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的懸崖底風聲犀利。
硨磲聲音蒼老而輕緩,“當日,太子火燒你後,我曾刺殺於他,縱目睽睽下太子要有防備,刺我一劍…可那一劍,他是故意刺給別人看的,我後來能活着出現在你面前也是他救的,只是那是的太子他不讓我告訴你。”
南靈沁聞言,眸色一緊,星海氾濫,卻又並不意外,當得知一切真相後,她也曾想過這個問題,只是,她不覺得硨磲會瞞着她。
“爲什麼當初不告訴我?”南靈沁問,她聲音發沉,只有她知道她此時那顫抖的心情。
如果當初她知道真相,她會去質問他,會想通所有關鍵,會…
她和宇文曜或許不會到今天這般境地,即使註定他要死,至少,她不會那麼恨他。
是,宇文曜趕她走,不要她,他言辭堅決,面色鏗鏘,一意孤行,固執己見,可是她知道,在他親吻她時,在他顫抖着脣瓣癡纏着她的呼吸時,她感覺到了,他要死了,就算宇文舒不作任何,他也快要活不成了。
他體內氣息紊亂,真氣亂竄,他不想死得難看,還是在她面前。
“小姐,對不起,請原諒我,我心裡也有我的自私,當初宇文舒那般對待你娘,讓你娘死得那般…我恨,我恨宇文皇室這些魔鬼,太子是很好,可是就算以後你們在一起,那你孃的仇呢,你們之間永遠會橫着這一個亙,我想,這一點,當初的太子也是知道,更何況,他也不能陪着你走到最後啊……”
南靈沁看着蒼老的車去,須臾,輕閉了閉眼,嗓音暗啞而低迷,“我不怪你!”
這世間,每個人都有揹負,她不能要求任何人。
硨磲看着南靈沁,沒有意外,沒有憤怒,那般平靜,卻叫她眼眶溼潤,“小姐…”硨磲緊緊的靠在南靈沁的肩上,“其實,還有…關於董老,我曾經在董老不該出現地的方遇到過他,他的氣息,和太子……那是來自我祖先傳承的本能感應,後來這般多日,我左思右想,也幾乎是肯定了。”
“是他。”
南靈沁擡手,輕拍着硨磲的背,語氣輕緩而肯定,“是他,每一次在我需要時,董老,就是宇文曜。”
“……小姐,你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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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一日前,我得知了真相,可是,宇文曜推開了我。”
南靈沁擡眸,目光在這一刻幽深而空遠,沉甸甸的直叫硨磲心情沉重,聽南靈沁又道,“如此固執的人。”
……
太子府,書房。
“撲——”
一口鮮血突然噴灑在面前奏摺上,宇文曜撫住胸口的同時門也在突然被人推開。
是宇文安,幾步掠進來,面色着急,“是不是宇文舒又作妖了。”話聲落就要轉身衝出去,卻被宇文曜擡手喝住,“別去。”
“我若是不去給他點顏色看一看,他真當我們好欺負,好拿捏,時時就以自身威脅着你,讓你難受,讓你痛不欲生。”宇文安面色陰沉,眸中帶恨,“我分分鐘都想找了他。”
“殺了他我只會死更快。”
相較於宇文安的急躁暴怒,宇文曜反而平靜異常,擡手拿出絲帕擦盡脣邊的血跡,“到底,是反噬了,當初爲了不受他控制制了許奇藥反過來制住他,如今時間過久,也不過是藥效已失而已。”
“那你就要我這樣看着你在這裡痛苦嗎?”
“不會很久。”宇文曜就像沒事人似的,將方纔那染血的奏摺放至一旁,然後取出另一本繼續批閱,同時漫不經心道,“如今,南齊兵將正直逼都城,相信要不了多久就會抵達城門,到時我也就不用痛苦了,看她登高榮華,看她報大仇,讓我們的好父皇在天下人面前贖罪,我也可以安心的死去。”
“是嗎,然後,她會另嫁他人。”
宇文曜握筆的動作一頓,然後擡眸,對上宇文安那悲傷而諷刺的眼,笑,深涼,如同寒風凌遲肌膚,“那時,我已經深埋黃土了。”
“宇文曜!”宇文安見不得宇文曜這般不爭氣的樣子,又氣又怒,更是恨,“如果當初中雙生蠱毒的是我多好,也就不會……”
“以後你要好好照顧母妃,我早已擬好旨意,到時你與母后就是平民了,這一生終會有太平日子。”
宇文安眼睛發紅,扶在門框上的手都要將那門槓捏碎了,“你都幫我和母后安排好了是不是,那爲什麼你不能再爭取一下,南靈沁一理雲術突破,或許那雲族的起死回之術就可以救你的。”
“雲術徹底突破那日,她體內的毒便能解了,再有其他……世間萬物違背常理自會有所反噬。”
“你……”
宇文安突然用手在門框上重重一拍,眼色沉得可怕,“那你就不怕我不想失去你,而將她殺了。”
“她是你嫂子。”
輕輕一句話,五個字,頓時叫宇文安周身所有怒意退去,面色緊崩,緊了緊手,終是退下去,剛走一步,又回頭看着屋內,那明珠光暈下,看着那一絲不苟的臉,“宇文曜,那個死太上皇不能小看,他爲皇這般多年必有諸許我們想不到的手段,更有多少我們未知的人手,還有椎達木幾日前也進了北榮說是去找安尚寧,可是安尚寧一日未找到,他都是一顆不良之石。”
宇文安話落離開,而院子裡,那棵被月華籠的大樹上,一道身影這才落下。
宇文安回頭看了他一眼,沒有停留。
餘輕逸在院子裡站着半響,這才走了進去。
“我的人跟着看到沁姐下了崖便沒再上來。”
餘輕逸說着話的同時,往一旁椅子上大喇喇一坐,桃眸閃爍,神色失意,“我以爲,你會和沁姐和好的。”
“然後讓她見我一天一難看的死去?”
宇文曜放下筆,盯着餘輕逸,“餘輕逸,我不想那樣。”
“可是沁姐得多傷心。”餘輕逸面上罩着陰霾,聲音忽而輕了些,“她都不知道你比她想像的所知道的還要活不久了。”
“其實我倒是慶幸我要死了,以前我是自以爲一切在我手裡掌控着,可以將所有一切真相掩蓋,而今……一切被解開,即使活着,我和她之前總是會有着跨越不了的鴻溝,雲族之人得知當年雲姑姑死的真相會原諒我嗎,會同意沁兒與殺族仇人的兒子在一起嗎,所以註定的,更改不了。”
“你……”
“太上皇那邊你多派人看着。”
“我真想一刀結果了他。”
“不要衝動。”
……
與南靈沁分開後的許怡然正遊走於一條偏僻小巷,沒走多遠便見前方,一名女子在低低哭泣。
“哼,一個不受待見的庶女而已,想和我們搶。”
而在那名女子的身旁,幾名衣裝鮮麗的女子輕視冷諷的正離開。
風聲蕭寂,許怡然轉身想向另一邊而去,忽而又定下了腳步,轉回頭看着那正蹲在牆下哭泣的女子,微微皺眉,“你是兵部尚書的女兒……”
女子聞聲擡頭,睛睛微潤的看着許怡然,眸中有着意外之色,“對,我叫李青茹,你是……許老師……”
“不敢當。”
女子正是李青茹,兵部尚書四小姐,曾經被人氣欺負,後來得南靈沁相助那位。
許怡然看着女子,忽而衣袖一擡,一陣風過,堪堪將李青茹扶起來。
“我記得你曾經得小沁相助,她給你出謀劃策,加之如今尚書府嫡女已死,以你本事就算不是多出彩,也不該是被人欺到這般。”許怡然清眸微斂,表示疑惑。
李青茹聞言,微微福身一禮,嘆氣,“許公子說得對,既然你是靈沁姐姐的朋友,我也不必相瞞了,看似我該是好日子來了,可是自從大哥死了,大姐死了,尚書府沒了頂樑柱,一門榮寵瞬息門庭冷落,雖有庶子撐着,可是門楣也不見光明,更何況如今新皇登基,肅清朝野,尚書府以前對太子多離心離德,就更不想着指望了,如此時候,我自不能出採免被人記恨……”
李青茹說到這,又揪着袖子,無奈,“可就算我處處忍耐,還是被這些個小姐們欺負,所以,想着忍一忍就好了。”
“你這倒也不是失一個好法子,待風平浪過,總會平的拔起。”
“謝許公子吉言,只是這裡是北榮都城,許公子爲何在……”
李青茹這才小心翼翼的打是着四周,聲音也不覺得低了些,“可是不好出城,我可以幫上忙的。”
“沒有,你自行回府吧,我自有去處。”
“……是。”
許怡然話落,便走遠了,長街靜寂,好半響,李青茹方纔回頭朝尚書府去。
“四小姐我可找到你了,夫人,夫人給你說了一門親事……”
“什麼,又是哪家?”
“聽說,是臣相府的公子,做第三房妾室。”
“……”
身後聲音遠去,許怡然閉了眼目,並不想理會。
這天下間,除了小沁的事,他誰都不想要管。
“許公子,你幫我。”
然而,李青茹忽的走上前來,攔在了許怡然的前面。
“可以幫個忙嗎?”
許怡然看着李青茹,說實話,若不是因爲小沁,他方纔都不會停下來與她說話的,遂眸色平靜,“我不想管閒事。”
“求你了,看在靈沁姐姐的面上。”
許怡然不是心軟這人,可是,就是因爲靈沁這個名字,他再一次駐足,“且說,我估量看看。”
李青茹猶豫半天,然後便神色不太自然的說了。
聽完李青茹一席話,許怡然神色微涼,看着李青茹,“你確定嗎?”
“是的,唯有如此,我想我才能直正的擺脫掉隨時會嫁人的命運。”
許怡然盯着李青茹看了一瞬,然後沒什麼表情的移開,“難怪小沁當初能幫你,從某一點來說,你們有些相像,對自己都是如此的殘忍。”
寒風中,李青茹衣衫單薄,卻站得筆直,眉眼彎彎,清秀的五官沐浴在月色下,不是多出衆的外表,倒是讓人有幾分刮目相看。
“好。”
許怡然斂了睥色,轉身,“跟我來吧。”
李青茹當即跟上,只是,二人剛沒走幾步,空氣中卻陡覺空氣冷凝。
許怡然面色一變,在四下突然涌出無數黑衣人時,帶着李青茹騰空一掠快速離開。
“尚書府竟然與天機殿殿主勾結,快,去稟報皇上……”
身後傳來聲音。
許怡然神色一沉,看向李青茹,“看來你想的事沒做成這下子整個尚書府都要受到牽連。”
李青茹面色都變了,“那怎麼辦,雖然我在尚書府過得不太好,可是若沒了尚書府,那我以後可怎麼辦?”
“若不然我現在傷你一掌,這樣,他們便不會認爲我們是一夥的。”
許怡然說得認真,手掌也作勢擡起,然而李青茹卻搖頭,“不,現在這樣子,就算是我回去了,傳出去父親和母親也會怪我給尚書府帶來禍端。”
“快點追。”
身後還有聲音傳來。
許怡然不再多說,對着身後一道掌風呼去的同時,帶着李青茹瞬間消失在原地。
長街靜寂,數道黑影穿梭,許久方纔無功而返的退去。
而也就在此時,一道黑影騰空而越,直上城門口。
而他的身上還扛着一個人,此時渾身虛弱,卻面色冷硬,寧死不屈之態。
“你們到底是何人,想做什麼?”
“喲,秦公子,不要着急,我們是誰你不必知道,你只需要知道,若是南靈沁不來救你,那你很快就會沒命。”
“宇文清月呢,叫她出來見我,有本事當面說。”
“呵,公主可不是你想見就能見的。”
那黑影幾分玩味的說着話時已經帶着秦巽掠上了城門口,剛一落地便點了他的聲穴,然後長繩一系,將秦巽一撂之後拋了出去。
竟是將他整個懸空綁於城門之上。
“看,那是什麼?”
黑影剛一閃,城門之下正巡邏的的人就看到了異樣,擡手指着懸掛着的秦巽大喊。
當下有人圍了過來,齊齊看向城門頂上。
秦巽見狀當即擺動着身形,然而他被點了聲穴,就算是拼着傷了自己衝破穴道也需要一陣兒,而此時城門之高,距離之遠,黑夜之中,他身形晃動,如同正要攻來的外敵。
“嗖——”
不知是誰當先發動了箭,叫四下氣氛緊張,城門守將如臨大敵。
“快,定是南齊有人暗中攻進來了,殺,殺了他……”
不知是誰又喊了這般一句,騷動的人心,被兩國交戰所帶來內心深處的恐懼,又或是自私的想要一種安全。
“嗖——”
無數道箭矢在一道道命令之下直射向那晃動的身影。
騰空一掠九萬里,心與誰訴,難相思。
秦巽本來大急的神色,在那如牛毛一般的箭矢飛來之時,忽而就定了下來了。
這是死路,他逃不得的死路。
對方的目的他忽然瞬間思量清楚。
只是,對於那般的女子,他從來沒有機會再說,從她幫他那日起,他的心好像就已經被魂牽夢縈着了。
越近生死,越是平色,秦巽笑着,在這睡間就回蕩了他這一生。
這一生他困苦,他隱忍,原以爲最大的不過是將侍郎府徹底搗毀而得自由,自此誰擋誰死,可是,他遇到了她,讓他知道,世間之大,還有那麼多條中讓他去做選擇。
南靈沁,我死了,你會不會哭,以後,會不會偶爾能,想起我。
“撲——”
一箭一箭直插穿心,染紅城牆,獨望月光,命殞消殆。
會不會……記得我……
一念生死,轉瞬之間。
頭垂下,血,順着城牆流下。
……
那懸崖下,南靈沁正在爲硨磲梳髮,人這一生何其短暫,她忽然間覺得,自己太過計較的也不過爾爾。
“小姐,秦巽公子死了。”
突然,聽海現身。
南靈沁動作一頓,硨磲也是一怔,她自然知道秦巽,受小姐多許相助相幫,而他也相幫小姐的侍郎府庶子,秦巽。
“怎麼死的?”
南靈沁看着他,那一瞬,眼裡清寒至地獄,“誰殺的?”
聽海感覺到,小姐動怒了。
“死,死在北榮都城門上,被人吊着,亂箭……穿心。”
南靈沁手一抖,收回手,下一瞬,已然掠走,身後聽海當即跟上。
都城門下。
收到消息的宇文曜已然到達了,齊聚千人的城門口,看着那地上已被白布所遮的屍體愣是鴉雀無聲,所有人都被宇文曜周散發的寒意嚇得不敢動作。
“太子殿下,下官……當時……下官……天太黑,真的是看不清楚,不知是侍郎府的公子被人綁着掛在那裡……”
一身戎甲,神色訕然,說話都結巴了,正是守城將領。
其餘之人也是噤若寒蟬。
宇文曜看着那守城將領沒有動靜。
“兒啊,我的兒啊……”
收到消息的侍郎大人趕來,頓時撲倒在那蓋着白布的人身上,哭得那叫一個肝腸寸斷,悲傷不已。
宇文曜的目光倏然的落在他的身上,“人活你不關心,人死你哭得離譜。”
“……什麼,什麼。”
侍郎大人哭聲驟斷,迎着宇文曜的視線,似乎不太明白。
“唰——”
聽雨的劍陡然架在了侍郎大人的脖子上。
“虎毒不食子,侍郎大人,需要朕說個明白嗎。”
宇文曜一怒,侍郎大人頓時全身抖索,“皇,皇上,你在說什麼,臣,臣不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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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話也不想說,只想靜一靜,別問我靜一靜是誰,我是不會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