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懾官場!收饑民!看大戲!”
徐子渭的這九個字還真是說到楊猛心裡去了,岳父潘仕成說的,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魏五所說的暫緩腳步,安穩滇西。
這徐子渭能有這個見識算不錯了,此人可用,但不知道能不能用。
“正好等一等各農莊的苦主與村長、鄉老,你且說說你的懾官場、收饑民、看大戲。說的好可以活着,我說不定還能從你同行的家屬裡,選幾個合適的女子給你。說不好,外面那幾個就是你的下場。”
魏五那個老奸賊不當大用,處理宜良書院的事情,有人監視着還好些,給他放權,就怕那老奸賊悖主。
這徐子渭如果可用的話,倒是能牽制一下魏五,加上岑毓英的幕僚團,自己完全能夠控制手下的這批文人。
“雲貴無督,雖說是個機會,但也潛藏着危機。大清各省的督撫,能坐穩了位子的沒幾個,一年半載就要流轉,或升或降沒有一個定數,這也是滿清朝廷,控制漢官的手段之一。
督撫的流轉不定,就給了下面的官員機會,督撫說了算還是不算,也得看督撫們各自的手段。前任雲貴總督賀長齡,浸淫官場四十餘載,手段腕力不是雲貴官員能夠抵擋的,加上賀長齡是個勤政的官員,所以雲貴的總體局勢不錯。
換了手段一般的督撫,一旦敵不過一省官員的小班子,就只能忍氣吞聲得過且過了。大清各省的官員,都有自己的脈絡。藩臺、臬臺、道臺、府臺、銅鐵鹽官。各有各的脈絡。
這些官員大都可以坐滿一任。有的還可以連任,這些人的關係錯綜複雜,不細細的品味,絕對難以弄清他們的脈絡。
總督之位空懸的這段時間,就是他們勾連黨羽,結黨營私的好時候,現在咱們如果與他們對上,即使勝了。也會讓下任總督忌憚的。
這總督一職,說他是個虛職吧!有的時候真是不管用。說他是個實職,他是文帥第一,掌管一省文武,有察舉官吏職權,四品以下的官員,也能任免。
對楊家來說,無論是對上藩臬道府,還是一省的總督巡撫,都是極爲不利的。當然一次兩次的也沒關係。現在楊家聖恩正隆,當朝的那位也是着緊錢袋子的摳搜貨。楊家扳倒一兩個總督的氣力還是有的。
但是如果真的扳倒了哪一位,這天下的督撫怎麼看楊家?他們能不再暗地下絆子,玩陰的?
所以雲南的官場,咱們只能懾服他們,咱們楊家自成體系即可。有銅鹽罩着,沒有鐵證誰也扳不倒咱們。以楊家在雲南官場和民間的實力,誰能拿到鐵證?
所以總督空懸的這段時間,咱們要懾官場。當然了,一些無依無靠的苦官、小官,咱們還是可以收容的。”
徐子渭洋洋灑灑說了一通,楊猛的思路也是前所未有的清晰,這徐子渭不錯,對事情的分析,比魏五要強上幾分。
不是魏五的分析不對,而是魏五那老奸賊老是與自己打機鋒,有些事兒自己還得再想想,才能弄得明白,稍有疏忽,就會理解錯誤。
魏五的法子其實不錯,他也是在變相的磨礪自己,可楊猛對自己有一個準確的分析,他的性格已經基本定型了,做事的方式很難改變,他最大的優勢就是多活了一世,看的、聽的,比魏五等人要多得多。
單單這一通分析,徐子渭就是個可用之人,但要如何籠絡他呢?
女人?貌似不保險。權勢?自己也不能給他。地位?讓他跟着自己倒是不錯。
“嗯!那你再說說收饑民之事,咱們該怎麼做呢?”
一邊問着問題,楊猛也在考慮如何收服這徐子渭。岳父潘仕成還讓自己收潘桂做書童,自己的一些東西,不能教給潘桂,讓徐子渭帶着潘桂也是不錯,潘桂還能從側面牽制一下這個活猴兒。
“雲貴無督,少了這領頭人,雲南的饑荒就成了定局,讓那些藩臬道府開倉放糧,不是絕大的天災,誰也不會拿自己的官帽子來就老百姓,這也是個機會。
三爺在滇西收了太多的山民,朝廷所說的夷性犬羊這個不假,山民多不讀書,不受聖人教化,脾性也就有些桀驁,趁着收饑民,可以讓山民與漢人雜居。
三五年的時間,山民的體系就會崩解,三五代下去,山民也就變成了漢人。三爺要控制雲南,或者四川、貴州、藏邊,這個法子必須要用。
收饑民的時候,三爺可以依照宜良的法子,兼併土地,土地到了三爺的手裡,也就握住了農人百姓的命根子。加上滇西的兵卒,誰在雲南也翻不了天。”
身在私幕之中,徐子渭對楊猛做的大部分事情瞭如指掌,分析起事情了,也句句砸在了楊猛的心坎上。
“不錯!接着說。”
都說歪瓜裂棗味道好,這徐子渭無疑就是這麼個貨色,這醜鬼厲害啊!私幕雖說知道自己的大部分所作所爲,但徐子渭能分析到這個程度,也算半個蛔蟲了。
“至於看大戲,還得從雲貴無督說起,沒了雲貴總督,雲南的官場就有了間隙,滇西的回亂,說不定還會再起。
加上今年糧食歉收,各地總有咱們照顧不到的饑民,回回加上饑民,還有賀長齡因爲回亂倒臺,回回說不定會抓着這個機會,再次起事。
新督到來之前,先是雲南各級官員之間的鬥法。新督來了之後,就是雲南各級官員與新督鬥法。之後,雲南的官員贏了,他們就要與新督和朝廷鬥法。新督贏了,他也要帶着雲南的官員與朝廷鬥法。
咱們就要做那漁人,看着他們把人腦袋打成狗腦袋。可用的人。咱們上去拉攏。不可用的,不管他們死活,咱們的敵人,就要打悶棍了。
懾官場、看大戲,就是擴大咱們楊家在雲南的實力,至於收饑民,則是最重要的,三五任總督之後。也就是三五年的時間,雲南就是楊家,楊家就是雲南。”
逃出雲南已經是不可能了,大清的官場,就自己這麼個鬼樣子,去了也只有被羞辱的份,爲別人做幕友,不說朝廷的那位對頭打壓自己,就是到了別人幕中,自己也不一定能得到重用。
雲南的局勢。徐子渭也瞭解了個大概。魏五此人厲害不假,但是老骨頭一把。活不長了。岑毓英也是個人才,但楊三爺現在只是在栽培他,以後肯定會把他放出去的。
楊家的私幕,數來數去,就自己的機會最大,跟着楊家,即使不能位高權重,也能錦衣玉食,苦日子徐子渭不想再過了。
至於大清,連個做官的機會都不給他,飯都讓他吃不上,徐子渭恨不得操翻了大清,改立楊家,那樣一來自己起碼還能做個開國的功臣。
“徐子渭!你說三爺該如何用你呢?給你女人?還是給你錢財?官職你就不用想了,你這人做官,三爺不放心。”
直來直去,把東西都擺在檯面上,讓徐子渭自己說說看,如果這徐子渭偷奸耍滑,就直接決定了他自己以後的路子。
“三爺可真是把我給難住了,自己把自己的小辮子遞上去,這個真是不容易。
女人,我家裡那個不錯。但是我還想要一個,第一個打死的就是我那便宜哥哥,他屋子裡的那個是在是不錯,三爺就賞給我吧!當然她只能做妾室,我家裡那個纔是正室。三爺還要幫着我,說說家裡的那位,別讓她爭風吃醋纔好。
官職這個東西,我也沒打算要,我這人毛病不少,沒了管轄,難免要猖狂,做官我死的也快。至於錢財,跟着三爺,您還能虧待我不成?
所以徐子渭的軟肋就是女人,我家到了我這一輩,就剩了一根獨苗,還奇醜無比討不到女人,等到我在雲南開枝散葉之後,那就更沒問題了。
徐子渭也沒有悖主的由頭。大清朝廷嫌我醜陋,不讓我做官,如果徐子渭再長的俊俏一些,我肯定要賣了楊家的,但我長成了這個樣子,就只能跟着三爺混飯了。
至於去其他人那裡做幕僚,一個問題是他們能給徐子渭弄到好女人嗎?另一個問題就是,他們有楊家錢多嗎?
三爺,徐子渭該交代的都交代了,用不用,就看您的了。”
徐子渭這次說話算是鄭重,楊猛聽着也比較靠譜,這徐子渭的話,起碼七成可信,這人算是可用了。
“好!你以後就跟着我吧!徐子渭你不錯!但你要回頭看看院子裡的那些人,想必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你心裡也有數兒,這事兒我就不點你了,做了錯事三爺這裡只有殺頭一項。
顏卿,這徐子渭打的翻身仗很是不錯,私底下除了魏先生那邊,你也要跟着徐子渭多學些油滑的手段。魏先生那一套,你想用上沒個十年八年不成,而徐子渭的這些手段,你現在就能現學熱賣。
回頭問問徐子渭,幕裡還有那些師爺不能用,你順手摘了吧!練練心腸也好。”
岑毓英這個小崽子,楊猛很是看重,這人培養起來之後,絕對是個獨當一面的人才,就看他有沒有心了。
“顏卿謝過三爺栽培,在顏卿的心中,三爺就如父兄恩師一般,三爺的恩德顏卿此生難忘!”
“滑頭!這些話你能記着就好。外面也吵鬧了起來,想來是苦主們來了。走!咱們先給楊家洗去污名。”
楊猛打頭出了大堂,院子裡的苦主和村長、鄉老,也跪了一地。
“你們這些賊廝鳥!你們還有臉過來,家裡的女人都護持不了,你說你們活着還有什麼用?
這家人不像家人,村長不像村長,鄉老也是些糊塗蛋!我讓你們農閒時節,操練武藝,合着你們是在耍弄三爺啊?
幾個狗屁倒竈的師爺,就敢到莊子裡搶女人,你們一個個的,三爺真想就地打殺了你們。
記住!以後誰若是敢打着楊家的名號做惡事,你們直接打死,然後給我送來,三爺重重的有賞。楊家是什麼樣的,你們不清楚嗎?搶女人、強買糧食,楊家不做那惡事。
你們縱容這些惡人,就是幫着他們往楊家臉上抹灰,這幾個就是強搶民女的王八蛋,今天我連着他們的家人一起打死。
下次再出了這樣的事情,讓楊家丟了臉面,我就把你們連同惡人一起打死!
那幾個女兒家被搶的,也不要苦着一張臉,這些師爺的家財,都給你家的女兒了,他們家的女人,也賞給你們了,回去之後好好管束,別讓她們跑了。
你們幾家的女兒,也別怕嫁不出去,原有婆家的,問問人家還要不要,不要的三爺給你們做媒,以後楊家就是他們的孃家,我看哪個敢看不起她們。
各個莊子強買的糧食,楊家原數返還,再給你們十倍的賠償。
記着!這事兒只有一次,下次再被人欺負,丟楊家的人,我連你們一起打殺!”
簡簡單單的幾句話,一個不服的也沒有,那幾個苦主則是連連推脫不要財貨,全被楊猛給駁了回去。
莊子裡的這一幕,正午發生的,傍晚的時候,就傳遍了宜良,楊三爺的話,也被各莊的村長、鄉老帶了回去。
這些話聽着提氣啊!不受欺負,打死惡人還有賞,宜良的莊農佃戶,腰桿子從來沒像今天這樣硬過。楊猛回雲南的第一天,那裡也沒去,三下五除二,就穩住了宜良,捎帶着還收了宜良大半莊農佃戶的心。(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