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比爾的客棧象個兩層樓的四合院,前面是店面,後面一排房子是馬廄。元龍進了悅來客棧,先到大院裡轉了轉,一無所獲,什麼也感覺不到。又到前面的客房裡圍了一圈,還是一無所獲。他坐在店堂裡喝了兩口茶,不願意面對艾孜買提熱切的眼光,將目光投向了門外。
他又看到了門口的那個小店鋪,上次想敲詐他的那個小老闆正在門口跟一個顧客大呼小叫,估計是又有一個外地遊客被他看中了。
那個單身遊客人單勢孤,被小老闆強賣了一個牛角後氣乎乎的走了。小老闆點着手裡挺刮的票子,眉開眼笑,蘸着唾沫仔細的點了兩趟,心滿意足的收進腰包,伏在櫃檯上尋找下一個獵物。
元龍看見這小子就有氣,上次要不是晴夢古麗攔在前面,他說不定能摔這小子三天不起牀,現在看到他又玩這一套,心裡很不痛快。再說了,現在有艾孜買提一幫打手站在身邊,不去欺負他一下豈不是浪費?想到這裡,他看着旁邊還有點生悶氣的於靜說道:“師姐,到這裡來玩一趟,不帶點記念品回去怎麼行。走,我跟你去挑點小玩意。古麗,我們一起去。”
“好唉,好唉!”晴夢古麗一跳三尺高,當先就跑了過去。於靜遲疑了一下,也跟着走了過去。三個人進了小店,東西倒真是不少。不大功夫元龍就挑了一大堆小玩意,什麼短刀啊,頭巾啊,小毯子啊,亂七八糟什麼都有。
可能是過往的客人太多,小老闆早把元龍給忘了,至於晴夢古麗,自從成了賽爾慕之後,她就基本上不在營盤子城露臉,小老闆早就想不起來她就是那個差點擰斷自己手腕的馬脛人了。
“一共多少錢?”元龍一邊看着小老闆打包,一邊問道。
小老闆今天特別開心,剛宰了一個外地客,今天又遇到一個替兩個妞買東西的凱子,又可以發一筆小財,這種事情可不是天天能遇到的,不知道是哪個財神爺今天路過,讓自己賺個盆滿鉢滿。
“一萬三千零二十五塊,二十五塊零頭就不要了,一萬三千塊。”小老闆飛快的在根本不顯字的計算器上狂敲了一陣。
元龍將他的小伎倆看得清清楚楚,但他自己不說,也不讓晴夢古麗說,他拎着包拉着裹了一個繡花頭巾的於靜出了門,對站在門外的艾孜買提說:“讓他搬家,地窖就在他這店下面。”
“真的?”艾孜買提眉角一跳。
“我還騙你不成。”元龍不理那個追出來要錢的小老闆,衝着艾孜買提挑了挑眉。
“不是,不是,我怎麼會不相信你,我只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罷了。”艾孜買提興奮得話都說不周全了。他一把攔住那個小老闆,“多少錢?”
“一萬三!”
艾孜買提點點頭,回頭對哈吾勒說道:“給他一萬三,然後看着他搬家,半天時間。”
哈吾勒應了一聲,取出一疊鈔票數了數扔進小老闆的手裡。小老闆卻有點傻,拿着錢也忘了數,結結巴巴的說道:“搬家?搬什麼家?爲什麼要搬家?”
“我們花一萬三千塊把你這店面買下來了,錢你都收了,當然要搬家了。”哈吾勒攔在他面前,象是一座小山。
“這錢是那個人買東西的錢,怎麼又成了買店面的錢?”小老闆頓時急眼了,他想繞過哈吾勒來找元龍,哈吾勒卻死死的攔在他的面前,喀的一聲抽出了刀:“收了錢想賴帳?”
小老闆一下癱在地上,他不光看見了刀,還看見了哈吾勒靴子上的圖案。眼前一黑,燦爛的陽光也失去了光明,他抖抖簌簌的說道:“這……這……”
“好了,我們只用你這地方一個月,過了一個月還還給你。”薩比爾有點不忍心了,走上前去拉起小老闆說道。
“真的?”小老闆一下子又看到了希望,立刻從地上爬了起來。
“真的。”薩比爾着重的點點頭,“快搬吧,上午就搬完。”
“好,好。”小老闆也顧不上要貨錢了,爬起來就走,十分鐘後叫了幾個人來手腳利落的開始搬東西。
“你們馬脛人還真有一套啊。”元龍一邊看着晴夢古麗和於靜翻看那些小玩意,一邊對艾孜買提笑道。
“這幫人都這樣,欺軟怕硬。別說給他錢,就是不給錢讓他搬,他也得搬。”艾孜買提得意的搖着頭。於靜不滿的看了他一眼,湊在元龍耳邊說道:“你今天就象個欺行霸市的惡霸。”
元龍看了她一眼,鄭重的點點頭:“對啊,我現在發現做惡霸也蠻過癮的,你覺得呢?”
“你呀你,等回去告訴我爸,就說他徒弟現在不喜歡考古,迷上做惡霸了。”於靜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不要吧,我花這麼多錢都賄賂不了你?”元龍討好的拿起桌上一件件銀飾,直往於靜手裡塞,趁機在她手上摸了兩把。於靜咯咯的笑着,對被人揩了油渾然不覺。
艾孜買提手腳很快,上午小老闆搬了家,下午他就讓人將那個小店拆了個精光,然後裝模作樣的在地上鋪了一塊長長的布,放了幾樣鬼都不會來買的東西,這其中就有元龍搶來的、被於靜和晴夢古麗挑剩下的那批貨。派了
個看起來不象小老闆,倒象是勞改犯的傢伙坐在那裡擺攤。晚上卻在薩比爾的店裡開挖,這次準備更充分,只挖了十幾分鍾,他們就找到了地窖入口處大石板。
元龍沒有去看他們挖,不用看也知道他們不會按考古隊的要求去發掘,看了反而生氣,索性不看了。於靜和他一樣的心理,看了心痛,不如不看。白天的時候兩人在營盤子城轉了轉,晚上就在薩比爾的店裡吃了飯,然後回到住處。艾孜買提也希望他們不要在現場,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元龍不願意看正中他的下懷,樂得眼前清淨。
兩人回到房間,於靜玩了會電腦遊戲,覺得索然無味,她心裡還是惦記着那些文物。她回過頭來想和元龍再說說,元龍卻盤着腿坐在牀上象個老僧入定一樣,一言不發。
“唉,元龍,你說我們就這麼看着他們把文物佔爲已有?”
“師姐有什麼好辦法?”元龍眼睛也不擡,淡淡的回了一句。
“那……我們……總得想想辦法吧。”於靜不死心的問道。
“想不出來,索性不想了。”元龍睜開了眼睛,搓了搓臉。“再說,你們明天就要走了,就當什麼也不知道不就完了,人生事十有八九不如意的。”
“明天?”於靜忽然想起這件事,既然艾孜買提已經找到了寶藏,這裡的事也就算是結束,自己是得離開這裡回邗陵,至少要讓關之琴他們三個回去吧。自己倒是想留下,元龍會答應嗎?可留下元龍一個人,自己心裡總覺得有引起愧疚,說不出的擔心。
“元龍,我跟你一起回去行不行?”於靜試探着說道。
“我倒是想跟你一起回去,可惜他們不會放我走。”
“不是,我的意思是……是我留下來,等你一起走。”於靜吞吞吐吐的說道。
“這……不行,你要等我也可以,跟關之琴他們一起去烏魯木齊等我,否則你就先回去。”元龍沒想到於靜還是想留下來,他就不懂了,這裡有什麼好留的,看着他們糟蹋文物?
“你……”於靜生氣的坐在一邊不說話了,難不成要自己說不走是想陪着他嗎?這個傻蛋,看起來就笨。“我不管,反正你不走,我也不走。”
元龍看着執拗的於靜百思不得其解,他覺得於靜還是覺得是她惹的事由自己來扛,說白了是愧疚,不過,愧疚總比送命好。他苦口婆心的勸了好一陣,於靜還是堅決不鬆口,一定陪着他。元龍實在是說幹了嘴,只得狠狠心說道:“我告訴你一件事,你千萬不能外傳,就是關之琴也不能說,否則,小命堪憂。”
“有什麼事能讓你這麼小心?”於靜雖然說得挺輕鬆,卻顯然被吊起了好奇心,她目不轉睛的看着元龍,聽他說究竟是什麼事。元龍組織了一下語言,就把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自己怎麼到沙漠,怎麼遇上晴夢古麗,怎麼成了巴吐爾,又怎麼見到馬脛人……當然和晴夢古麗雙修的事一帶而過,主要說雙修的結果,而不是講雙修的過程。縱使如此,也足以讓於靜這個處女聽得面紅耳赤,她這時才明白晴夢古麗爲什麼會那麼想貼近元龍。
長馬蹄子的怪人,離魂草,怪魚,迷宮,這些聽得於靜雲裡霧裡,她甚至覺得元龍在騙她,可看看元龍一臉的正經,又覺得可能是真的,這個時候他沒有必要騙自己。
“你現在知道我爲什麼不願意跟這幫人扯在一起了吧。”元龍看着臉色變幻的於靜,又不放心的叮囑了一句:“我可是答應他們不告訴外人的,就連劉青他們我都沒說,就告訴你一個人了。你可得放在心裡,明天早上看到艾孜買提時不要一個勁的看他的腳,不然的話,你就想走也走不了了。”
於靜有些後怕的拍拍胸口:“那你怎麼辦?”
“我怎麼着也是個巴吐爾,輕易他不敢動我的。再說我一個人,想走就走,他也攔不住我。只要不把他逼急了,我想他也不敢追到內地去殺我。”
“也好,這麼說我還是先走比較好一點。”於靜也想通了,她不再強求留下來陪元龍。
“你可千萬不能說出去,這是我們兩個人的秘密。”元龍不放心的又囑咐了一句。
“我知道。”於靜心裡忽然一陣竊喜,兩個人的秘密,劉青也不知道的秘密。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於靜剛站起來打開門,哈吾勒就大步邁了進來,喘着氣說道:“巴吐爾,艾孜買提請你去一趟。”
“什麼事?”元龍有些緊張的問道,不過又是空的吧,或者艾孜買提被裡面的機關給傷了?真要傷了那倒是個好事,不過這個顯然有點太理想化。
“是地窖裡的東西。”哈吾勒急急忙忙的說道。
三個人一邊走一邊說,元龍聽了幾句就明白了,正如自己所料的那樣,地窖裡是有大批的東西,卻不是金銀,而是大捆大捆的絲綢,還有不少瓷器之類的物品,唯獨沒有金銀。
艾孜買提正急得團團轉,搞了十來天,終於挖到寶了,卻是這些東西,難道拿這個回去做衣服嗎?他一見元龍進了門,就迎了上來說道:“巴吐爾,你看看這是怎麼回事。”
元龍沒有空理他,他已經被放
在屋子裡精美的絲綢吸引住了目光,兩千年前的漢代絲綢,他不敢用手去摸,考古工作的習性讓他不戴手套就不敢去摸這些精美的文物,雖然這些文物被那些胡人當成廢物一樣抱出來扔在地上。
“五星出東方,佑中國。”於靜輕聲的唸了出來,這些絲綢裡花紋之間鏽着一個個繆篆漢字,一整幅拼成一句吉祥語,這是漢武帝時代出現的故事,五星連珠,儒家解釋說那是大漢威鎮天下的預兆,後來被繡在了好多絲綢上。元龍只見過樓蘭出土的文物中有織物殘片,卻沒想到會有機會看到這麼多精美的完整的絲綢,更變態的是,這裡是按捆算的,幾十大捆的各種絲綢擺滿了客堂。在燈光的照映下熠熠生輝,閃着誘人的光。
“巴吐爾,巴吐爾,你是不是弄錯了,這些是寶藏嗎?”艾孜買提急得有些不知所措了。
“對,這就是寶藏。”元龍吸了口快要流出來的口水,千分之五的提成啊,老子這下子可發了。
“這分明是布料,怎麼是寶藏呢。”
“寶藏是兩千年前的寶藏,那個時候,這就是錢,就跟現在的金銀一樣,跟現在的人民幣一樣流通。”元龍不滿的看了他一眼,啥也不懂,胡說什麼呢,布料?這是一般的布料嗎?
“是這樣啊?那到現在也沒有什麼用啊。”艾孜買提絕望了,實在不行,就拿回去給女人們做衣服吧。
“不,你可以把他賣給博物館,這東西博物館肯定會收,而且價格不會低。”元龍怕他一來氣一把火給燒了,連忙給他吃點定心丸。不過,自己那一份可不要錢,要實物比較好,回去留着自己看,那該多好。
“是嗎?”艾孜買提這才放了心,傻喝喝的笑起來,旁邊的哈吾勒等人也放了心,緊繃着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汗水沿着滿是泥的臉流淌,流出一條條蜿蜒的黑溝。
“你可以去跟那個關之琴他們談談,讓他們回去報告博物館,博物館肯定會來收的,說不定還會給你們獎呢。”元龍乾脆好事做到底,把關之琴他們扯上,免得艾孜買提再起殺人的心思。地下挖出文物來不算違法,能主動賣給博物館更是立功表現。
“好,好,這下子太好了,馬上去將他們叫過來。”艾孜買提興奮的叫道,旁邊一個人應了一聲,飛快的跑去了,不大時間關之琴和李紅兵、黎華三個就來了,他們一下子也被這精美的絲綢給吸引住了,象個守財奴一下撲到絲綢上看個不停。一聽說艾孜買提願意賣給博物館,他們先是連聲叫好,然後居然爭吵起來。元龍一聽他們在吵哪個博物館有權優先收藏,這纔想起來他們三個人不是一個博物館的,這下子熱鬧了。
元龍顧不上聽他們吵,他把心花怒放的艾孜買提拉到一邊:“我的那份?”
“巴吐爾,你放心,你的那一份我決不會少你的,一旦錢到手我就給你。”艾孜買提現在心情特別好,說什麼都爽快得很。
元龍連連搖頭:“我不要錢,我要東西,你把我的那一份單獨拿出來,我自己拿走。”
“爲什麼?”艾孜買提一時想不通,還有不要錢要這中看不中用的布料的?
“你別管,我願意。”元龍懶得跟他這個文盲解釋。
“行,你想怎麼辦就怎麼辦?”艾孜買提也沒心情聽他說,趕着去聽那三人吵了,買的人越多,價錢就越高啊,這個道理就算是文盲也懂。
於靜看着爭得面紅耳赤的三個人哭笑不得,這還沒報告領導呢,你們三個人先擡起價來了,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她實在看不下去了,咳嗽了一聲說道:“你們三個吵有什麼用?你們是領導嗎?還不趕快打電話彙報,誰來得早誰沾便宜都不懂啊?”
烏眼雞一樣的關之琴三人一看笑容滿面的艾孜買提和衝着他們擠眼睛的於靜,發燒的腦子這才清醒了些,忙不迭的掏出手機打電話。
“你不想給館裡買一點,要不要給我爸打個電話?”於靜湊近正笑得嘴都合不攏的元龍問道。
“買?買什麼買?這裡有我的千分之五,這麼多卷我怎麼也得拿一兩卷吧。”元龍莫名其妙的看着於靜,咱還用花錢買嗎?不過他一想到於文海,心頭一寒,以於文海那性格,會不會讓自己全部充公?“師姐,跟你商量件事,你別跟師傅說我有那麼多,留一點好不好?”
“留一點,爲什麼?”
“將來你出嫁的時候,我送給你做嫁妝啊。”元龍稍微一考慮,立刻想出了一個比較有誘惑力的主意。
“真的?”於靜也興奮起來。
“當然是真的。”有門兒,元龍得意的笑道。
“那還是給爸打電話,讓他帶錢來買吧,你的那一份,我全要了。”於靜一揮手,大義凜然的說道,她看着面如死灰的元龍,得意的咯咯直笑,直笑得花枝亂顫,直笑得元龍魂不守舍,居然愣愣的直點頭。
“你點頭就是同意了,一言爲定啊。”於靜怕他反悔,連忙抓過他的手來,擊掌爲誓,三聲清脆的聲音一過,元龍爲他一時的眼福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再大的英雄也難過美人關,更何況元龍一直就不是個英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