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脫離大隊前甚至更早些的時候,藍瓶兒與三族大修便曾有過約定,由她帶領大家前往藏典之地,以此換來三人相助,送其進入一個秘密所在。
藍瓶兒要去的地方在哪兒、裡面有什麼寶物、爲何需要他人相助,吸引力爲何比真典更大等等,幾名大修絲毫沒有過問,顯得頗有風度。
人與人不同,真典固然重要,但不是所有人都把它當成第一目標,或還有人不以爲然。有人覺得真典無非更系統更全面,對各族修士更有針對性;當然對同一種功法而言,真典內的註解肯定比較詳盡,錯誤少、甚至不會有。
然而典籍畢竟只是典籍,不能馬上提升實力,需長時間修行提煉才能見到效果。退一步講,就算有了真典,對飛昇依舊沒有半點幫助。進入血域均爲大修,充其量修至化神終極便告終結,要之何益?反之寶物就不同了,一件威力大的寶物足以保證自己實力大幅提升,不說同階,跨階亦可戰得。崑崙殿內還有不少秘藏,萬一遇到那種可直接拔高修爲、甚至對突破有奇效的丹藥,豈非實惠得多?
因爲這些,三族大修未對藍瓶兒的計劃提出異議,反正他們最看重真典,能得到這種機會已是僥天之倖,不可貪圖太多。
真典閣就在眼前,籃瓶兒的要求很合理,但在當時當下提出,反駁應聲而起。
“休怪老夫多心,此舉有些不妥。”
閃靈長老首先提出質疑,誠懇說道:“首先我等尚未真正進入典閣查閱。此處到底有沒有真典仍未可知。按照貴女所言,進入你指點的地方需要多人合力。意味着除你之外,其它人很難進得去。這樣的話。假如貴女”
下面的話不用講,藍瓶兒無需做太多手腳,只要一進不出將他們晾在這裡,則幾人除了走得遠一些,根本一無所獲。
其餘兩人紛紛點頭,林晚榮說道:“不如這樣,貴女將入門之法告知,待我等確認塔內有典可看,再來幫助貴女。如何?”
應該說,兩人提出這樣的要求並不過分,相反如此才顯坦誠,某種程度上證明他們並沒有過多圖謀。旁邊天狼修士雖未開口,神情也流露出同樣的意思,將目光投向藍瓶兒。
藍瓶兒輕輕搖頭,神情堅決說道:“不行。”
閃靈長老目光微閃,說道:“貴女這樣講,老夫不明白。”
不明白。不是不滿或者別的;從內心講,閃靈長老不認爲藍瓶兒看不清局勢,不明白其信心由何而來。最簡單的道理,幾人無需做什麼卑劣事。只要袖手旁觀,藍瓶兒同樣毫無所得。
林晚榮的反應比閃靈長老直接得多,不開口。腳下光環應聲而收,從藍瓶兒的身下脫離。
藍瓶兒不爲所動。神情懶懶說道:“幾位道兄請容我解釋。首先,大家都還不知道一點關鍵處。真典閣暢通無阻,指的是得到其認可之後。所謂認可,首先需要驗證血脈修爲,大修以下進不得,血脈不夠精純同樣進不得;進入之後也不是想出就能隨便出來,至少需感悟修行三十年。”
天狼青衣神色微變,說道:“準進不準出?那怎麼行!”
林晚榮聲音透出嚴厲,緊跟其後說道:“貴女此時才提到此事,是何居心?”
閃靈長老輕挑霜眉,神情更加不解。
單就進入而言,藍瓶兒所講的兩個條件雖然嚴格,幾人還不是太在意;因他們自負血脈純正,修爲也足夠;假如這樣都不能進入,只能說此地根本不準魔修通過,雖失望但不會有不平。
幾人真正在意的是第二條,一進三十年。
崑崙典秘藏無數,幾名大修的目標是真典,但不意味着不想要別的寶物;假如順利得到真典,幾人爲何不能暫將修行放一放,去別處看看?
入塔三十年,假如放在外面,三百年也無所謂。然血域能夠停留的時間有限,按照藍瓶兒的說法,趕路加上塔內感悟便已去了大半;餘下十幾年聽起來很多,但對崑崙殿這樣的地方來說,或許連破除一地禁制都不夠,幾人如何能甘心。
天狼青衣說道:“至少三十年,意味着時間有可能更長,豈不等於困在這裡?假如真的是這樣,我等似應該先看看別處,之後再做計議。”
林晚榮反駁道:“騖遠貪多之舉。鍾兄難道認爲,貴女真能保證你隨時入塔?”
這話重了。天狼修士面色微沉,但也意識到自己的確被貪念遮了眼,隨將目光依舊投向藍瓶兒,略有怒意。
藍瓶兒淡淡說道:“兩位可否容我說完?”
閃靈長老呵呵輕笑,說道:“林兄、鍾兄不要着急,貴女不是莽撞之人,既然這樣做,應有合理解釋。”
是提醒,也是警告;林晚榮輕哼一聲不再開口,天狼修士目光閃爍,眼中似有猩紅跳躍。
三人各有異動,藍瓶兒對此視如不見,懶懶的聲音自問自答,緩緩說道:“真典閣是什麼地方?專供各族精銳除疑結惑之所。來此的修士,雖不不能說個個天驕絕代,但都稱得上傑出之輩。不妨試想一下,假如人人都可來得,這座塔會不會顯得太小?”
幾人默默點頭,知道她解釋的是第一條,入門需要驗證考量。
藍瓶兒說道:“既然是精銳,且修爲多臨近破關入神,心性難免有些浮躁,或因焦躁失了定性。三十年坐修,爲的不是將他們禁錮,而是逼其靜心沉煉,好好感悟道法與前人所留精髓。”
目光輕掃,藍瓶兒微諷說道:“幾位道兄設身處地想一想,此舉可有不妥?”
聽了這番話。三名大修彼此對望一番,均陷入沉默之中。然其平靜的表面所掩蓋的。是心神受到劇烈衝擊、猶如醍醐灌頂。
修行最忌什麼?摳出一切外部條件,心性最忌者只有兩條:鬆懈與心浮氣躁。此地三大修士。修爲最高應屬天狼修士,已將臨近大修中期巔峰,其次是閃靈長老,至於林晚榮,他纔剛剛進階大修,境界初穩而已。
修道猶如攀階,一階一難、一階一景,臨近破階最易滋生焦躁急迫,反之剛破境的時候最多鬆懈。因貪圖新景瀏覽好強,因惰直至停步不前。單以心性沉穩論,非但林晚榮不如閃靈長老,天狼修士比之也有不及。原因很簡單,長老看夠了大修新景,正處勵精圖治之時。
無論從哪個角度,藍瓶兒剛剛所講的話都是一種點撥,甚至稱得上教誨。正所謂學無先後達者爲先,修真界或應加上一條:莫以修爲論高低。
沉默良久。閃靈長老第一個開口,慨嘆道:“貴女不愧爲妙音門寄予厚望之人,能有此番見識,實令老夫汗顏。”
藍瓶兒神情懶懶。只以目光看向其餘兩人。
林晚榮神情有些掙扎,片刻後顯出果斷,抱拳誠懇說道:“謹受教。”
天狼修士最後一個開口。緩聲說道:“假如是這樣,貴女所提。豈非沒有兩全之法?”
其餘二人亦有此問,問題隨之回到原點。沒辦法先行驗證的話,幾人如何能放心先把藍瓶兒送走?
藍瓶兒輕輕一笑,說道:“幾位道兄請望上看。”
望上,不是剛剛纔看過?三人聞聽擡起頭,神情瞬間大變,張口結舌
二十八顆星辰去其七,七星盤繞徐徐沉落,漸至當天懸浮在這片樓宇的上方。或許應說得準確些,它們所停的位置,恰好將這座真典之塔圍繞在中央。
星辰原本位於高天,除覺得明亮外並無特別處,此時高度降低,衆人看清其全貌,方能真實體會到那種直面蒼穹的神秘與震撼。
湖一樣大的寶石什麼樣?雲一樣厚的彩虹怎麼看?假如七座如山嶽般大的光體就在頭頂,其腳下的人會因此生出何種感覺?
渺小,柔弱,微不足道!壯觀,瑰奇,玄奧且擁無邊威嚴!自己與上方反差如此強烈,強烈到讓幾名大修生不出一點違背的意願。各種無法言表的思緒潮翻浪涌,三人臉上透出驚恐,如垂死妖獸正面臨天敵利口,惶惶難以定神。
真典閣正處七顆星辰的中央,本該如嫩草伴隨千年古樹般不起眼的它竟絲毫不顯得小,就像一根驕傲的旗幟豎立在臺上,彷彿它纔是一切的中心,是那七顆星辰的軸。
七顆星辰降臨雖然無聲,但它們的光華不可能沒有變化;三人之前毫無所覺,此時震驚之餘才發現,一直停在藍瓶兒手中的紫煙爐不知何時飛上了天,放大百倍後正坐於真典塔尖,將所有星辰之光吸附。
輕煙渺渺,天地人三香齊燃,小小香爐定七星,如神蹟!
“這這隻爐難道不是仿製!”
林晚榮的驚呼頗具代表性,此時此刻,三人首先想到的不是那七顆星辰會帶來什麼變化,而是那隻之前距離自己近在咫尺的香爐十之八九就是正品,是靈寶!
一把真假難辨的掌天弓,引發了多少血案多少爭奪,若非魔宮強勢保留,還不知要犧牲多少人命。如今有靈寶出現在眼前,又會掀起怎樣的風浪?沉浸在震撼中的三人進而留意到,真典塔的大門光華漸放,似有展開之兆。
“靈寶溝通天地氣運,妾身怎有那樣的福份。”
輕輕一語就此揭過,藍瓶兒似乎一點都不擔心幾人會不會有質疑、進而涌出貪念,其神情慵懶如美人飽睡後剛剛睜開的眼,給人以神采飛揚、欲振九天之感。
“幾位道兄送我登頂,即刻便能入塔。”