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我們過兩天就走……”谷豐沒有勇氣用整個部落,用他自己的命試一試,獵星說的是不是真的,但他還是存着拖延的心思——這次把獵星弄走了,下次他就不會親自帶着這麼多人過來了吧?
“今天就走。”獵星一擡手,蟲戰士和蠱蟲們同時先前邁了一步。
谷豐嚇得一哆嗦,陽谷部落裡有膽小的人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是!是!”谷豐不敢拖延了,趕緊招呼着衆多參加燒荒儀式的男人們,回家把女人孩子叫出來,匆匆忙忙帶了東西。
谷豐聽着部落裡子民的哭聲,看着未知的密林,只覺得棲棲遑遑,對夏部落更是生出了一些怨恨來——夏這是不給他們一點生路啊。
“等等!”
一個聲音響起,谷豐立刻停下了腳步,一臉期待的看向出聲的人。那是他的兒子啊,谷多果然是他最出色的兒子。
可是谷多根本沒看他,青年蟲戰士徑自走向人羣,走到自己的阿媽身邊。她的阿媽懷抱着一個女孩,手裡牽着一個男孩,都是谷多的弟妹。
“阿媽,跟我走,夏有很多好男人,弟弟妹妹我來養。”谷多的阿媽下意識的去看自己的丈夫谷豐,可是谷多已經一把將自己瘦小的母親抱起來坐到了巨大的站蟲上,弟弟妹妹也都拎了起來。做完這些,他就徑自回去了。
人羣裡還有很多人期待的看着谷多,看着其他蟲戰士,有些男女甚至直接脫光了衣服,做出各種展露身體的姿勢。這對他們來說並不是一件羞恥的事情,能作爲別人的伴侶獲得更好的生活是很自然的事情,但是蟲戰士們全都無動於衷。
“我們陽谷部落願意歸入夏!”谷豐一咬牙一跺腳,跪倒在地,把作爲他權力象徵的一柄用巨獸牙齒做成的匕首高舉過頭。
“夏從來不缺人手。”獵星搖搖頭,乾脆的拒絕了。蟲戰士們的鄙夷跟重,想着佔夏的便宜,佔不到還想歸入夏,這世上哪裡有這麼好的事情?
谷豐氣得要吐血,臉色通紅的從地上站起來,這次是終於帶着依依不捨的族人離開了。
他們前腳走,後腳獵星就讓人把陽谷部落廢棄的營地收拾了一下,成爲了夏的一個前哨。過了兩天從駐守在這裡的蟲戰士那裡傳回來的消息,說是陽谷部落竟然還意圖搬回去,結果這次被蟲戰士們毫不猶豫的揍翻了。
聽說這件事之後,就算是一直愁容不展的白銳,也笑了起來。臉皮厚到這種程度的人,也是世所罕見了。
不過這種人還是比較少見的,離開的部落裡只有陽谷部落是這樣的。其他部落都和夏維持了很好的關係,有些部落在離開之後還會經常送些東西過來,白銳和獵星也不會讓他們空手。數年之後,這種感謝和回饋就演變成了納貢一樣的往來。又經過一些年,這些部落直接成爲了夏的一部分,那就是後話了。
“大巫,族長,這裡已經沒有我什麼事了,我想回洛卡一趟。”諾塞利恩這天在長老會議後找到了白銳。
“你不需要爲了報答我們而回去。”獵星說。
兩人都清楚,諾塞利恩要想回去,他早就能提了。雖然這麼說有點冷血,但諾塞利恩是真的要完全放棄莫瑞鬆了——那個霸道帝王很迷人,諾塞利恩也是真的愛他,可是愛情不是一切。
白銳上次回來把諾塞利恩的態度告訴給了諾塞利恩,諾塞利恩也有些感動。但是他很瞭解莫瑞鬆的爲人,如果他真的回去,那他們只會成爲一對怨偶。因爲莫瑞鬆愛他,可更愛新鮮感。大概就因爲這樣莫瑞鬆纔會成爲一個偉大的帝王,他一直在不同的領域追求着各種的新鮮感……
諾塞利恩不回去,反而會是莫瑞鬆一生的真愛。不相伴,永難忘。別讓那些真實毀滅了美好。
現在他突然一反常態的這麼提議,是因爲看到了獵星和白銳無法離開部落。獵黑和獵果又一年多了沒有回來,那麼算來算去,所有人裡,他是最適合離開的了。
“不是報答你們,是爲了夏。獵黑和獵果是夏重要的一員,我們也有必要掌握洛卡的情況,必須有人離開。而且我也不是一個人走,我會帶着文斯托爾。”至於隨行的蟲戰士,諾塞利恩就算沒提,也是絕對不會少的。
文斯托爾在逃亡中很老實,簡直就是一個普通的木族人一樣,但知道他身份的人沒有一個會忽略他。
“諾塞利恩,你先回去吧,我們兩個商量一下。”
諾塞利恩離開後,白銳立刻說:“其實我動心了。”距離太遠,飛龍又只是子蠱,感應非常的模糊,只能知道飛龍沒受什麼重傷。不過從一頭回來送信的飛龍都沒有,就知道洛卡那邊並不安全,否則不會兩頭龍都不可能離開,所以安全與否這個問題就要打上一個折扣。
“你覺得讓文斯托爾成爲蟲戰士怎麼樣?”獵星摸着腮幫子沉思後問。
“你有把握?”讓文斯托爾成爲蟲戰士,代表着獵星要將人爭取過來了。
“他對木城的忠誠心並不是那麼高。按照你的話說,我們這裡的物質生活雖然不高,但是精神生活絕對完爆木城。”
“……”親愛噠,你是穿來的,我纔是本地土著對吧_(:3ゝ∠)_
“只要你們能讓所有的木族人都過上這樣的生活,我的命就給你們。”文斯托爾則從很久之前就在等獵星和白銳發話了。
木城、木族,歷史最久遠的種族,最文明的種族,最強大的種族,等等等等,都是木族送給自己的美麗詞彙。
然而實際上呢?越瞭解自己的種族,單指在木城裡生活的那些,文斯托爾越覺得噁心。可是他以爲他們只能這麼生存下去,不那樣做就是亡族滅種,那他也只能成爲那醜陋骸骨堆裡的一員。和其他木族人一起維護看似枝繁葉茂,實際上膿水橫流污臭不堪的母樹和長老團。
木族以爲白銳的身上有着其他強化母樹的力量,於是他們讓他來了,來奪取這力量。這絕對是那些人做的最錯誤的一件事,因爲白銳的身上不止有力量,還有希望。
就算一開始那些木族女性懷孕還可能是作假,畢竟吃沒吃孕果是她們自己說的。但是後來的路上,還有不斷有木族女性懷孕,那可是真真的——逃亡的時候,最先捨棄的就是孕果,以及所有孕果製品,糧食還不夠帶呢。逃亡雖然疲憊,但是伴侶們更需要感受彼此的體溫,懷孕的人從來都不少。
未來的母樹,再也不是木族人賴以生存的最大支柱,這多少讓木族人心裡有一些感慨和失落,有一種終身信仰的神墜落泥塵的感覺,但也只是一瞬間。因爲木族人和快發現,他們不是拋棄了神,他們只是終於能夠掙脫了桎梏,自己奔跑的自由人。
商量好了後,白銳當天就帶着文斯托爾和諾塞利恩去他家寶寶們的聚居地逛遊了。
一般的蟲戰士都要自己去尋找蠱蟲,這種自己帶上門的,就算白銳沒有強制,但也讓蠱蟲們對這兩個傢伙額外高看了一眼。但選擇是雙向的,看白銳的面子,也不代表就一定能看上他們。
文斯托爾想要一條蠍子,結果蠍子沒人看上他。反而是諾塞利恩和一條黑色的大蠍子彼此看對眼了,很高興的讓白銳爲他們倆建立了聯繫。然後他們去了蜈蚣那,蛇、蜘蛛,最後天已經黑了,還是跑去大呱二太的領地湖邊看了,可所有過來的蠱蟲在看過了文斯托爾後,都一臉嫌棄的離開了。
“可能是你養過塊根的關係……”有鑑於其他木族人都挺容易得到蠱蟲喜愛的,白銳只能這麼安慰文斯托爾,“彆着急,還是有其它寶寶的。”
一邊安慰着,白銳一邊把大蜂子召了出來。普通的蜂子壽命只有幾個月,但是白銳的大蜂子年紀最大的,已經有十多歲了,那是最早傻白孕育出來的。它們不只年紀大,也是多年被蠱霧滋養的,智商幾乎等同於同齡的人類,這些傢伙更不和文斯托爾親近。
之後還有螞蟻,蝴蝶……一直到天都黑透了,獵星都找過來了,還是一無所獲。但是,他們放文斯托爾出去的前提,就是他成爲蠱蟲戰士。
上一次白銳處置那些背叛者的手段還是溫和的,只是剝奪了他們的力量,並且事後過一段時間他們還能修養回來。有點腦子的都知道,白銳這還是手下留情了。
現在的文斯托爾一臉的委屈,白銳看着都有點可憐他了。
但是白銳自家的寶寶看不上他,就是看不上,這沒辦……
“別灰心,我們繼續走,你還是有個機會的。”
“……”白銳這句話已經說了很多次了,一開始文斯托爾還有點期待,現在他已經淡定了。
地面開裂,金角和銀角從地下爬出來,白銳示意文斯托爾和諾塞利恩坐在它們的背上,確定兩人抓穩了,白銳一聲令下。兩條大蜈蚣重新向地下衝去。
大蜈蚣的爬行速度極快,三個人一開始還是坐着,沒兩分鐘就是趴着了,想要不被甩下去,形象什麼的都是浮雲。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邊出現了幽綠的光,金角銀角的速度也慢了下來。
“山石會發光?”諾塞利恩驚訝的張大了嘴巴。
實際上發光的是長在山石上的一種苔蘚,原來他們居住地的地下是沒有這種東西的,也不知道這次地勢變動是從什麼地方把它們帶來的。這種苔蘚不但發光,而且吸收二氧化碳呼出氧氣,散發熱量。有它們在的洞穴,溫度比其它地方都要高。
繼續朝前走,成片成片的蛛網從洞的兩邊垂下來,有大蜘蛛從網上趴下來,撩開蛛網讓他們過去。
恐怖的場面,在苔蘚的幽光照射下,竟然還有了那麼一些似夢似幻的美感。
在蛛網下走了大概五分鐘,文斯托爾和諾塞利恩同時發出一聲驚歎,他們前方垂掛下來了非常美麗的紫色羽簾,一片片小巧的絨羽在微風下不時的顫抖着……
可他們進來的時候,洞的風都已經被一層層蛛網遮擋住了,哪裡來的微風?
還沒等兩人問出聲,那一片“絨羽”瞬間動了起來,從它們剛剛趴伏的蛛網上,爬了過來。等它們到了近前,兩人才發現這些同樣是蠱蟲。
“這是露珠蚨,看有和你看對眼的嗎?”
文斯托爾真沒什麼蟲別歧視,但是想想諾塞利恩的黑色大蠍子,再看看這些小布丁點的傢伙們,尤其這些小布丁點還不一定願意跟他,心情已經不只是塞了,完全是梗阻了……
“先看看它們是不是跟我對眼吧。”破罐子破摔就是文斯托爾,他也是很自負的一個人了,現在被打擊得完全沒脾氣了。
露珠蚨在白銳的蠱蟲中比較特別,它們沒有獨立智慧,只有集體智慧。換言之,這些露珠蚨看起來是一大羣,實際上只能把它們看成“一個”,每一隻露珠蚨都相當於一個腦細胞。
它們也不是通過雌雄交-配繁殖,而是以分裂的方式增長。幸好這種分裂是有前提的,露珠蚨需要積攢大量的能量,每隻露珠蚨也有分裂的限制,否則大概不用等白銳穿過來,這種小東西已經統治世界了。
它們動起來的時候很美,就像諾塞利恩和文斯托爾第一眼看到的,彷彿一大片絨羽一樣,可是殺傷力驚人。真對上,可能白龍在它們嘴下面都得不了好。
露珠蚨們圍繞着文斯托爾轉了一圈,然後……然後它們從哪來回哪去了。
白銳得說他鬆了一口氣,把這些強大的小傢伙交給文斯托爾,他還真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