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吧,你有什麼事情?”張母在給兒子擦完臉之後,不冷不熱地問孫大媽。
孫大媽回過神來,連忙道:“我這次過來是給你們道歉的,令郎的事情,是我們做錯了……”
“我們不稀罕你的道歉,若不是我兒子遲遲醒不過來,我們甚至都不願意去找你。”張母面色冷淡,張父則理都不理孫大媽。
“……”孫大媽尷尬的沉默了半晌,才低聲道:“昨天是我太過分了,只考慮了了自己。我這次來,是真心實意向你們道歉的。”
張母繼續忙自己的,默然不語。
孫大媽沉默了一會兒,出去將自己的小孫子叫了進來,一晚不見,這個小孩子的精神更差了,眼底掛着兩抹青黑,甚至連走路都在打顫,情況看起來極爲不好。進入病房之後,他只是弱弱地叫了一聲奶奶,安靜了下來,不復昨日的囂張蠻橫。
張父張母又不是真正的鐵石心腸之人,看到這麼點兒的小孩子變成這樣,心裡也有幾分不忍,但是再一看自家兒子的模樣,他們把這份不忍給壓下了。
孫大媽壓着小孫子,道:“寶寶,給叔叔阿姨,還有病牀的哥哥道個歉,之前咱們亂丟風箏線,把哥哥害成了這樣,咱們做錯了事情,要承認自己的錯誤,積極改正,對不對?”
小孩兒蔫蔫地說了一聲對,一擡頭,看到躺在牀的人跟自己夢那個怪人長得一模一樣,心下害怕,嘴一扁有想哭,但是想着奶奶在家裡對自己說的那些話,小孩兒止住了哭意,對着張父張母他們一鞠躬:“叔叔阿姨對不起,哥哥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不該隨手亂扔垃圾,害哥哥受傷,害叔叔阿姨傷心,對不起,請你們原諒我。”
孫大媽也跟着一起道了歉,說到底自家孩子變成現在這幅模樣,跟自己無度的溺愛有着很大的關係,孩子昨晚哭了一夜,她也一整夜沒有睡,想了整整一夜,今天到底是決定過來道歉了。一方面的確是爲了孫子的健康着想,另一方面也的確是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恰巧這個時候,陸雲跟趙禮一起過來了,兩人看到這一幕,沒有進病房,以免大家尷尬。陸雲看到的更多——她看到原本一直緊緊跟在那個熊孩子背後的一魂,突然飄飄悠悠地飛了起來,慢慢地離開了他的身邊,浮在了半空。
雖然不明白爲什麼一夜之家,這祖孫倆想明白了,但是這樣的結果還是不錯的,早點解決這件事,也能少點事端,
所以陸雲走了進去,一下吸引了病房裡所有人的目光,孫大媽看到陸雲,更是愧疚,恨不得把自己藏進地縫裡。
“陸小姐,你來了。”張父張母連忙迎了來,十分熱情。走在後面的趙禮完全被遺忘了。
陸雲朝夫妻倆點點頭,而後來到病牀邊,拿出一張符紙來,從張先生的指尖取了一滴血,然後點燃了符紙,將其放在了張先生的胸膛。
張母擔憂地看着這一幕,卻發現那符紙雖然在燃燒着,但是根本沒有灼傷她兒子的皮膚。那符紙慢慢地燃燒着,化成了一個人的形狀。關進了門窗的病房裡無端得生出了一陣風,吹動了病牀的牀單,空那一魂被指引,慢慢地向下飄去,沒入了張先生的身體,然後一點一點地融合了進去。
其他人自然是看不到這一幕的,但是他們可以看到那剩餘的人形符紙融進了張先生的胸膛之。張母正要問這是怎麼回事,聽到自己的丈夫發出了驚呼:“兒子醒了!”
張母轉頭驚喜地望去,果然發現自家兒子慢慢地睜開了眼睛,那眼的光芒一開始還有幾分茫然,但是慢慢光芒聚集了起來。她撲到病牀邊,一聲一聲地呼喚着自家兒子的名字,生怕這一切只是一個夢。
“媽,”張先生嘴脣蠕動了一下,發出的聲音十分沙啞,但是這已經足夠叫張母驚喜了,她控制不住情緒,一下子哭了出來,張父亦是流出了滾燙的男兒淚。
這麼溫馨的畫面,孫大媽自然是插不進去的,但是她在一旁看到這一幕,也是非常開心,心裡更是如釋重負。她突然想起了什麼,趕緊低頭看自家的小孫子,見這孩子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趴在自己懷裡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沉很安穩,這是幾天來的頭一次。
孫大媽也差點哭了出來。
張父張母拉着兒子好一通地稀罕了一番,隨即讓兒子好好休息,轉過身來對着陸雲和趙禮好一通感謝。陸雲完成了任務,也沒矯情,收取了一部分費用。
“陸小姐,方不方便留個電話,我們下次請你吃個飯,真是太感謝你了!”張母熱情洋溢,在兒子轉醒之後,她也生出了一點兒小心思。眼前這個小姑娘長得又漂亮,本事又大,又懂事又有禮貌,若是能跟她兒子之間牽個線,那再好不過了。張母也是無奈啊,爲自家養了二十多年的單身狗/操碎了心思。
這樣的目光陸雲簡直是太熟悉了好嗎,在烏煙巷裡她遇到了很多想給她介紹對象的熱心人。陸雲只覺得背後發涼,竭力鎮定道:“不用了,舉手之勞罷了。如果下次還有什麼事情,你們跟趙法醫聯繫好了。我突然想起自己還有事,先走了。”
趙禮也趕緊道:“對,警局裡還有事情。我先送陸小姐回去了。”人小姑娘還沒到20呢,這事要是被人哥哥知道了,自己還不得被揍死?趕緊走趕緊走!
張母挽留不及,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兩人跑掉,回頭發現自家蠢兒子醒了,不由用“你這隻單身狗怎麼這麼蠢,到現在還沒有女朋友還要讓老孃操心到什麼時候”的目光看過去。
張先生:“???”他又做錯啥了,他媽又遷怒他?!
現在在場的“多餘的人”剩下孫大媽跟她孫子了,孫大媽看有空擋,又去給張先生道了歉。張先生一臉懵逼,實際在他昏迷的這段時間裡,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隨着兒子的甦醒,張母心的怨恨已經減輕了很多,她看了孫大媽一會,嘆氣道:“你們走吧,這次的事情我們不追究了。但是有一點忠告給你,一定要將孩子教好。孩子年紀小不懂事是不假,但是孩子不懂事,大人還能不懂事?他現在還小,所做的一切事情還能被原諒。那等他長大之後,成年之後,誰還會原諒他,會包容他。你們這樣過度的溺愛,不是爲他好,反倒是害了他。”
孫大媽心羞愧難當,連連點頭。
張母正欲叫他們離開的之後,病房的門再一次被敲響。張母本以爲是陸雲他們去又復返,結果打開門之後,發現門外是一對陌生的男女。
張母很確定自己不認識這兩人,“你們是?”
門外的兩人都戴着眼睛,看起來十分斯,態度亦溫和有禮:“請問張志峰先生在這間病房嗎?”
張母點了點頭,“我是他的母親,你們有什麼事情嗎?”
他們說話的這段時間裡,孫大媽已經看到了門外人的樣子,臉色一下子白了起來,因爲門外站着的是她原本應該在外地工作的兒子跟兒媳婦。他們現在回來了,肯定是知道了家裡發生的事情……越想她越心慌。
此時,門外兩人的已經說明了自己的身份,進入了病房。他們走到了孫大媽的身邊,齊齊地喊了一聲“媽”。
孫大媽根本不敢擡頭看這小兩口。他們將孩子交給自己照顧,自己卻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她現在又有什麼顏面面對自己的兒子跟兒媳婦?
小兩口一看她的神情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兩人對視了一眼後,兒媳蹲下身來,拉住了孫大媽的手,直視着他的眼睛,柔聲道:“媽,對不起。”
孫大媽錯愕地擡起了頭。
——實際,小夫妻倆一點兒都沒有責怪自己母親的意思。他們工作忙,常年在外地沒時間回來,孩子生下來後交給了母親照顧,母親一個人辛苦地將孩子拉扯到這麼大。老人嘛,都是寵溺孩子的,現在發生了這麼件事情,難道他們夫妻倆沒有責任嗎?
夫妻倆誠懇地跟張家人道了歉,並且賠償了張志峰在醫院花費的所有費用,以及後續所需的費用。在他們倆地耐心勸解下,孫大媽也終於沒有那麼難過了。
兩家的事情算是完美地解決了,小兩口說他們會在家待一段時間,好好陪陪孫大媽,孫大媽簡直樂得合不攏嘴。熊孩子也醒了過來,睜眼一看自家爸媽回來了,當即興奮地撲進了他們的懷裡,“爸爸媽媽”叫個不停,親熱得不得了。
送走這一家子之後,張母回頭看自己兒子又玩起了手機,不由氣憤地拍了他一下——當然,根本沒有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