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註定會死去
嘉諾,一位可愛的甜心小姐。我和她的愛情故事是不光彩的,就連開端也有些見不得人。
她生命的最後一晚,坐在三十三層的陽臺上俯瞰城市的夜景,也許是因爲她遭遇了多愁善感的我,也許是三十三層外的夜景很是迷人。她目光呆滯,回想起那雙迷人的眼睛,彷彿正在身後注視着她。她不敢回頭,再也不想見到我了。
我給嘉諾打去電話,“我已經拿到了從事法律工作資格證書。”她對我說了聲“恭喜”。
“我知道,這命途多舛的世界讓你煎熬,但你有我,還有我同樣在爲此事輾轉反側。”
電話那頭的嘉諾小姐默不作聲,只是傳來打火機的聲音。
她語氣平和,“你錯了,讓我難熬的不是這個世界而是你的輾轉反側。我對這破碎的一生本就沒什麼失望可言,我早就已經習慣了。你所安慰我的那些正義也降臨不到我頭上,我只是一個女人,一個過一天算一天的小女人。我並不在乎誰傷害過我,你對真相的執着纔是壓垮我的最後一根稻草。”
“我沒日沒夜地堅持讀完法律,只想變得像剃刀一樣鋒利。你需要堅強一些,我想我們還會再見面。我想帶你去那片海灘,那的海水很藍,就像天空流下的眼淚。我從踏上海灘的那一刻,內心就特別想你,想與你一起把貝殼都塗成藍色。真希望當時你能在我的身邊,而不是我一個人,嘉諾。”
“你知道我在哪嗎?”她說,“我坐在陽臺上,腳底空蕩蕩的。這種感覺就像初次見面時被你抱起的瞬間,真是懷念那個瞬間呀,心動得想與你私奔。今晚的夜色好美,美得讓人相信跳下去就能回到當初。我有時候也會想,如果把一切早點告訴你,是走是留,你都能趁早。但是時間真是一個難以形容的東西。起初的我沒那麼喜歡你,時間久了人就有了羈絆。在此期間,我有很多次想放你走的念頭,每次都下不了決心,沒有結果的路也陪你走完了,你是否會感動呢?算了,說這些還有什麼用,畢竟你我之間沒有真正的輸贏,你給我一點勇氣就好了,讓我能從這跳下去。請你相信,我真的用盡全力愛過你。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被人碾碎的玫瑰,無人問津。她的雙手指向墜落陽臺的方向,誰會知道這個世上曾有一個名叫嘉諾的女孩從三十三層的陽臺墜落。這樣的事情可能都上不了新聞,畢竟每分每秒都有人從世上消失。天上的星星,我都認不出幾顆,何況是地上的野草。
嘉諾死了,爲愛而生,爲愛而死。我也不知道她跳下陽臺的那一秒是否後悔,只是電話另一端的我久久不願掛斷,時隔多年,我仍舊背脊發涼,耿耿於懷那個約定,那句“我們要永遠在一起”。
我準備好擁抱你了
二十二歲,我剛參加檢察院的工作一年時間。前些日子,我主動要求從武漢調去十堰工作,不過現在我又坐上了從十堰去武漢的列車,漫長的車程讓人打盹。
我靠着車窗坐下,田野、村落、山谷盡收眼底。我無心欣賞風景,放眼望去,它們都藏着一個人。
列車上的小男孩得到了父親送他的復興號模型,我的眼神流露着羨慕之情。
我羨慕過很多人,最羨慕的莫過於別人的風華正茂吧,這樣的情感截止到自認爲做出了點成績。關於羨慕,這種情感的來源多半是因爲自己沒有。比如我在高中課堂上羨慕別人有手機玩,羨慕校園裡手牽手的情侶。小男孩注意到我,我逃避和他的對視,轉頭看向窗外的風景,憧憬着未來的那個人。
武漢姑娘
和嘉諾的第一次見面,我有一種見色起意的感覺。
大三開學,九月的一個夜晚,學校的后街路燈很暗。我躲在路燈後注意着人羣中那位女孩。
她東張西望了一會兒,打來電話說已經發現了我。我猶豫着想要離開,但她真的好美。我的腦海掙扎着逃與不逃的問題,可作爲一個江南小鎮的普通男孩,我很希望和她在一起。
我跑過馬路,一把抱住坐在隔離護欄上的她。她被我的舉動弄得猝不及防,而我的臉已經浸入她的懷裡。我大口地呼吸,真想這是最接近她的一次,但愛意又不能到此爲止。
“爲什麼初次見面就讓我等這麼久呀,我差點就覺得你不過如此了。”她說。
我不敢端詳她的臉,不敢對視她的眼睛,因爲我自認爲對她犯了很多錯。她沒有推開我的意思,這讓我感到了一絲鼻酸。對我來說,她的美貌此時不那麼重要,淡淡的髮香就足夠讓我失重了。
“很舒服嗎?”她問。
“是的。”我用力抱緊她那具柔軟的身體,擠出她的靈魂。
她跳下護欄,不停地踮起腳尖,眼眸打量着我。
“要不,接個吻吧。”她揹着手說。
我仰着頭逃避她的嘴脣,也爲了不讓自己的開心暴露在她面前。
“你也太直接了,流程都不用走嗎?”
“不知道說什麼好啊,我知道這樣會顯得我很呆,但初次見面,你不也直接衝上來抱我嗎?”她說。
“你看上去好小啊。”我說完感覺哪裡不對勁,“我指的是你的年紀。”我連忙解釋。
“我的尺寸和身高是成正比的,怎麼會小呢!”她裝出一副傲慢的樣子。
“我並沒有多想。”
嘉諾踢了我一腳。我們就像青梅竹馬,第一次見面就非常開放。時隔多年,回憶起那天的場景,我還是會呆呆地對着空氣笑很久。
“你真的也是雙魚座嗎?”我問。
“是啊,雙魚座的浪漫,你很快就能感受到了。”
“那我們之間屬於愛情嗎?”我問。
“不知道呢,‘愛情’這兩個字不足以形容我們吧。”
“好吧,但我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起初我是見色起意,但忘不了你後成了一見鍾情。我不想把我們的關係想得太博大,畢竟愛情中的我是小家子氣的。”
“我們不是剛剛見面嘛?你還是停留在見色起意吧。”她說。
“怎麼說呢,我們其實早就見過。這樣說不準確,應該是我早就見過你了。”
“什麼時候?”
“大概是我讀高三那年,你在成都的時候。你還發了定位給我,記得嗎?”
“你當時也在成都嗎?”
“我那會兒在江蘇讀書,買了機票就匆忙去看你。看到你的時候,爸爸聯繫上我。我也覺得時間太過匆忙,以我對你的瞭解,你肯定會覺得我傻吧,所以只好落敗地離開。”
我掏出手機給她看當年的機票記錄,“不過,那天我沒買到返程票,我也期待生活能給我驚喜,給我留在你身邊的機會,但那時的我什麼都不懂,註定機會渺茫。”
“我的天吶,你是多喜歡我呀。我現在覺得你是真夠傻的。”嘉諾摸了摸我的頭,“你這個孩子一定是瘋了。”
昏暗的燈光下,我不想和她分開。我們在沒有人的小巷來回走了很久,一會兒擁抱,一會兒親吻卻說不上幾句話。
嘉諾站在路邊的道牙上蹦躂,圍着我轉來轉去。她穿着深藍色、寬鬆的襯衫,上面印着條紋狀的反光圖案,昏暗的燈光下很是顯眼。我對初見時她的穿着、舉動印象深刻,後來也一直懷念她穿這件襯衫的可愛模樣,只是沒能如願。她說她丟三落四,衣服找不到了。
第一次接吻,心跳的速度就像是初吻一樣快。我們彼此將手放在對方的胸口,心跳的頻率讓身體每個細胞躁動。
她說:“你也跳這麼快嗎?”
“是的,難以置信。”
“對呀,我也是,就是那種小鹿亂撞的感覺,搞得自己沒親過嘴似的。”她紅着臉,紅得不需要腮紅。
我們彼此瞭解,知道對方的內心成熟,只是詫異爲何親個嘴,自己就能開心成孩子,更驚訝於對方也是這樣想的,上次出現這種感情還在初戀的時候。
“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她說。
熱戀的人都很喜歡親吻吧,只有真心喜歡對方纔會這樣,若不是出於真心,親一會兒就想鬆開嘴脣,畢竟接吻不能代表什麼,心跳纔是。約會也是如此,我愛一個人每天都想見到她,除非真有急事,否則不想早點回家。
我問過她爲什麼不去上學,按常理她還在讀高三。
她說她爸爸把她送去了私立學校,可能是心思早就玩到了大海,對唸書不感興趣。雖然我也不想念書,但我爲她以後的發展操心,她說家人會安排好的。說起這些,她毫不避諱。
“這個世界太複雜了,我們應該活在當下。”她說。
“是的。”我直言,“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想和你分開。我很隨性,對未來還沒有完整的規劃,但無論如何,我不會拋下你的。”
她明白了我的意思,“以後你在哪工作,我就在哪陪你。”我聽了,心中泛起愛意,與其說我不會拋下她,還不如說希望她不要拋下我。我羨慕起她如此任性地活着,她那種對生活只看眼前的任性,我很想擁有,也慢慢受她感染,對於未來的嚮往變得不那麼熱切,只着眼於每天的開心與否。
“希望你不要太早回去,我想你想得太久,想和你漫步一整個夜晚。”說這句話時,我的心中沒了雜念。的確是這樣的,愛一個人太深,你不想對她的身體有想法的。
“只是今晚嗎?”她說。
“當然不只今晚。”
“太晚了,我真的要回去。”她目光流轉。
“那我送送你吧,想多看你幾眼。”
她注視着我泛紅的眼眶,“二十多公里呢,下次吧。”
她含情脈脈,“爲什麼不帶我去開個房呢?”
“顯得我太着急了。”我說,“你知道的,在我心中,你是個碰不得的寶貝。”
我對嘉諾有很多的疑問,她的故事脈絡以及故事的真實性,對此我無法準確辨別。直到現在寫到這裡,我翻遍腦海的記憶,很多事情都無法串聯。
最大的疑問就是爲什麼能在武漢遇見她。見面前,我不知道她的家鄉在哪,只知道她去過很多地方,正因如此,我時常幻想能在世界的某個角落和她偶遇。即使她已經死了,看到某個身影熟悉,我都會滿懷期待跑上去看一眼。
我把巧合理解成緣分,她在武漢生活,我也來武漢讀書。
起初的我們只是關係親密又相隔幾百公里的朋友而已,可能是我們都很傻,從未細緻瞭解對方的家庭住址與背景,畢竟那個年紀,誰會管這些。
直到我拿到了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在朋友圈裡發了身在武漢的定位,我們這種熟悉又陌生的朋友才得以見面。我也曾懷疑她故意搬來武漢,但十幾歲的人哪有這樣的魄力。
武漢對嘉諾而言,不光有我,還有她的朋友,後來,她一一介紹給我認識。光是這一點就足以證明她在武漢生活了很久。
我常覺得自己是沒心沒肺的人,大學開始後的幾段感情,我的心從嚮往、悸動變得越發平淡。可能是戀愛談的太多,可能是懷念小時候真心實意、不管不顧的感覺,很多次的不歡而散,我對愛情也就無所謂了。唯獨對嘉諾的感情,我無法掩藏。無論何時何地,在面對她的事情上,我的心腸很軟,也許是因爲認識她的時間點在我十五歲的時候。
我曾和一個學法律的女孩在一起,她叫佳眉,很講道理,客觀理性。只是這樣的戀愛讓我感覺不鹹不淡。我們開了很多次房都幹什麼,畢竟和她在一起,我很少有上牀的想法。後來她和我提分手,我竟然想都沒想就同意了。她說她拒絕了很多人的追求,但這並沒有打動我。當時我人在英國,心當然也不在她身上,分手時毫無挽留的想法,而是直接去找還未謀面的嘉諾微信聊天。我把這件事告訴嘉諾,出於表達她的重要。她聽了只覺得我很過分。
見面之前,我和嘉諾有過四年的通信。四年的時間,我們一直是普通朋友,聊過很多亂七八糟的事情。我問過她胸部的模樣,她拍照發給我看。我向她講述那段腳踩兩條船的經歷,也聊過她的第一次,只是對於她的感情經歷,小心眼的我不是真心想聽。
簡單地說,高二那年我認識了她,兩年後我來到武漢,接着又是兩年的相互瞭解,我更瞭解她一些。因爲這四年間,我一直僞裝成一種她想不到的身份欺騙她。這種特殊的身份可以讓我和她沒有距離,保持長久的朋友關係。再加上她年紀尚曉,所以很容易上當。
或許是因爲愛情,或許是因爲我的謊言都被揭穿了。她爲此反而更想了解真正的我,我是這樣理解這次初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