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魯,面露喜色。
他看着姬漣的眼神裡,充滿了渴望。
現在,一切的條件已然備齊。只要像當年吞噬周成力量那樣,吞噬掉姬漣的覺醒者能力,他就可以得到永生,就可以讓一切幸福重來!
隨着一串咒語,太陽熄滅,白天變成黑夜,漫天星辰,熠熠生輝。
“是月食!”
周成懊惱地攥緊了拳頭。
怎麼偏偏趕在這個日子?
啊不對,這是……這是哈瓦爾選的日子。那個男人,把這一切全都料到了!
他到底是何方神聖?無人得知。周成只知道他姓羅耶,應該和梵蒂岡教廷還有羅耶家族有關係,但卻不知道他在教廷裡到底是什麼地位。
還有那個麻煩的,令人說不清道不明的能力,幾乎可以免疫任何形式的攻擊。
難辦了啊,真的難辦了啊……
熟悉的一幕,再次出現。
耶魯悄然跪倒在地,眼眶暴突,血流滿面,口中唸唸有詞。唸誦着古老的星圖咒語……周成深知,這次絕對不會像上次那麼簡單。
因爲上次,周成只是被奪走了能力而已。
但姬漣,這些年來在知曉了自己的生命覺醒者能力以後,可沒少用這能力抗下致命傷害。能力被奪走的一瞬間,那些傷會迅速返還到她自己的身上。
四年前,那假扮成耶魯的弒神者,曾經一劍刺穿姬漣的身子。後來的青浦之戰,姬漣也被人用劍刺穿過心臟……這還不算,姬漣的戰鬥,一直是仰仗着不死之身發動的血氣攻擊。
那相當於更笨重的,同時也是消耗量比周成大數百倍的狂門血書。
現在,一旦能力被奪走,她必然是必死無疑!
姬漣,彷彿是看透了一切一般,深情的遙望着遠處,已然因爲力竭而幾乎是動彈不得的周成。不言,不語。
觀星臺下,稍稍提起點精神的衛王,立刻一聲令下,帶領着剩下的將士們,踏過了那些獸人士兵的屍體,向着耶魯發起了最後的衝鋒!
耶魯一掌遙遙攥住了那軍隊的剪影。
發動了靈之覺醒者的能力。
軍隊,甚至包括衛王,一時也皆是動彈不得!
周成咬緊的牙關,終於頹軟了下來。
他裝作一副萬念俱灰的樣子,嘴角,卻勾起了一絲難以令人察覺的弧度,額頭滲出了涔涔的汗珠。
“耶魯。”
耶魯沒有迴應他,而是像多年前那樣,大張開嘴巴,從中伸出了巨蟒一般的長舌,襲向了觀星臺上被捆得結結實實的姬漣,環住了觀星臺下的架子,開始從法陣中抽取力量!
姬漣,立時癱軟了下來,不省人事。
那樣子,看得周成心急如焚。
不過,還有機會!
和當年一樣,這個星圖儀式中間,施術者和被施術者的精神力都是極其脆弱的。甚至會出現急火攻心的症狀,就像周成當年一樣,心情會突然變得莫名煩躁。
周成又喊了一聲“耶魯!你真的心安嗎?你用殘害別人生命的手段來成全自己的幸福,你的妻兒真的會開心嗎!”
耶魯,終於停下了動作。
“他們怎樣想我,他們會怎樣怪我,世人會如何罵我,我都無所謂。我只想讓他們回來……”
周成,冷冷一笑。
上鉤了。
接下來,就是見證命運之輪轉動的時刻。
“那麼……
如果我告訴你,這其實很簡單嗎?我可以給你一個提議嗎?一個不需要任何人付出生命的代價,你也可以換回你妻兒的手段。”
大張着嘴的耶魯,一下子擰過了頭來。
“是什麼。”
周成,故作淡然。
“算了,我知道你沒那個耐心,我早看你不像能成大事的樣子。你只需要記住,你若真的要害姬漣,你我的仇怨可就真的是不死不休了。”
耶魯急了:“少廢話,告訴我,還能有什麼辦法!”
周成,邪魅一笑。
兩千年後。
日本,秋葉原,初春工作室。
那道會嘎吱作響的木門已然修好,郭香凝走進來的時候,沒有發出任何聲響。那個神秘的女人站在實驗室的最中間,面對着一個深深嵌入牆體的立式培養槽,沉默不語。
在她身後,無數的男女研究員統一身穿着白大褂,正在操作着一臺一臺的機器和電腦。這個女人,似是在主持什麼實驗。
“五年過去了。”
郭香凝,黯然。
“你的實驗,已經進展到這一步了嗎?”
女人沒有回答她。
卻見培養槽中,一個完整的,嶄新的周成正一絲不掛地漂浮在其中!
郭香凝的臉上,五年來終於露出了一點喜色。
“他是你什麼人。”
女人開口問道。
郭香凝淡淡地回答:“很重要的人。”
女人:“哦?是嗎。”
香凝:“他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女人:“如果你是指可以有清醒的自我意識,可以自行正常生活的,他早就該醒過來了。但是由於一些不可控的原因,他現在是植物人的狀態。”
一個男人,爲郭香凝遞了一杯咖啡過來。香凝認了出來,他就是五年前負責接待她的那個機器人。
那男人開口,不論是聲音,還是體態,甚至是連那大男孩看見美女的時候,略帶羞澀的表情和小動作,也都是栩栩如生,和正常的大活人完全沒有一點區別。
唯一的問題在於——五年前,他二十一歲。五年後,郭香凝都二十四了,他還是二十一歲。
“郭姐姐請不用擔心。我們正在全力排查,相信不久以後就會給您一個答覆的。”
香凝笑了。
那男人,面色緋紅。
郭姐姐。
真可笑。
“沒事。你們慢慢忙,等他醒過來記得通知我。”
說着,她最後看了一眼這培養槽中的人。然後,緩步離開,不再打擾這實驗室中的人們。
她離開不久後……
“C303,啓動拆解程序。”
女人雙手插兜,冷漠地回首。和這裡的其他人比起來,其實她遠遠比那些人更像機器人。
男人勸阻了一聲:“這個,真的也要拆解嗎?我們這些年來的努力……”
女人“當然要拆。你看那女孩失魂落魄的樣子,總得給她看點能放鬆心情的東西。說實話,當年一接手那具屍體,我就有一種強烈的預感……”
男人抿嘴微笑。
“其實朱川總監您,這些年來一年比一年活潑,這纔是我們最開心的事情。”
幾個研究員回過頭來,白了他一眼。好像在說‘如果你覺得死魚會眨眼也算是變活潑了的話’。
女人接過咖啡,輕抿一口。隨手拿起了一個手機模樣的遙控器,在那四五種語言交錯混雜的操作界面上劃來劃去了一陣子,最終,點下了那個紅色的“YES”。
培養槽中,那個周成很快便化爲了一團血色的泡影。其間,一些機械零件也逐漸和血影分開,沉入了池底。
“我有種預感。”
被喚作朱川總監的女人如此道。
“你會相信我嗎,和人?就算我們什麼也不做,他也會回來的。”
“爲什麼?”那名叫和人的年輕男人,不禁疑問。“就算是朱川總監您,也會相信預感這種完全沒有科學道理的東西嗎?”
朱川想了想,稍稍眨了眨眼。
“和人。你要知道,人類的見識,思維,腦容量,都是有極限的。也正是因爲此,我才爲了我無限的求知慾望,創造了和我一樣的你們。
我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用同樣有限的你們,盡我所能地去探索這個同樣無限的世界。
既然你我都是如此的卑微,反正也是做不到用數據完全解釋這個世界,倒還不如偶爾求神拜佛一下,開解一下鬱結。”
和人聽着她的長篇大論,思索了許久。
“朱川總監的話,果然還是很難懂呢……”
朱川冷哼了一聲。
“我讓你們無限接近人類,到了不論是你們,還是真正的人類,都無法用肉體亦或是直覺測算到彼此區別的程度。就算做到了這樣,也唯獨有一點,我永遠無法在你們身上體現。”
和人好奇地看向了朱川。
“是什麼呢?”
朱川,嫣然一笑。宛如冰冷北極驟然綻放的極光,無比廣博。
“女人的直覺。”
她一臉認真的表情,如此說道。
和人:“我還是不懂。就算您真的很確定,那人一定會回來。我們五年來辛辛苦苦製作的東西,也總不能說毀就毀掉了吧?”
“錯。”
朱川,很快恢復了往日死魚一樣的神色。這讓和人驚喜之後,又多少徒增了些許落寞。
朱川:“如果那個東西還在我們的工作室裡,那人回來的時候,會找不到自己的家在哪兒的。”
另一邊。覺醒者陵墓內部。
山水,溪谷,一切如故。
正端坐在樹下冥想的姬漣,一下子睜開了眼睛。
“是時候了。”
“嗯?!”一旁的靈之覺醒者,露出了詫異的表情。“怎麼可能,難道……時空覺醒者他成功了?不可能啊,他不是還沒回來嗎,你怎麼知道他成功查出你的死因了。”
姬漣聳了聳肩。
“你呀,就不能多動動腦筋。時空覺醒者不本來就是那德性嗎?老是一副不撞南牆不回頭,撞了南牆又想多撞幾下給它撞塌的英雄樣子,也沒人來管管他。”
她這樣雲裡霧裡地講着,給靈之覺醒者講得是一頭霧水。
“那個傻孩子呀,不只查出了我的死因,他還把我救活了。”姬漣,這樣解釋道。
消息傳開,剩下的覺醒者們都湊了過來。他們都以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看着身體已經開始變得透明的姬漣!
“你、你要走了嗎?這種事還是第一次發生,你到底會怎樣?”
姬漣,開朗地笑了笑。
“沒關係的。我不會死,只是在另一個靈魂上找到了歸宿而已。不得不說,我很感謝他呢……我要把這份感情,連着這殘餘的一縷幽魂,一起寄送到另一個世界。”
她擡手,祭出了她的武器。
蚩尤血槍。
“沒必要傷心。也許這都是命運冥冥之中的指引,我會認識你們,和你們在這裡共度兩千年的時光,是我此生最大的幸運。都讓一下,我要兌現我給那個人留下的承諾了。”
大家,齊刷刷給姬漣讓開了一條路。
姬漣,高舉起了蚩尤血槍,遙指天空,彷彿在努力用槍尖瞄準着遠方的什麼東西。
最後,助跑幾步,將那血槍奮力擲出,那蚩尤槍近乎筆直地飛出去,沒幾秒種便消失在了天外。
而陽間,戰國時代。
周成,開始了他的大忽悠解說:
“其實說起來也很簡單。你安全地放我們回去,兩千年後,你趕在哈瓦爾還沒出發去殺你妻兒之前,你我再聯手把哈瓦爾幹掉。一切,不就都結了嗎?”
其實這是外祖母悖論。也就是耶魯現在正在執行儀式,精神力薄弱,周成纔敢用這種話來忽悠他。
至於他的目的,更是簡單。
只要能忽悠得他在精神力最爲薄弱的現在,打下了不再傷害姬漣的想法,姬漣就安全了。姬漣安全了,覺醒者陵墓那邊的姬漣就該復活了。她一復活,也就該兌現她的承諾了。
周成一復活,就可以完全擺脫這副虛假的軀體,以真實的,滿狀態的自己全力迎戰!
說實話,他也是無比的緊張。成敗,在此一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