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大同總兵府

正值新春,雖然局勢動盪不安,戰死餓死的人不計其數,可是各地依然都透出些喜慶熱鬧,到了較爲安定的大同,節日氛圍更濃,家家貼了大紅對聯,酒菜香味隨處可聞,有錢人家更是肉香傳了幾十裡,惹得流離失所的窮酸乞丐們全部都圍上前去乞討,若是平時可能早被一陣亂棒打跑了,這時候卻被“好心”的施捨了些饅頭之類的,那些乞丐一搶而空,接着去鄰家繼續的乞討——“唐小姐,怎麼啦?”鏢局中一個張姓鏢師見雪霏一手拿着筷子、卻並沒有吃飯,眼睛透過窗格子盯着外面那些衣不蔽體的叫花子發呆,忍不住的催促道,“再趕半天的路就到了陽原了!”

“嗯,謝謝張大哥!”雪霏回過神來,又恢復了她以前狼吞虎嚥的樣子,三兩口就把碗裡的東西吃了個底朝天——初次一起吃飯時那些鏢師都是驚訝的瞪大了眼睛,多日下來卻是見怪不怪了,每次還會爲她倒上一杯酒解解她的饞,但當雪霏想要再添一杯時,他們卻是左顧而言他不肯再倒;想着和他們的關係畢竟不如和古躍然、夏雲埔他們親厚,雪霏只好作罷,盤算着到了陽原後要好好的喝個夠!

越往東北而去,氣候更加寒冷乾燥,可惜匆忙逃離平遙,未曾準備衣物,路上又無人爲她考慮周到,冷風直往頸子、袖子裡還有肺裡灌,雪霏整個人都快要凍僵了,只盼着快點到達陽原!

“師兄,前面有馬蹄聲!”一個耳力極好的年輕鏢師對張鏢師說道。這一路來不斷有人劫鏢,所以他們時刻都保持着警惕心,加上天色將黑,身處荒郊野外更需小心。

“嗯。”張鏢師輕聲應道,繼續的騎馬上坡,馬蹄聲更近,已經可以看得到兩個騎馬人的輪廓了,一大一小朝着他們奔來!

“古大俠!”剛纔那年輕鏢師立刻驚喜的喊了出來。要知道古躍然在江湖上的名聲,早已經吸引了一批的粉絲,這年輕鏢師便是其中之一,看到自己的偶像已經激動的臉色發紅了。

“張鏢師,真是辛苦你了!”古躍然下的馬來便對張鏢師抱拳,以示感激。

“古叔叔!”從來不知道自己也有這麼激動喜悅的一刻,高喊一聲後雪霏已經跳下馬來,奔向了古躍然,緊緊地抱住了他,聲音已經是難以抑制的乾澀酸楚了,“古叔叔,唐家沒了,雪萊被搶走了,我該怎麼辦——”

古躍然大手撫着她的背,就像是一個父親在安慰着女兒一樣,神色之間充滿了疼惜和心痛,說道:“雪霏,你還有古叔叔,還有云兒,一定要堅強起來,我們都看着你啊!”

聽着這安慰的言語,感受着那手掌裡散發出來的溫度,這一月來的所有孤苦無助、難過傷心在如決堤之水一發不可收拾,直哭的古躍然衣襟溼透才罷休;而古躍然則一直沉靜的拍着她的背,耐心的勸說着,時不時說出一句玩笑話,逗得雪霏哭笑不得,鬆開了他的身子,一拳打在了古躍然的胸前,笑罵道:“我要告訴我母親,古叔叔以大欺小!”

“雪霏,你的心可是被狼吞了嗎?雲兒,你可千萬不要向你雪姐姐學習!”古躍然作惱怒狀,還不忘藉此來教導自己的徒兒。

從下的山來看到雪霏的那一刻起,夏雲埔的眼睛便一直都沒有離開過她,看着更加憔悴不堪的雪霏,夏雲埔心中像是壓了一塊大石頭般難受,恨不得自己可以代替了雪姐姐的所有痛苦,以求的她的展露歡顏;然後聽到了雪霏那撕心裂肺、惶然無助的哭聲時,他自己眼中也噙滿了淚水,暗暗發誓一定要強大起來,總有一天要爲雪姐姐報仇!

“雲兒!”見旁邊的徒兒沒有答話,古躍然提高了聲音問道,夏雲埔立刻疑惑的問道:“師傅,什麼事?”

古躍然轉過身來,一個棗慄敲在了一臉迷茫的夏雲埔的頭上,訓道:“師傅再給你上課,你的心思跑哪兒去啦?是在想遼國小公主嗎?”

“師傅,你說什麼啊!”夏雲埔一聽他在人前提起了遼國小公主,立刻急的滿臉通紅,辯解道,“我沒有想——”

“哈哈——”看着夏雲埔那急躁惶恐的樣子,雪霏立刻忍不住的笑了出來,一手搭在了他的肩上,一臉曖昧的問道,“什麼遼國小公主啊?難道咱們雲兒也有情況了?”

“沒有沒有,雪姐姐千萬不要聽師傅亂說!”聽得雪姐姐也來打趣自己,夏雲埔是真的急了,殊不知這場聯姻,他私心裡最不想要雪霏知道,但是這畢竟是事實,大同軍以及整個平遙東北都知道了,“我沒有辦法,是父親和遼國訂下的——”說到最後,夏雲埔心裡也不禁難過起來,倒讓雪霏覺得意外,邪惡的笑道:“怎麼那遼國小公主長得很醜嗎?雲兒這般的不願意?”

“呀,雲兒害羞了呢!”看着夏雲埔羞惱不樂的樣子,雪霏覺得更加有趣,歡笑之間已經把悲傷全部都拋在了腦後;夏雲埔雖滿腔惱怒卻無從發泄,低聲說了句“時間不早,該趕路了”就扭身過去翻上馬背。

“呀,雲兒是着急着跑回去見小媳婦嗎!”雪霏立刻喜得在後面拍手大喊起來,前面的夏雲埔更覺難堪,一揮鞭子早已經翻下了山頭去了!

”糟了古叔叔,雲兒不會真是生氣了吧?”

語氣中滿是探詢,可是從裡面找不出一絲的自責意味,但古躍然可是十足的偏心眼兒,不但沒有幫徒弟說一句話,反而笑着寬慰雪霏道:“他敢生氣,古叔叔回去罰他三個小時的倒立!”

“哇,古叔叔,你太黑心了!”雪霏吐吐舌說道,幸好知道自己的古叔叔也只是說說而已,要不然她可會良心不安的。

“玉不雕不成器,叔叔我還有更厲害的呢!”古躍然一臉深奧的笑着說道,惹得雪霏非要纏着問他那更厲害的絕招,他卻不肯告知,道:“都這麼晚了,回去再說!”

“哦!”雪霏心不甘情不願的點頭,一邊駕馬一邊叮囑道,“你可不許食言哦,我記住了!”

前面叔侄倆在說着玩笑話,後面雲中鏢局的三維鏢師是聽的驚奇不已,沒想到呂梁一刀性格豪爽到了可以和一個少女玩笑歡談到這種地步!

大同總兵府。

“冷死我了,呵呵,雲兒這傢伙速度也太快了,鑽到哪裡去了!”一進到總兵府雪霏就歡喜的一邊喊着一邊當先蹦了進去,卻不料和一個人撞個滿懷,“哎喲”一聲後硬是被撞歪了身子,幸好古躍然手快,一把扶住了她,她一邊揉着額頭一邊抱怨道:“什麼人竟敢——”話未說完就打住了,因爲她對上了一雙威嚴凌厲的目光,嚇得將話吞了進去;那人卻將他上下一打量,然後微微笑了,和藹的問道:“這就是唐家大小姐?”

“你認識我?”雪霏不記得自己在什麼地方見過這人,見對方一口道出了自己的身份,頓覺十分驚奇;古躍然已然笑了出來,提醒她道:“快見過夏王!”

額?夏王?雪霏腦袋一轉,立刻將眼前這言談之間英氣不凡的中年男人細細打量了一番,心道,這就是打敗遼兵、掌控東北的夏王啊?

“唐雪霏見過夏王!”想着自己以後可能就要長期生活在別人的地盤上,雪霏立刻笑容燦爛的行了一禮,夏褚伸手向前虛扶了扶,道:“唐小姐不必如此客氣,以後安心在這裡住下就是!”

“雪霏這丫頭性格頑劣,還望王爺多多包涵!”古躍然深知自己侄女那愛闖禍、不看臉色的性子,便提前和夏褚打着招呼,以便他日若真的惹下事情來也好說話;夏褚卻不知雪霏的性子,只以爲這是古躍然的客套話,未放在心上,交待了府中下人幾句後便出門去了。

“雪姐姐!”夏褚前腳才走,夏雲埔便從一個角落裡冒了出來,令雪霏忍不住的揶揄他道:“難道雲兒也是個懼父的?見夏王走了纔敢出來!”

“怎麼會!雲兒想着雪姐姐連日趕路必是沒有好好的吃頓飯,便去廚房吩咐飯菜去了!”夏雲埔溫和的笑着解釋道,雪霏向他偷去一個“鬼才相信”的眼神,然後搓搓手問道:“刻有爐火,我身子都冷僵了!”

夏雲埔這才注意到雪霏凍得青白的臉頰,心中十分自責,連忙將她帶進了內院廂房裡,命人端來火盆,安頓她坐下,親自泡了熱茶遞了過來,殷切問道:“雪姐姐,現在可是暖和了?”

“嗯,好多了!”一坐到了火盆邊上,渾身都像是被烤融化掉了一般,暖意融融,喝着清香撲鼻的茶水,頓覺心安溫馨無比,看着夏雲埔的眼神也溫柔了許多,隨口笑問道:“雲兒這麼會照顧人,那遼國小公主可是有福氣了!”

“雪姐姐,和遼國結親只是權宜之計而已,我不喜歡遼國小公主!”夏雲埔十分焦急的辯解着;將雪霏逗樂了,促狹的問道:“哦,你不喜歡遼國小公主?那你喜歡的必定是林子貞了,對吧?”

“不是!”夏雲埔果斷的搖頭,臉上泛起了緋紅,明亮的眼睛裡閃耀着迷濛隱忍之色,就像是隱藏了什麼秘密在其中。

“不是?”雪霏好奇的反問道,眼睛轉了一圈,作思考狀,然後恍然大悟的說道,“哦,我明白了,雲兒還小呢,呵呵,大概也不明白情之一詞吧?”

誰說我不明白!夏雲埔恨不得立刻就將心底裡的話給喊出來,但是又怕被雪霏知道後嘲笑自己,狠狠地憋了回去,原本童稚乾淨的聲音透着一絲沙啞,說了一句前言不搭後語的話,道:“很快我就十二歲了!”

雪霏奇怪的看着他,見他沒了下句,便問道:“然後呢?”

“後年我就十三歲了——很快我就長大了!”他羞惱不已的大聲說道,可是她的雪姐姐似乎完全沒有開竅,小巧的嘴巴張大成了個“O”型,似乎很不明白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然後呢!”雪霏愣愣問道,夏雲埔卻早已經忍耐不住了,委屈的埋怨道:“雪姐姐真是天下第一笨蛋!”話畢,他立即羞紅了臉、氣惱的起身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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