡面,罪過可不是一般大,可能會要了奴婢甚至奴婢身後親人的命。”
龍鷹被她的話說的一愣。
明白她的意思,她之所以不這樣做就是爲了避免被他秋後算賬。
“葉愛卿爲什麼要休你?”
“陛下想要聽真話麼?”
“自然!”
“奴婢只想活着!”
龍鷹胸腔一震,轉頭便撞入一雙極亮的眸子中。
“陛下,您約奴婢下棋,奴婢相信,貴妃娘娘若是知曉了,不出一日便會來找您的。”
龍鷹的目的被戳破,有些許尷尬,畢竟他爲了紅粟居然利用一個小小宮女,還被她戳穿,他可是堂堂冥朝的天子。
“陛下,雨越來越大了,是否需要奴婢送送您?”
龍鷹聽到這話,一震,盯着她那雙坦蕩的眸子,送他?她能出皇后的宮殿?出去必死無疑。
隨後龍鷹輕笑了下,隨後將身上一塊龍型玉佩拿了下來,“這個哪怕你出了皇后的宮殿,也能保你性命!”
“奴婢不敢。”蘇凌根本就沒有上前接的打算。
龍鷹眯了眼睛,她要說的難道不是這個?
“陛下依照您對貴妃娘娘的瞭解,您覺得她會認這玉佩麼?”
龍鷹說不出什麼滋味,沒錯,在皇宮之中,他給不了紅粟皇后之位,所以他將最大的權利給了她,誰都不能抗旨,她敢,誰也不敢給他半點臉色,她敢。
區區一個玉佩而已,說不定蘇凌拿出去,還會被她摔了。
“你什麼意思跟朕明說,不必兜彎子。”
“陛下,皇后娘娘人很好,太子殿下也極爲聰明!”蘇凌點到即止。
龍鷹懂了,她這是讓他多多與皇后和太子相處。
“再陪朕下一局!”
“是!”蘇凌身後的靠山可是皇后和太子,一輩子待在宮中這個地方,開什麼玩笑?
原主才十六歲,憑什麼要爲一個狠毒且小肚雞腸的人賠上一輩子?她不配。
第二天皇后果然發脾氣了,據說,當天晚上下着大雨,貴妃娘娘披着一件紅色的衣服便在雨中玩耍,今天就生病了,並且着人找了皇上過去。
皇上火急火燎的過去不說,還弄得興師動衆的將整個宮廷攪得不安寧。
“皇后娘娘。”蘇凌見到地上摔了茶杯也不撿,反正這種事情有其他的宮女收拾,“請息怒,皇上有多喜愛貴妃娘娘,您應該最是清楚的!”
端莊的皇后聽到這話,滿是怒火的容顏微微的暗淡了,終於緩緩的坐在了椅子上,“本宮與陛下八年的情誼,比不過他對紅粟的驚鴻一瞥!”
蘇凌看到皇后眼中的悲切甚至動容的淚水。
這些她倒是知道些,皇后與龍鷹算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在還未遇到紅粟的時候便已經嫁給了龍鷹三年,期間有過兩次孕事,一次是被人暗算沒了,另外一次,是爲了救龍鷹沒了。
就現在的太子,因爲龍鷹愛上紅粟之後,幾次差點被紅粟弄掉。
紅粟是一個很有野心且自信狂妄的人,她想要當皇后,她想要讓自己的兒子成爲太子,可惜了,她身後除了一個葉凡便沒有別的支撐。
當然還有一個皇帝,也在她身後給她權利,前世她弄死太子死後沒過一個月,皇后便也被她害死了。
可惜了,皇后之位空虛了一段時間,軟磨硬泡的她依舊沒有坐上去。
因爲現在有了她這個變數,大多時候提醒着她,才免於被紅粟正大光明的害了。
沒錯,紅粟不管是下毒還是懲罰人,都是光明正大的,因爲她有龍鷹護着,誰都不怕,狠厲的手段讓宮中的人聞風喪膽。
其他的妃子唯恐不及,並不是沒有人在朝廷上參她,可惜了朝廷有葉凡護着,況且這是皇帝后宮的事情,作爲臣子怎麼能插手皇帝私事?
畢竟,他們的女兒要送入宮中,皇帝就收了,並且還封了妃子,不僅如此還給了子嗣,若還要插手,根本就沒有多少理由。
皇后更勝,母儀天下,孩子一出生便被封爲太子,而皇帝只是寵幸一個他喜愛的女人而已,只給她一個貴妃的位置,難道這也不行?
這不擺明了以爲皇上是紙老虎麼,或者是他們活的不耐煩了,最重要的是,紅粟從不插手朝廷的事情,只是一個後宮無權無勢的女人而已,他們身爲大臣好意思這般的欺負一個女人?
蘇凌不是佩服紅粟,佩服的是龍鷹,他用這種方式,其實就是在保護紅粟。
“娘娘,您是皇后,她是貴妃,這意味着什麼,您可知曉?”
皇后身子一頓,朦朧的眼睛看着身邊這個溫和睜着純淨眸子的女人,半響搖頭,“蘇凌,我們接觸也有段時間了,本宮說句貼己話,本宮的確很喜歡你,不僅僅因爲你的聰明,更因爲,你所求不多,懂本分,還因爲,你所愛之人,牽掛的同是我憎惡的人。”
這是種同病相憐。
“所以,你應該知道,當心愛的男人心中沒你了之後,那種痛。”皇后擦拭了下眼淚。
可惜了,葉凡心中可從來沒有原主,但是龍鷹曾經很喜歡皇后,甚至幾番與她出生入死,都敵不過後來出現的區區一個紅粟。
“本宮能忍受陛下有很多女人,因爲本宮知道他有他的無奈和責任,哪怕獨寵一人,本宮也能忍得,可是本宮容不得他心中沒了本宮!”
蘇凌拿出帕子,遞上前,“皇后娘娘可曾真的瞭解過貴妃娘娘這個人?”
拿着蘇凌帕子的皇后擦拭眼淚的手一頓,眼神黯淡很多,嘴角帶着苦笑,“怎能不瞭解?”
“貴妃娘娘才情雙絕,容貌驚爲天人,但是性格卻狂妄囂張,宛若一匹十分美麗卻極難馴服的品種高貴的烈馬,皇后娘娘,您覺得若是男子遇到她,是否會不喜愛,甚至馴服?”
皇后抿了嘴。
“但凡烈馬都會有些脾氣,既然成了自己的寶貝,在自己的力所能及的地方發脾氣隨意走動,是人之常情!”
“況且,烈馬沒了主人寵愛,可就什麼都沒了!”
皇后噗嗤一聲笑了,眼角還含着眼淚,“你啊,這是拐着彎的勸慰我。”擦乾淨眼淚之後,瞪着蘇凌,“你怎麼能如此的說貴妃娘娘?”
“是,奴婢失言,望娘娘恕罪!”
“行,本宮就罰你今個給本宮和太子做一道香酥八寶鴨!”
“奴婢遵旨!”
“蘇凌!”就在蘇凌退下去的時候,聽到身後喃喃的叫喊,忙轉身,福着身子,“葉宰相以後一定會後悔的!”
蘇凌只是莞爾一笑,“多謝娘娘誇讚!”
“你啊!”皇后忍不住的笑了起來。
接下來皇上除了必須去的妃子以及皇后宮殿之外,都歇息在紅粟的宮殿,後宮衆人都習慣了。
但紅粟脾氣卻越發的大了起來,很簡單,因爲她很清楚,龍鷹去皇后宮中的次數增加了。
皇后她倒是看不上,她最生氣的是因爲蘇凌在皇后的宮殿。這是在龍鷹與蘇凌相遇之後,改變的,無端的就讓紅粟帶着暴戾之氣。
她自然不屑去皇后的宮殿,可是因爲有蘇凌,這日早早的,第一次與其他的人一樣去皇后的宮殿問安。
所有的人都惶惶不安,坐立端正,不敢看前面拿穿着火紅衣服的豔麗無雙的女子。
一聲皇后駕到,讓所有的人都起身跪安行禮,唯獨紅粟坐在椅子上,十分慵懶,塗着豆蔻的纖細手指玩弄着垂下來的髮絲。
皇后自然一眼就見到了這個鶴立雞羣的女人,對着其他的人說了聲平身之後,看向了紅粟,“紅粟妹妹今個怎麼有空來本宮這裡坐坐。”
紅粟揮了揮衣袖,對於皇后半點尊重都沒有,“沒什麼,只是想要和皇后要個人!”
“哦,本宮還有能讓紅粟妹妹看得上的人,真是少見啊!”這並不是貶低自己,相反是嘲諷紅粟。
因爲宮中誰都知道,紅粟眼高於頂,說句不中聽的,看皇上都是用鼻孔了,所以在宮中,誰能有她高貴?
紅粟自然不會將這話當成是譏諷的話,她就眼高於頂了,怎麼樣,滿是魅惑的眸子瞥了眼皇后身邊的丫鬟,眯了眼睛,居然沒帶她?
“這個人就是葉凡休掉的妻子,蘇凌。”
“紅粟妹妹說笑了,宰相的妻子蘇凌怎麼會在我宮中呢?”
“怎麼,需不需要我將也葉凡叫入這裡一個個認?”
“紅粟妹妹,這裡是本宮的宮殿!”皇后嘴角的笑容收斂了,威嚴盡顯。
這不是擺明了來找茬麼?
“那又如何?”紅粟冷笑,同時緩緩起身,“皇后娘娘,您是皇后,若是妃子,的確要對你恭恭敬敬的,可別忘了,皇上一早就說過,雖然我是貴妃,待遇等卻與皇后無異,但凡後宮嬪妃見到本貴妃也要下跪行禮,對了,本貴妃見到皇上都不用行禮跪安,難道皇后您覺得你比皇上還更尊貴?”
皇后心中頓時爆發一股怒火。
“之前一直沒有來你這裡,不過是看在皇上的面子上罷了。”紅粟慵懶囂張的說完已經走到了氣的臉色通紅的皇后身邊嘴角帶着冷笑。
“貴妃娘娘說的極是,皇后娘娘依照奴婢看,身爲一國之母,本該是母儀天下之人,今日卻屈居一個貴妃之下,您覺得您還是皇后娘娘麼?”誰也未曾想到在這種劍拔弩張的情況之下,從皇后側面的內室出來一個穿着粉色宮衣面容清秀的女孩。
女孩臉上帶着平淡,一雙眸子清澈且明亮,走到皇后身邊之後便跪安行禮。
皇后本來氣的伸出來想要打紅粟的手放了下去,眼中帶着一抹悲切,“是啊,我還是皇后麼!”
“哪來的賤人在這裡挑撥離間?來人給我將她拿下打一百大板。”紅粟見到蘇凌出來,心中惡意橫生。
居然還真的有人向前的動手。
“誰敢在本宮的宮殿動本宮的人?”皇后一直覺得自己好歹也是後宮之主,紅粟雖然明裡暗裡的想要害她以及她的兒子,卻也會有所顧忌,結果現在才發現,沒有,目中無人果然不是說說而已,而是真的。
“皇后,本貴妃也是爲了你着想。”
“呵呵,本宮的事情何時輪得到你來指手畫腳?”說完皇后拉起蘇凌,“今日若是你敢在本宮的宮殿動她一汗毛,本宮也不會讓你安全的走出本宮的宮殿!”
“哦,那我真要試一試。”
“大膽,我是皇后!”
“呵,區區一個皇后而已!”紅粟十分不屑,要不是她,她早就坐上了這個位置。
“來人把這個不知所謂的貴妃給我捉了!”
“你敢!”紅粟在宮中哪裡不能去?有龍鷹寵愛,哪個人敢對她半分不敬?這個皇后居然敢對付自己?
皇后與貴妃對上,而且還是這般光明正大的,讓一羣地位低的妃子們嚇得心驚膽戰,不敢言語的站在一邊,膽小的甚至已經躲起來了。
紅粟沒勢力,身邊的人要不是葉凡精心挑選進入宮中陪着她的,要不就是皇帝的人,但面對皇后,此時還是有幾分不敢動手。
當然動手的已經被皇后的人直接滅殺了。
蘇凌站在一邊,靜靜的看着紅粟掙扎怒罵,本身穿着寬鬆的衣服不免破了幾分,臉上的妝容也在掙扎中毀了些,加上被皇后身邊早就看不得她那囂張跋扈性子的宮女捉了幾把頭髮,所以頭髮散亂無比,此時看着更像是一個瘋子。
紅粟根本就不知道,她除了皇上和葉凡,她身邊還有什麼能讓她跋扈的資本?
憑藉着才氣與美貌?這樣的她比得上有百年聲譽,寒門遍佈天下的皇后母家?
光皇后的三個親哥哥,雖然都是文官,哪個不是朝廷重臣?
更何談她的爺爺還是三朝元老。
當然她父親並未爲官,但卻到處遊學,早在十年前,結交文豪遍佈天下。
哪怕皇后沒有皇帝寵着,別人也不敢對她有半點不敬,皇上還是她爹教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