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紀氏也挺能忍的,忍到現在纔敢說老爺是寵着她、向着她的,可惜……紅燭知道夫人是不在意這些的,雖說夫人不見得是位好妻子但絕對是位好主母,紀氏還如此不開眼,真以爲仰仗着相爺的寵愛,就沒人動的了她。
紀氏邊哭邊說,無比傷心,可她已經哭了一下午,趙玉言卻像聾子一樣沒說過一句話,竟然還繡了一副籠紗,看了一本詩集,簡直!簡直想氣死她!
“夫人,老爺他……求夫人別怪老爺……老爺也是心疼孩子才接妾身回來……妾身無意跟夫人搶什麼……”說着哭的更加傷心,眼淚又開始啪啪往下掉:“這麼多年妾身一直讓着所有人,夫人不是沒看見……”
趙玉言剪下最後一根線頭,滿意的看眼手裡的小衣服,嫂嫂家年中添老三,現在備下不遲。
紀氏見趙玉言有了空隙,哭的更加大聲,就差沒說,老孃讓了你這麼多年,讓你做了這麼多年夫人,你別不知足,小心老孃讓相爺休了你自己當夫人!
趙玉言讓人把小衣收起來,終於看向哭了一下午的紀氏。
紀氏見狀,整個人都亮了,頹喪的精神立即休整到最佳狀態,如看到血的豺狼終於讓她等到一雪前恥的今天,她要讓趙玉言知道,趙玉言有多可笑,她纔是章臣盛的原配!她纔是章臣盛深愛的女人!她趙玉言什麼都不是!什麼都不是!
她今天就要讓趙玉言崩潰,讓趙玉言成爲全燕京的笑柄!看誰以後還敢瞧不起她!趙玉言高傲的嘴臉就讓她誰都沒料到的她扒下來,到時候她就能代替趙玉言成爲燕京最幸福的女人!誰也不會再跟她搶章臣盛!那些小妾都該死!
“說完了。”趙玉言淡淡的整整袖籠。
紀氏一愣,她不生氣!不質問自己!紀氏突然摸不透她服侍了多年的趙玉言,還是說趙玉言在死撐?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被小妾說是相公的真愛她沒反應?
趙玉言見她發愣,基本可以肯定她確實在章臣盛眼裡與衆不同,三個孩子,果然不是沒緣由生的,她縱然不介意章臣盛跟誰愛的死去活來,可紀氏仗着寵愛極有可能損害她兒女利益就不可姑息:“紅燭。”
紅燭興奮的上前:“夫人。”
“送紀氏去國寺,兩個時辰後我要看到一個落髮出嫁的破塵師太。”
“是,夫人!”
紀氏驚恐的睜大眼睛,國寺?她不去,她不要去!那裡根本不是人呆的地方!入寺不可還俗!她過的好好的,她的好日子纔剛剛開始,她還沒讓章臣盛重新娶她當妻子!“我——啊!唔唔——”
堵了嘴,紅燭熟練的命人把她擡出去!不長眼的東西,想爭寵你就爭,又沒礙着你,非把自己弄的這麼特殊,好似別人都是傻子就你聰明的不行,既然如此聰明跟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老尼姑爭地位去吧。
正院重新恢復安靜,沒有人非議紀氏的到來,也沒人多談她詭異的離去。
章棲悅回來時,紅燭正陪着夫人看換季要用的擺設:“小姐可回來了,夫人給您換了全套的春紗,快去看看,若不滿意夫人再給您換一套。”
“真的?”
趙玉言見狀含笑的點點頭,女兒是喜歡嘍,太好了。她想親近女兒,但天生不喜摟摟抱抱口吐“心肝‘,紅燭說過她很多次,可她總覺的抱着女兒喊”珍寶’有些刻意。
棲典立即跳出來:“我呢?紅燭姑姑我呢?”
“少爺也有。”紅燭菸嘴一笑,別樣燦爛。
入睡前,棲悅隱隱聽到正院大吵一架,讓楚嚒嚒去探,說是棲陽和棲木跪祠堂發了熱,無人請大夫耽誤了病情,現在燒的兇險,而他們母親被娘請去國寺,已經剃度,父親去接人,國寺老尼根本不放,還說除非有懿旨。
章臣盛家裡、寺廟兩頭受氣,終於忍不住跟夫人吵了一架據說還摔了正房的東西。
棲悅急忙起身,窗外的鼓樂聲還沒有停:“我去看看。”
楚嚒嚒壓她躺下:“小姐睡吧,夫人不想驚了小姐,剛纔紅燭派人來問,嚒嚒說您睡下了。”
棲悅盯着楚嚒嚒。
楚嚒嚒溫和的笑着:“難道小姐不相信夫人。”相爺就是把相府燒了,夫人不過是搬個地方住的事。
章棲悅聞言靜靜的躺下,牀幃落下,青綠色的帳子落在她眼中,晦澀了視線,沒有人比她更相信娘,只要她和大哥好好的,她到死都會是相府主母,因爲娘,很多事她都不用接觸,只要某些人先受不住,娘不會再等到以後吃虧。
棲悅看着新換的帳子,嘴角含着笑,睡了。
冬雪皚皚,銀裝素裹整個冬天,秋雨暫歇,又是一場寒風凌冽,春來暑往,光陰不等待心底的期許。
豐潤二十一年,冰封破寒萬物復甦,深海的游魚浮出水面稀奇的吐出一口春尖上的泡泡又隱沒在江面。
今年恰逢五年一度選秀,宮裡早已開始大修,清晨,有官身大太監們剛丟了手爐,穿着象徵品級的棉衣,揣着手快速在各宮殿內奔走,查看漆色、驗檢材質,確保處處精緻、無一缺漏。
清晨的宮殿之間有一單薄的身影快速奔走,手臂彎曲,臂上放着兩隻裝滿了清水的鐵通,穿着單一,步伐穩健,好似深宮做慣此事的壯太監。
孫公公遠遠看到,停下查驗的腳步,眼睛一眯說不出的讚賞:“好體魄,若是雜家這大冬天的非癱牀上不可。”孫公公年近四十,卻面如白玉,聲音輕細悅耳,一手夜留香服侍的主子舒舒服服,升得六品大太監,現在主管南宮修繕事宜。
“孫爺爺好眼色,十三這小子別的不敢說就是皮厚實。”說着掩住嘴,露出一抹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笑意。
跟在孫公公身後的太監們都垂下頭,眼裡忌諱莫名。
孫公公咳咳嗓子,雙手搭在腹部,露出自己最好的一面,掐着蘭花指溫柔的叫:“小十三,過來,過來,到孫爺爺這裡來。”
九炎落聞言,咧開嘴一笑,飛奔過去,鐵通利落垂地:“給孫爺爺請安,孫爺爺早。”
孫公公受用的掩嘴一笑,趕緊上前把他扶起來,細嫩的手指忍不住在他托起的手臂上摩擦一二,目光更加深沉:“十三還跟爺客氣,快起快起,呦,瞧這小模樣長的越來越討喜了。”說着捏了少年水嫩的臉頰一把:“好好幹,一會去孫爺爺那討糖吃。”
九炎落也不惱,任他揉捏笑容依舊:“多謝孫爺爺,孫爺爺最疼十三,十三感激不盡。”說着苦下小臉:“爺爺,十三還有幾桶水沒打完,晚了衆位爺爺要怪罪,小的可否先走了。”
“你個小東西。”孫公公趕緊道:“快去,快去,省的那般老油怪罪你。”見十三擡桶飛走,又忍不住擔心的跺跺腳:“慢點,你這孩子,小心,小心,活總幹不完的,那麼趕做什麼。”
“爺爺別擔心,孫兒習慣了。”說着飛走而去。
孫公公戀戀不捨的看着少年的身影消失,摸過少年手臂的手忍不住在鼻尖嗅了嗅,滿臉陶醉:“還是咱十三有男人味。”
周圍的太監連聲附合,卻沒人再敢說別的。
因爲兩年前,有好那一口的公公打十三的主意,聽說半夜都把人拖到牀上了,還施了藥。
結果第二天,井裡莫名多了兩具屍骸,那慘狀簡直人畜共憤,兩雙手都剁碎了,支離破碎,肚皮被劃開,裡面的東西……
在場衆人沒人敢回憶。
何況那並不是看似陽光無害的少年第一次殺人,被他殺了也白殺,漸漸的那些別有用心的太監收斂了許多,有特殊愛好的也只感口頭吃吃小豆腐,實質性的事沒人敢做。
孫公公直到十三的背影完全消失,才收回眷戀的目光,嬌嗔道:“冤家。”
九炎落一把推開南小院門,放下鐵桶,挽起衣袖,奔到井邊,舀起一瓢井水澆自己臉上,抖抖頭,水花四濺:“我回來了。”
錦榕早已聽到聲音,她梳着童髻,穿着打補丁的衣衫,依然難掩十歲小女孩的麗色,長期生活在溫飽邊緣,讓她又平添了一股我見尤憐的脆弱。
錦榕趕緊拿着毛巾奔出來:“殿下,受累了。”
小李子也早已準好吃食,他奔出來開心的看眼沙漏,興奮道:“殿下!您今兒又了一刻鐘。”
“是嗎!”水花四濺中,九炎落目光炯炯的看眼門口已停的沙漏,一把水澆身上,接過毛巾往房間去了:“等我換了衣服出來吃飯。”
“是。”
小李子、錦榕含笑的跑去收拾東西。
南小院其實還是以前的南小院,荒涼、狹小。這裡的總管太監依然是大爺,要小心伺候。
不同的是,現在院落整齊,門把也落了鎖,沒有十三的命令不會輕易開啓,大太監平時也只敢先吃送來的飯,剩下的全給了十三他們主僕,不敢再向以前一樣半個月不給他們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