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那鬧劇一般的婚禮結束後, 整個魏府乃至整個慶陽城都曉得魏督軍有多心疼這位神秘的紅顏知己,而這段風流韻事也成了人們茶餘飯後的閒話了。
外面的人不知晨曦的身份只當她命好,能讓堂堂的西部督軍心繫, 甚至不顧家世門檻娶進魏府。那日在喜宴上的西部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自然是知道這裡面的內幕, 不過都礙於魏府的勢力誰也不敢多言罷了。只是西部的軍政人士卻不這樣認爲, 在他們眼裡晨曦就相當於一個籌碼, 不管是針對江南還是北地, 這中間的作用是無法估量的。
在西部的內部軍事會議上董老師長義正言辭地講述着這種的厲害關係,主要內容就是以晨曦作爲交換條件與蕭霽北換取華陽北部的四座城池,之後在華陽建立一個軍事基地。如此一來可以練兵防禦北部的突襲, 二來可以掌握各部大小軍閥們的軍事情報,實在是一舉兩得。
董老師長的提議在會議上幾乎是全票通過, 卻在最終決策的時候被否決了。魏君澈倚着高背椅, 一手放在扶手上, 一手點敲着紅檀木桌面,臉上的表情高深莫測, 只是那微皺起的眉毛透着凌厲的寒氣。衆人發表完意見都靜等着迴音,半晌後,魏君澈纔開口說話,“這個提議我們稍後再議。”
那董老師長是有名的倔脾氣,人雖耿直, 也是牛脾氣, 就連魏司令也常常拿他沒辦法。這會兒他的提議被否定, 心裡自是不痛快, 說起話來也是橫衝直闖的, 尤其正在氣頭上。他手掌往桌子上“啪”的一拍,“騰”的一下就站起來, 指着魏君澈道:“這可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錯過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你是不是捨不得那小娘們了?我聽說你對她可寶貝着呢?如果你決策不了,我就親自請示司令去。”
董老師長未發跡前本就是一個鄉下粗漢,這些年隨着魏君塵南征北討性情被磨平了不少,只是這粗獷的脾氣卻是怎麼也改不了。換作平常這樣沒大沒小的,魏君澈也沒怎麼在意過,畢竟算起來董老師長的年歲比他長了二十多歲,又是大哥的部下,又是好友的父親,而且他雖脾氣倔強無視規矩,卻也是個直爽的人,並且對魏氏以及整個西部都是忠心耿耿的,所以今日的事他本是不想計較的,但涉及到了晨曦,心裡莫名的一陣火氣上涌,就在這當頭下燒了起來,“董師長請你注意你的態度,在這裡我是上級,你是下級,你最好擺清自己的位置。關於這個決策我不認同自然有我不認同的道理,我不需要向你解釋。至於司令那邊,我自然會有所交代,這就不勞董師長費心了。”
董老師長環瞪着雙眼,氣得指着魏君澈半天說不出話來,之後便一腳踹開椅子大步流星地摔門而去。
會議進行到這裡自然是無法再繼續下去了,氣氛冷到了冰點,張副官站出來打圓場,“最近督軍整日忙着華陽軍務所的大小事務,已經好長時間沒有正常休息了。今日的會議就到此結束吧,至於江小姐的事還是稍後再議或者等司令回來在商討。”
其他的將領自然不能再不識擡舉有什麼異議了。會議結束後,魏君澈去了一家常光顧的小酒館點了一些酒菜,張副官知道他心情不好便悄悄尾隨着跟來了。魏君澈倒也不介意,示意他坐下。
張副官坐到對面,將魏君澈面前的酒杯滿上,“督軍,酒還是少喝點,傷身體。”
魏君澈笑了笑,那笑容中竟有些傷感。手舉起酒杯一口喝掉了酒杯中的清酒,酒入胃腸那種火辣辣的灼傷感竟讓他一時間難以適應。已經有多久沒有喝這樣的烈酒了,上次應該是在五年前吧。
“仲德,這家小酒館還跟五年前一樣,只是這酒卻是濃烈多了。”他的語氣帶着有種說不出的傷感,表情像個迷途的孩子有些茫然有些無辜。
張副官嘆了一口氣,瞭然地說道:“其實這酒味道並沒有變得濃烈,只是您的味覺變淡了而已。”
魏君澈手舉着牛眼大小的酒盅把玩着,眼睛盯着那搖曳着的酒水失笑道:“仲德,你在我身邊呆的時間最長,有十幾年了吧,算得上最瞭解我的人。你說我是不是真的變了。”
張副官笑了,比起剛纔的拘謹,這會兒倒顯得有幾分隨意了,徑自滿上了酒,“督軍,自己覺得呢?”
“許是真的跟以前不一樣了吧。現在心上總是牽着掛着,有時難受的緊,有時又覺得甜絲絲的。仲德,我從未經歷這些,自小到大基本上都是生活在軍營裡,逢年過節纔回魏府呆幾天。以前也不覺得有什麼,這段日子卻是越發地戀家了,就連嫂子都說太陽打西邊升起了。”
“怕是府上突然多了個人的緣故吧!”張副官的話語有些調侃的意味。
魏君澈但笑不語,不過這番話卻是上了心頭。
張副官將他送回魏府時已是晚上了。魏府門禁森嚴,天一黑便關了大門,各房吃過晚飯便不再出門了。魏君澈常年在軍營裡,偶爾回到府上住幾晚也都只住在書房。張副官攙扶着他往書房的方向走去,他卻怎麼都不願意。張副官自然知道與醉酒的人本就毫無道理可講,於是便扶着他在院裡耗了大半個時辰。
已入深秋,晚間的涼意透徹心骨。魏君澈酒醒大半,只覺得冷颼颼的渾身發冷,嘴裡吐出一團團薄霧狀的熱氣。張副官只穿了一件單衣,此時已經凍得上下牙打顫。“要回軍營嗎?”
魏君澈忽然擡頭朝北面別院的方向看去,片刻後,輕微地搖了搖頭,“不了,去書房吧!”
張副官扶着魏君澈往書房的方向走去,才走了幾步,魏君澈忽然不走了,杵在原地發愣。張副官只得停住腳步,轉過頭問道:“督軍,您不回書房了?”
魏君澈一手拄着扶梯把手,一手扶着額際試圖讓自己清醒些,“仲德,你回去休息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張副官鬆了手,卻始終不放心,“你一個人真的沒事?”
魏君澈搖了搖頭竟笑了,“仲德,你走吧,我沒事。”
張副官跟隨他多年,自然知道他頗有酒量,那些酒還不至於讓他醉的分不清東南西北,只是這酒不醉人人自醉,任你如何心如鋼鐵最後也會繞指成柔。
晚間的涼風絲絲的吹拂在面頰上,混沌的大腦瞬間竟有些清明瞭。
魏君澈鬼使神差地往書房的反方向走去,等自己醒悟過來的時候已是在北苑小樓了。
這些日子晨曦晚間早早地就收了書,讓桃子和靈犀打理妥當便安歇了。這晚許是書念得有些晚了,收了書卻是怎地都睡不着了,於是便披上外衣窩在貴妃椅上了拿出白天未看完的書讀了起來。
魏君澈的突然而至,她着實嚇了一跳。自打那婚禮那日鬧那麼一場天大的笑話已好多日再沒見過他。她人還住在北苑小樓,有靈犀和桃子侍候的,偶爾戎惠也會過來看看她,不過卻止口不提他,大抵是顧忌她的感受吧。這一切看上去與之前倒沒什麼不一樣,只是她在魏府的地位與身份卻已不同從前。之前府上的人只當她與魏君澈有些關係,而今卻已是名正言順的二姨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