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情定今生

宋顯家在N大附近, 一個新建的小區,應該是纔買不久的。我問他爲什麼要買到這裡,離公司那麼遠。他給我的答案很牽強, 說是捨不得母校, 想時時看到。

我難得不糗他, 因爲我知道他沒說實話, 還因爲我知道他是爲了我纔將房子買到這裡。雖然他沒說。此事也就一笑了之了。我們的相處總是小心翼翼的避開“以前”, 避開“凌”,避開……我有一個孩子的事實。即使他們在另一個世界。

我目測不出他家的面積,總之很大很大, 比我家巴掌大的地方寬敞多了。他一個人住綽綽有餘。我終於明白爲什麼地價會猛漲的原因了,就是被這些人佔了大量的空間, 以致我們小老百姓只能擠着挨着湊合着。不過, 這當然是玩笑話。

兩室兩衛, 以黑白色系爲主。很明顯的看出房子原有的格局被改過。打開主臥房,我愣住了, 滿目的蘋果綠,彷佛置身於綠葉的天堂。甚至牀套甚至枕頭,都是翠綠。讓人眼前一亮。眼角隱隱有些溼意,我沒忘記。曾經,我曾經對他說過, 如果我能回來, 要賺好多好多的錢, 然後把房間佈置成生命的顏色——綠!

他記得, 他都記得。手緊緊的握着門把, 我怕我控制不住眼淚,竭力的咬着下脣。身體從後身被環入一個溫熱的懷抱, 把原先的冰冷全部驅散,取而代之是盈盈一心的感動。

胸口某處像是涌動着什麼,隨時可能破繭而出。依偎良久,只要眼睛恢復清明,我對他巧笑倩兮,無辜的喊肚子餓了。

原本打算着我來做飯,結果某人主動請纓,來給我打下手。洗菜切菜,毫不含糊。最後反而是他嫌我動作慢,直接把我踢到了客廳,按在沙發上看電視,自己轉進了廚房,關上門。

天哪,我又一次興嘆。出得廳堂入得廚房,新一代好男人典範。

飯前還有酸辣湯開胃,好喝的我想咬掉自己的舌頭。狠狠的發問,爲什麼,爲什麼這個男人要這麼優秀,接觸越久越發現他的好,愛情的毒就中的越加的深。我想我遲早有一天會萬劫不復,事實上在我醒悟以前,早已沉淪了。

酸酸中帶着微辣,還有海蔘滑滑的口感,我都捨不得把湯嚥下去。脣齒留香,殘存着淡淡的餘味。我還來不及細細回味,另外幾道菜已經端上。

清蒸鱸魚,干扁豆角,涼拌藕片,青椒肉絲當然還要我最喜歡吃的蟹。都是很家常菜,卻是無比的好吃。相較之下,我就萬分的慶幸不是我主廚,不然真是要羞愧了。

飯桌的氣憤有些僵,宋顯欲言又止。而我並不打算開口,等着他說話。

終於,“沐沐,滄一,我是說下午在超市碰到的那個很男性化的女孩,”他頓了頓,“她媽媽是ZY的設計師。”

“然後呢?”我沒擡頭,漫不經心的問。

宋顯搖頭,“吃飯。”

雖然有個不盡如人意的爸爸,但我對現狀還是滿意的。我知道宋顯的意思,他是想說,我跟滄一可能是姐妹。當初,我知道自己不是爸爸親生女兒時曾經一度的厭惡拋棄我的親人。但是,畢竟這麼些年過去了,若是現在突然蹦出一個親媽媽來,不是不能接受,只是在感情上已經先入爲主,我唯一的媽媽早在我十二歲那年車禍逝世了。

或許,那個生我的媽媽根本就不在意我是否存在於這個世界呢。有個滄一這樣優秀的女兒,誰還能看得到另一顆不發光的星星。

可是,事情遠比我來的快,來的急。

第二天早上七點,我正要出門時,響起了一陣急促的門鈴聲。

我開門,看到她的臉的剎那,我就明白了一切。歲月在那張臉上並沒有留下多少痕跡,依舊青春,依舊絕代芳華。雍榮華貴,又像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只是那雙鳳眼有些紅腫,看樣子是哭過。嘴脣微微打顫。

一瞬間的怔忡,我又恢復平靜,讓人難以想象的平靜。在她還未有所表示時,我已先一步開口:“我爸爸還在休息,有什麼話請您等他醒了再說,好嗎?”

“我……我是來找你的。”她艱難的開口。

“很重要嗎?”我問。

她點頭。

我又道,“那麼請到外面找個地方說,行嗎?我不想吵醒我爸爸。”

她一路跟着我,亦步亦趨,極爲小心翼翼。路過樓下電話亭時,我撥了個電話給宋顯,告訴他我遲一些再到。

她把我帶到了附近的咖啡會所,這是我第一次進這種地方。以前,這裡對我來說是觸不可及的地方,而今卻輕鬆的跟她走進來了。人,果然是有階層的。我自嘲的勾起一抹笑。

獨立的包廂內,她問我要喝什麼。我簡單的說,白開水。咖啡之於我是奢侈的,容易上癮的東西,我不願意試。

對我冷淡的態度,她尷尬的不知從何說起,但還是開了頭:“沐沐……”

纔講了兩個字,我就將她打斷:“阿姨,我跟您不熟。請叫我陸沐風。”我冷聲糾正。

“沐沐……我,我是你親媽咪。”

無視她的淚光點點,我面色一沉,道,“我的媽媽在我十二歲時已經逝世,阿姨請你不要開這種玩笑。我會瞧不起你。”

“對不起,我、我太激動了。”她笑着抹了抹眼角的晶瑩,“可願聽個故事?”

我突然有些不忍,她即使千錯萬錯,卻仍是我的親生母親,血濃於水,改變不了的事實。

故事內容很通俗,一個富家千金愛上了窮苦書生,但是女方家長不允許,於是兩人私奔。女人懷孕六個月時,男人因爲救一個溺水的孩子身亡。日子過得很清苦,在那個年代,未婚媽媽要承受多少流言蜚語。但是女人堅持了下來,孩子很健康,是雙生女。數百個日子的煎熬,又要承受喪夫之痛的女人終於哭了——她再無能力養活孩子。

孩子滿月之際,她將其中一個孩子交給了她的一個朋友,一個孩子早夭丈夫不在身邊的朋友。本以爲命運走到了盡頭,站在江邊了此殘生。卻是被與她恩斷義絕的家人找到,帶回了兩年未歸的家裡。

她說她曾找過那個孩子,無奈她們已經搬家。那時的她沒有能力找,等她有能力的時候,無奈徹底失去了線索。這一等就是十八年。

她說,孩子的名字是她自己取的,叫沐風。

雖然早有心裡準備,但是聽到她親口說出,我喉嚨還是發了緊,眼睛開始乾澀。匆匆起身告別,奔向了最近的公車站點。轉了兩趟,到達華翔。直接撲進宋顯懷裡,纔敢讓眼淚肆意蔓延。

“她,來找你了是嗎?”宋顯摟着我,關上門。

好一會兒我才從啜泣中緩過來,“怎麼什麼都逃不過你的眼。”

“還有心情打趣,看樣子沒大礙了。害我還擔心好久。”指腹摩挲着我的淚痕,輕輕擦拭。

“宋顯,”我主動環上他的脖子,感受他溫熱的氣息。我越來越捨不得離開這個懷抱,越來越……

“我會一直在你身邊,不要擔心。”

一句話,換得我更緊的擁抱。

此時無聲勝有聲。我知道,命中註定,今生我要把前世欠他的一切,統統還上。包括那從未說出口的我愛你。

=============某墨好久不見的分隔線=============

八月底,宋顯替我結算盈虧,小小金庫裡竟有一筆不小的錢。甚至根本不必再愁未來四年的學雜費。

宋顯問我是否要繼續玩時,我堅定的搖頭否決了。炒股需要強有力的心臟,而這段時間,我的心臟明顯負荷了,心有餘而力不足。跟着曲線的漲落,情緒也是大起大落,長此以往,我非崩潰了不可。

宋顯借我的本錢,我如數還給了他,賺得的錢五五分成。其實我根本不好意思拿,說不上爲什麼,心裡堵得慌。

九月開學報到那天,我謝絕了宋顯的陪伴,和晚溪二人搭841路公車在N大的西校區下車,步行大半個小時,到達總部。

幸運的是,我跟晚溪分在了同一個班,N大外語系3班。

一個暑假,我忙着打工,忙着炒股,赫然發現,我跟晚溪見面的次數只有寥寥無幾。

“陸沐風,說,你這兩個月都幹嗎去了。找你連影子都沒有,還不在華翔打工了。”晚溪一副後媽嘴臉,將我逼至牆角審問。

“我炒股了。”

“什麼?”意料之中的驚訝,晚溪跳腳道,“陸沐風,你真不夠朋友,這麼好玩的事竟然不叫我。”

“去,誰跟你說玩了。”我丟了個白眼給她。

“說說吧,我知道你有故事。”向晚溪收起嬉皮笑臉,正視我。

“記得我問過你,是否相信前世今生……”長話短說,我數句就將古代的二十年匆匆帶過。

晚溪是那種表面看似溫柔實則豪邁豁達的女生,大而化之的性格中又有最細膩的心思。

只見她蹙眉道:“也就是說,他是你前世的丈夫,而你卻有一個跟別的男人生的兒子?”

我點頭。

“陸沐風,”她朝我猛吼一下,嚇了我一跳,用極度悲憤的語氣,“你竟然辜負了這麼好的男人,我要對你進行口誅筆伐。”

“啊?”我嘴角抽了抽,隨即瞭然她已接受了我的“故事”。二人鬧做一團。

“姐。”清脆的一聲喚,讓嘈雜的教室瞬間安靜下來。不是喚的內容引人注意,而是出現在教室門口的五個人,拉去了衆人所有的目光。

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安可’,他們是‘安可’。”教室又恢復了嘈雜,不同於上次,這回是小聲的議論,而話題自是圍着駐立在門口的五個如陽光般燦爛的少年。

他們中有兩個我是認識的。宋顯的弟弟宋然和……

滄一快速拉起我向外奔,“媽咪突然暈倒在工作室,醫生說情況危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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