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想不到,蔣嫵會當衆訓斥小叔,且是在公婆面前。她又句句咬着道理,着實讓霍廿一想不出如何辯駁,一張與霍十九極爲相似的俊臉漲的通紅,要吵嘴,又覺得與長嫂吵輸贏都是自己的不是,又跌身份。
蔣嫵也放下碗筷,道:“爹,娘,我先去看看阿英,你們慢慢吃。”
“哎,丫頭還沒吃飯呢。”
“沒事,待會兒叫小廚房預備些點心。”蔣嫵起身,對霍大栓與趙氏微笑,又衝霍初六頷首,就疾步追着霍十九出去了。
看着她的背影,趙氏不悅的訓斥霍廿一:“你也太不懂事了些,都這麼大的人了,還整日裡孩子作爲。你大嫂說的是,你大哥就是再不好,也是爹孃養的,也是你大哥。你好歹也要尊敬尊敬,不好時刻冷嘲熱諷。他在外頭就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回到家裡來不也時時刻刻都孝順溫和?就是頭猛虎,到家裡也變成了貓,你還有什麼不滿足。”
霍廿一冷哼,推了碗筷起身便走:“我沒有這樣的大哥。連大哥我都不認,還認大嫂?虧她還是蔣御史的女兒,就知偏頗幫她的男人。”
“你個兔崽子,她不幫她男人還幫你?明明就是你的不是,你還敢犟嘴!”霍大栓氣的追了出去,脫了鞋掄圓了照着霍廿一後背拍出兩個鞋印兒。
霍廿一不趕躲,卻也杵在原地低頭不吭聲。
蔣嫵這廂回了瀟藝院,見霍十九並沒回來,就吩咐了冰鬆去小廚房告訴預備飯菜送去外院書房,自己先趕了過去。
書房所在的院落很安靜,四喜等隨從都遠遠地在外頭候着,沒人靠近主屋。見了蔣嫵,衆人都行禮。
蔣嫵微頷首,就直奔着裡屋而去。上了丹墀,站在門前叫了聲:“阿英。”
“進來吧。”霍十九的聲音如往常清泠平靜。
蔣嫵撩珠簾進門。就見側間裡,霍十九盤膝坐在臨窗的黑漆羅漢牀上,正翻閱《莊子》,見她來了。放下書笑道:“怎麼來了?沒吃飯吧?”說着話就要下地來。
蔣嫵先他一步坐在他身旁,笑道:“我吩咐了人待會兒將飯菜送來,咱們一起吃,你不會有什麼不在書房吃飯的規矩吧?”
“不會。”霍十九笑着摟過蔣嫵的肩膀。
雖然一切如常,可蔣嫵分明感受得到他的疲憊,就算是做奸臣,也有許多無奈的吧。
“阿明說話就是那樣子,我纔剛都替你訓了他一頓了,你就不要往心裡去,爹孃心裡是疼你的。”
“我知道。”霍十九摟着蔣嫵的肩膀:“只是委屈了你。”
“我不委屈。又沒有人欺負了我。我有什麼好委屈?現在委屈的是阿明。”
“下次他要說我什麼,你不要爲了我去與他分辨。免得在爹孃面前你難做。”霍十九摸着蔣嫵細滑的臉蛋,道:“我知你滿心裡是爲了我,但你也要多留個心眼兒,我是爹孃的兒子。阿明也是,哪個做父母的會喜歡自己的孩子被人說?仔細他們不高興。”
“你這人,就不怕背後說這些話叫爹孃聽了去生你的氣。”蔣嫵愉快的笑着。
“我是爲了你好。”霍十九也笑,“我是已被罵慣了的,早已經習以爲常。再說我臉皮厚,不怕的。”
蔣嫵沉默,擡眸望着霍十九的精緻的側臉。淺麥色皮膚細膩光滑。鼻樑高挺,紅脣秀氣,像個安靜的孩子。
蔣嫵突然禁不住疑問,“阿英。你爲什麼要做到今日這樣地步?”
霍十九聞言倏然看向蔣嫵。
蔣嫵劍眉微蹙,明眸中閃爍着懷疑:“你我雖才成婚不久,可我看你的爲人與外頭傳言的有很大出入。”
“你不也是。”霍十九莞爾。
“可見流言不可信。”
蔣嫵依舊認真望着霍十九。道:“所以我才覺得你和外頭傳聞中的大惡人不同。我不懂朝堂上的事,或許你所作所爲也有你的道理,只是不入大多數人的眼吧。他們可以罵你,但是不準在我面前罵,我也絕不會允許你有事的。只要我在。”
霍十九聞言,倏然看向蔣嫵。
陽光自背後糊着明紙的格扇照射進屋,將蔣嫵的身形勾勒出明媚曲線。她的臉半掩在陰影中,嬌美輪廓有了棱角,就越發覺得她眉目英氣,眼神明亮。
本該是被他保護着的小姑娘,如今卻用如此堅定的眼神望着他,說出那樣動人心魄的話來。
一句“絕不會允許你有事,只要我在”,比任何情話都叫人感動,霍十九突然覺得心裡的空虛都被溫軟的水填滿了。望着蔣嫵,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蔣嫵見他脣角翕動,輕笑道:“瞧你,我是不會再傷你了。當初若不是被墨染逼急了,我也不會出此下策。”
霍十九卻認真的道:“我不怕。也感激你傷了我。”
“怎麼說?”
“你若不傷我,一則是你自己有危險,二則,我又怎麼能入你的眼?”
蔣嫵臉上發熱,正不知該如何回答,外頭恰好有婢子擡着食幾進來。她起身拉了霍十九的手去用飯。
霍十九心中一掃陰霾,二人也不尊什麼食不言的規矩,說笑着,他竟比平常多吃了一碗飯。
蔣嫵又拉着他出去散步溜食,道:“我瞧你體魄雖然好,可也還是弱了點,往後不如每天來跟着我運動,得了空就來地裡做農活,多與爹相處一下也是好的。”
被老婆說“弱”,且老婆還是個小姑娘,霍十九當真覺得很受傷。可他也不得不承認自己與她相比的確是“弱”。咳嗽了一聲道:“我就不去地裡了,免得爹見了我氣不順。總嚷嚷着要踹死我。”
“窩心腳嗎?那是爹的口頭禪,又不會真將你如何。你呀,不要有事沒事自個兒呆在書房,我看你總是在看《莊子》、不然就《孟子》,你也來院中種地活動活動,通些稼穡也是好的。”
二人攜手聊的愉快時,已有下人高高挑起了宮燈,將傍晚的院落照的明亮。
霍十九第一次生了悶氣又用了飯之後,胃裡沒有一個石頭一樣的硬疙瘩。
“侯爺。國公府來人了,說是有要緊事要與您說。”四喜遠遠地回話。
霍十九停步,道:“知道了。我這就去。”
一個國公府的下人來,竟要讓霍十九這個錦寧侯親自去見。難道只是因爲錦寧侯的封地現在還沒有要回嗎?
蔣嫵蹙眉,道:“那我回去等你。”
“你要累了就早點歇着。”
霍十九囑咐了蔣嫵幾句,就快步去了外院前廳會客之處。
蔣嫵回了臥房,脫了外袍穿着中衣壓腿舒展筋骨,又做仰臥起坐,還打了一套軍體拳,等了會兒,外頭就來人回:“侯爺去英國公府赴宴去了,請夫人自個兒先歇息,不必等。”
婢子行禮退下,蔣嫵已全沒了鍛鍊的心思。
霍十九對英國公一直很恭敬,英國公也很重用霍十九,可她始終覺得其中有些不明白的事,還有,她不確定文達佳琿這一次會不會再弄出刺殺暗殺這等事。
蔣嫵終究是不放心的。
她叫了冰鬆來,吩咐她去拿自己的夜行衣。
冰鬆驚愕,壓低聲音道:“夫人,您要出去練腳程嗎?這兒可不是咱們府裡了,在霍家練腳程,萬一被發現了可怎麼好。”
“我會被人發現?”蔣嫵曲指彈她額頭,“別婆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
冰鬆領命去取來夜行衣,伺候蔣嫵換上,又爲她將長髮梳了個馬尾,隨即拿了面巾爲她遮面。
蔣嫵將匕首綁好,就推開後窗,回身吩咐道:“你和聽雨在屋裡看家。若來人,就說我乏累了,先睡了。”
“知道了。夫人,您可千萬留神,早些回來啊!”冰鬆囑咐時,只見黑影一閃,蔣嫵已經躍出窗戶不見蹤跡,忙向前追了幾步。
她站在窗邊時,外頭已經看不到蔣嫵身影。
憂心忡忡的望着漸漸合下的夜幕,冰鬆半晌才關了窗。
蔣嫵離開府門,很快就追上了霍十九的馬車。她卻不上前打擾,也免得他知道了擔憂,身子就如同輕盈的狸貓,在一旁屋檐或者院牆邊緣,再或者陰影處前行,始終不加速超過,但也不會距離馬車很遠。
到了英國公府。她掩藏在牆角陰影處,眼看着換了身絢紫色錦緞外袍的霍十九在僕從簇擁下上了丹墀,這才尋找一處寂靜無人之地,一縱身略上牆頭,悄無聲息的跟隨者他的步伐。
霍十九去的依舊是天香閣。就是上一次蔣嫵被發現後擄走霍十九的地方。
她翻上屋頂,墩身掀開片瓦,附耳聽着屋裡動靜。
就聽霍十九與英國公客套了一番,上了茶,二人不過閒聊幾句,英國公就問:“聽說你府裡這些日子臉小妾都打發了。你那些義子乾兒送的妾室也都送回去了?”
霍十九笑着頷首道是。
英國公順着鬍鬚,朗聲笑道:“到底是年輕人啊,端的是叫老夫羨慕不已。你如此對待蔣氏,蔣石頭那老頑固豈不是喜歡上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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