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是照着給二姐徐蘭香一般預備的,每送一回,就夠徐蘭香一家十餘口人吃上幾個月,她每年清明、中秋、年節會給徐蘭香送三回,徐蘭香還說“有三妹幫襯我們,我們就算沒家業也夠吃夠喝了!”
可同樣的東西到了劉家就說少了襤。
徐蘭芝不會想,徐蘭香是小戶人家,而劉家卻是候門世家,雖每回都送十幾二十兩銀子的禮物,對徐蘭香是厚禮,但對劉家來說那就是薄得不能再薄的禮物。
“送的那些繭綢,便是做小衣,夫人與奶奶們都瞧不上,也只能用來打賞婆子丫頭。”
“還有那些魚乾蝦子的乾貨,唉,每回幾筐,瞧着是挺多的,還不如莊頭、管事們的孝敬呢。”
以前,她是皇后跟前的紅人,劉家不敢開罪她,自然是忍着。
“這些年,我們夫人可沒少給她回禮,可白白損了好些銀子,她最多送二十兩銀子的禮物,我們府可得回五六十兩……”
“她風光的時候,讓我們貼銀子。現在她落難了,還想我們帖。”
“我們府也有我們府的難處,現在可是夫人當家,夫人自兒個還有幾個兒女呢,哪裡再有銀子給她貼。”
“學人食五石散!真是的,當她還真是金枝玉葉的大戶千金不成,一兩幾十金呢,也真捨得。鱟”
“人家一日幾十金的吃着,卻給我們府一節最多二十兩的孝敬,回頭還賺我們府幾十銀子……”
小草把劉家下人的學舌話統統地說了一遍。
徐蘭芝直氣得胸口疼,“他們……他們實在過分了。”
另一個服侍丫頭稟道:“奶奶,三奶奶到!”
落音時,外頭傳來了一陣嘈雜聲。
徐蘭芝問道:“怎麼回事?”
服侍丫頭稟道:“回奶奶,冷三爺夫婦奉皇后懿旨過來問話,由三奶奶陪着過來了。”
冷三爺冷曠,因着徐蘭芝是女子,便由冷曠妻來問話。
冷氏一門因着出了太后、皇后,一時間光耀無雙,成爲京城第一大世族,便是冷皇后孃家的兄弟、堂兄弟、叔伯個個光鮮。
冷曠妻高揚着頭,“我奉皇后娘娘懿旨,特來問徐氏幾句話。徐氏,百貨行的賬目查清了,虧空五千八百二十三萬兩銀子,這麼大的虧空,若是朝廷命官,都可以砍上一萬次腦袋了。皇后娘娘問:你把銀子都弄哪兒去了?”
李芸眼含得意,以前仗着是皇后面前的紅人,處處刁難我,現在你也有今天。要不是留着你有大用,你早就被貶爲侍妾了。
徐蘭芝聽到那數目,“我……”她哪會管理賬目,是宋環在替她打理,做賬的都是宋環的心腹,可現在卻一下全都推到她頭上。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臨各自飛。
她竟是連大姐徐蘭貞的結局也不如,好歹溫青還處處遷就徐蘭貞,直到現在溫青的身邊也只得徐蘭貞一人。
徐蘭芝想說是宋環貪去了,可那是她的夫婿,要真是如此,不僅她是死路一條,便是她的兩個女兒也討不了好去,她們母女三人往後還要在宋府生活,要是一個不慎,她自己吃苦事小,還會平白連累兩個女兒。
“我……不懂賬目,許是被下面人吞了去……”
不懂賬目,你打理什麼百貨行?就看着那裡賺的銀錢多,沒有這本事就不要攬下這活計。
早前受過徐蘭芝薄待、懲罰的下人們,現在見尋着機會,也少不得跳出來看熱鬧,落井下石的有之,說風涼話的有之,還有的開始尋了她的錯處去討好李芸。
冷曠妻厲聲道:“賬房的管事、賬房的大小先生都已經抓起來了。他們從中虧空了八百萬餘兩,我問的是你虧空的五千八百萬兩銀子。”
李芸暖聲道:“小\奶奶,你就把實話說了吧,那些虧空去了哪兒,不會都被你買成上等五石散給吃了吧。你一天要食八十金的五石散,這……我也是知道的,你屋裡若還有銀錢,趕緊拿出來交給冷三\奶奶帶走。”
徐蘭芝氣得咽喉如堵棉絮,李芸是故意的,當着她的面,捅破她染上藥癮的事,這樣一來,這一日八十金,這一年又得多少。
她可是近來新染上藥癮的,一兩下等五石散要吸好幾天,哪裡是一天食八十金,這分明是誤導、誣陷,要推她出去頂罪。
這些日子,她一直在等,等着大難臨頭,等着宋環可以護她一二,可這一天來臨的時候,李芸卻要陷她於萬劫不復之地,更沒有期盼着的夫君呵護。
徐蘭芝痛苦搖頭:“沒有!我真的沒有!我替娘娘打理百貨行,這幾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功……”
“徐氏,你好大的膽子,還敢與娘娘提苦勞,你若安分守己,許是苦勞,可你貪墨巨大,五千八百萬兩銀子,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這是國庫一年的收入。你可知道,那百貨行是皇上交給皇后娘娘打理的,你竟敢……如此貪墨!來人,搜!”
片刻後,徐蘭芝的院子裡傳出翻
箱倒櫃之音。
徐蘭芝的長女聽聞消息趕了過來,看到的便是眼下這樣的狼狽場面:屋子裡所有值錢的東西都被收刮一空,便是徐蘭芝稍好的衣袍也都搜走了。徐蘭芝頭上沒有一件值錢的首飾,面容蒼白,只着中衣軟坐在地上,嘴裡呢喃道:“爲什麼?爲什麼……”
夜。
惠王府很快就得到了關於宋家的消息。
二安子道:“王爺,冷曠帶人抓了宋環。”
紅燕不解地道:“這貪墨的是徐氏,怎的把宋環抓了?”
慕容恆正在書房習練書法,看着上面那個“彩”字,他不是寫“溫”,便是寫“彩”,即便溫彩不在,他還是會不由自己地憶起溫彩。“五千八百萬兩銀子的虧空,足可以滅宋氏一門。宋環父子以爲推徐蘭芝來頂罪,皇上就可以不予追究?皇上恩威並濟,先治罪再降恩。”
二安子接過話道:“冷曠夫婦以朝廷的名義收沒了徐氏所有的嫁妝,便是她屋裡所有值錢的東西都給拿走了,聽說連七成新的衣袍都沒放過。”
慕容恆道:“宋家這回家產能不能保得住還得另說。”
新帝能看出順王的野心,雖然聽了冷家的話,想要打壓順王,可順王龜縮在自己的封地不出,暗裡煉製兵器,日夜練兵,甚至還將新帝迫害先皇的事鬧得沸沸揚揚,順王反已成必然,滿朝文武能看出的事,新帝也瞧出來了。
除了順王不願入京呈送供奉,其他方面似乎並沒有錯處,最多也就是說他狂妄,新帝很想治罪順王,卻一時又尋不到藉口,兩相僵持。
還真被慕容恆給說中了,又幾日後,徐蘭芝、宋環夫婦因貪墨罪下獄。
二安子道:“王爺,他們在牢裡不會因此戒了五石散吧?”
慕容恆一沉思,“把消息送給看押的獄頭,讓他們藉此機會大發一筆橫財,二人一旦犯了藥癮,哪怕是價高十倍的五石散定然也肯買的,沒錢就迫他們寫欠條。”
宋都督只得兩個嫡子,長子宋珀自中毒患病之後便去了半條命,瘦得皮包骨頭;嫡次子宋環倒是個好的,卻因娶妻不賢,被連累得下了大獄。而冷曠更發了話,要宋家填補百貨行的虧空,五千八百萬兩銀子,便是將整個宋氏一族賤賣變錢也只能值個零頭。
一時間,宋家上下人人都在辱罵徐蘭芝。
又一月後,宋老夫人爲救孫子,下令變賣家業,將新建的別苑也一併換成了銀錢。
然,就算是如此,也只湊足五百萬兩銀子。
這般一折騰,宋家元氣大傷。
除了維持生計的那部分被留下,其他的田莊、店鋪一律轉賣,又四處找親友籌措,方籌措了八百萬兩銀子,又走了冷家的門路說項,新帝方纔同意將宋環放出來,人是放出來了,宋家在京城的名聲一落千丈。
出來後,宋環並沒有休棄徐蘭芝,而是將她貶爲侍妾,軟禁宋府。
一個給宋家帶來惡運的婦人,徐蘭芝在宋家的日子可想而知。宋環一不高興,便拿她發作,打罵亦成家常便飯。
李芸爲報以前刁難之恨,常常喚了徐蘭芝去立規矩,端茶遞水一番,而宋環恐徐蘭芝逃走,更是廢了她的一身武功。
從賤入貴,有不屈之志,得世人敬重。從貴化賤,便是生不如死。這些話真真應在了徐蘭芝的身上。
慕容恆聽罷二安子說完宋家的事,勾脣冷笑,“宮裡如何?”
“回王爺,冷太后的藥癮已大,現在一日要食二錢五石散。冷老太太也染上藥癮了,一日得一錢五石散。”二安子頓了片刻,“據屬下所知,宋環父子、定國公向瑞王投遞了忠心表,瑞王分了一成的五石散紅利給宋家。”
瑞王在這麼快的時間就握住了東、北兩軍都督,速度極快。
喬婆子在外頭道:“稟王爺!”
她站在院子外頭,因是書房,她不得入內。
紅燕道:“何事?”
“啓稟王爺,喬妃娘娘有喜了,恭喜王爺,賀喜王爺!”
有喜了?
這孩子並不是他的。
孩子應該是暗衛秦虎的。
秦虎的體形與慕容恆最像,更難得的是他的氣息與慕容恆也有三分相似。
慕容恆便令他戴着面具扮作自己與喬側妃做了夫妻。
“賞!本王這便去瞧巧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